客房里的门后,柜机懒洋洋地往外吹着暖风,房间的温度不停地升高。

 高寒已经想好了,如果张峰非要问高寒这次被派到市委组织部的真正目的,他就岔开话题,避而不答,哼哼哈哈,们混过关,因为他到现在也不清楚。

 可是,高寒预期的话题并未出现。张峰侧身面对高寒“喂”了一声之后,笑着说:“高寒老弟,以后在市委工作,如果感到疲倦或者身体有其他的不适,就请到这里来。你大概也听说了,我和这里的老板娘很熟悉,她会照顾你的。这里不但有大多数人喜欢的美食佳肴,还有其他的服务——你别误会,我说的不是那种意思,是正规的按摩之类的,纯精神上的享受。”

 高寒预期的话题并没有从张峰的嘴里吐出来,他舒了一口气,他只“呵呵”两声,然后说道:“以后在你那里工作,有不妥的地方,还请多多指教。”

 张峰正要应答,听到了敲门声。他坐起来,朝门应了一声。

 “请进。”

 声音刚落,一位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推门走进。

 高寒偏过头来,看了一眼,以为张峰又安排了不该安排的节目,也从床上坐起。当他看到少女一副村姑打扮的模样,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他想象中的事不会发生。

 只见少女身穿蓝花花夹袄,一条辫子垂在脑后,脖子上围着一条和衣服一样颜色的围巾。围巾在领口处打了一个蝴蝶结,两条一长一短的飘带自然地垂落在胸前,和身后的辫子形成了对称。

 少女打扮虽然朴素,气质也算不上高雅,但神态却极为自然,表情也极为淳朴,让人看一眼便联想到初夏时节碧绿的池塘水面上漂浮的嫩荷。嘴角两侧浅浅的酒窝不由叫人心生疼爱,不忍浮想联翩。

 她的左手提着一个清漆涂过的柳条编制的篮子,右手拿着一只皮革包裹的软凳子,进来后静静地站在房间的中间,向张峰微微地点头后,微张朱唇,轻声地说:“你好,老板。”

 一股微弱但通畅的气流从微张的小口中流淌出来,带着甜甜的声音,如一股清泉流进了高寒的心田,在高寒心的田间小路上缓缓地流动着,高寒感到异样的幸福。

 张峰站起来,走到少女的身边,大大方方地说:“薇薇好。我这位老弟刚从省城回来,旅途劳累,请为他按按脚,好解除疲乏。”

 原来叫薇薇,好动听的名字。高寒想着。

 薇薇轻移脚步,走到高寒面前,放下了软凳子后坐了下来。

 高寒一时不知所措,他隐隐地感到,名叫薇薇的女孩受人委派前来为张峰按脚的,张峰处于礼貌,才叫自己先享受这种服务。

 女孩坐下后,仰面望着高寒,微笑着说:“先生请坐。”

 “还是你先来吧,我,我不需要,呵呵,我真的不需要。”高寒望着张峰,呵呵地笑着,却情不自禁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不能拒绝的诱惑。

 “是白牡丹为你安排的,姑娘拜过名师,懂得位,你先试试,很舒心的。”

 高寒正要再推辞,女孩已经伸出手来,把高寒的一只脚捧在怀里,脱掉了袜子放到了一边。女孩离自己很近,高寒很想把女孩仔细地端详,但又不好意思,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脚。

 姑娘的手开始工作,高寒看着自己的脚,也就看到了姑娘的手。她的手指很修长,掌心也很柔软光滑,一接触高寒,高寒就有触电般的感觉。

 姑娘一手抬着高寒的脚,一手开始松高寒的指关节。他的一根根脚趾被姑娘的两根手指轻轻地捏着,然后猛地用力一拽,突然松开,听到“咯吱”的响声。

 快感从脚趾往上传,一直传到了高寒的大脑。

 脚趾一只一只地被捏着,然后又一只一只地被拽着。猛然松开的感觉让高寒心痛,但那是一种惬意的心痛,发自内心。

 松过了指关节,女孩又把高寒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把一只手握成拳头,用其中凸起的手指关节在高寒的脚心狠狠地一按,麻嗖嗖地感觉重新袭上高寒的心头,他又突然有了一种心醉的感觉。

 高寒情不自禁地把眼投过去,投到了姑娘的胸前。她每次用力之后,胸前都颤抖一下,高寒的心也随着急速地跳动。再看看女孩的脸还是那么纯朴,高寒不由有一种犯罪的感觉。

 这些感觉都十分美好,不仅仅体现在身体上。

 他暗暗地问自己,如果女孩允许自己犯罪,他可能犯罪吗?问过自己之后,他的脑海随即就一片空白了…

 从头至尾,张峰什么也没说。

 上班的时间到了,高寒和张峰要离开时,女孩子还在收拾自己的工具。就在两人要出门时,高寒看出张峰还没有要给微微报酬的意思,他趁张峰不注意,悄悄地从口袋里掏出两百元钱,悄悄地丢到了女孩的篮子里。

 他丢下的不是钱,大概是同情或怜爱,或许还有其他的什么。那个其他的什么也许叫爱怜。

 别墅的晚上被笼罩在灯光之中。

 不知道什么时候,别墅的门楼上被安装上了两盏街灯似的灯泡。

 晚饭后,高寒被黄珊拉进卧室把他按到床边坐下,开口就问道:“你中午为什么不回来吃饭?”

 “我被部长请到市委对面的‘一品香’饭店随便吃点。”

 “你在省城是不是经常在外边吃饭。”

 “是,怎么了。”

 “你以前一个人在外边,吃喝不方便。那时你在外边吃饭我管不着,但你现在就在家门口工作,除了应酬,我不允许你在外边吃饭。”黄珊看起来向撒娇,其实在向高寒下命令。高寒无聊,正想和黄珊取乐,就问道:“为什么呀,你管得呀太宽了吧。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是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必要的时候我会拿起法律的武器,到法院去告你。”

 高寒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黄珊见高寒和自己贫嘴,就说:“我关心你,怕你得病,而你却不知好歹,有本事你现在就去告我。”说着就背对着高寒坐到了他的腿上,仰起脸刮一下高寒的鼻子。

 高寒握着黄珊的手,逗她说:“你以为你在关心啊,你在关心你自己吧。你不是怕我在外吃饭,是怕我还想吃其他的什么?”

 黄珊从高寒的腿上蹦下来,面对着高寒,笑嘻嘻地说:“真是做贼心虚,这可是你说的。本姑娘正有此意,既然你说了出来,我就不再隐瞒了。不管是省委还是市委,都是体面的工作,你又这么潇洒,一天到晚在外面,我可是不放心。”

 两人饭后无事,在卧室打情骂俏,倒也其乐融融。

 这时蒋丽莎在外喊道:“高寒你出来一下,你爸爸在客厅等你呢。”

 黄江河把高寒叫到客厅,客气地让座后,随便问高寒今天在组织部都干了些什么,高寒如实一一道来。

 当黄江河听说高寒中午和张峰在一起吃饭时,黄江河说:“你在外边吃饭我不反对,但我可提醒你,以后你尽量不要和张部长在外边活动。”

 黄江河重重地强调了活动两个字,说明他所说的活动里面包含着无穷的含义。

 “为什么?”

 黄江河朝高寒笑笑,说:“你在省委工作了两年多,对于官场的争斗情况也多少了解些。我先听听你对来斌书记把你派到组织部有什么看法。”

 “不就是锻炼锻炼吗?”高寒轻松地回答道。

 “这只是表面现象,谁都看得出来。如果你不知道,还是我来告诉你吧。你这次来表面上看是镀金,其实他是让你来这里安营扎寨的。你的真实身份就是特派员或者是监察员,换句话说,你是来斌书记的眼睛。来斌书记对北原市的工作已经不满意了,尤其是纪检委书记翁通山喝酒驾车死亡后,他对张峰这个人已经很反感,但由于调查结果显示的所有证据都没有把矛头对准他,所以没有撤销他的理由。而你现在就是组织部长的最佳人选。”

 “怪不得呢?”高寒说。

 “怪不得什么?”黄江河问道。

 “张部长好像对我很尊重,看起来好像我是他的上级。”高寒后然开朗地说。

 “官大衙役大,你从省委来,他已经揣摩到了省里的意图,已经把你当做危险的敌人了,他表面上接近你,就是为了摸清你的底细,然后好对症下药。所以我奉劝你,在工作上你尽管和他合作,但在私下里要和他保持一定距离,尤其是不能和他做那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事。切记,切记。”

 话已至此“活动”的含义已经浮出了水面。

 高寒在客厅接受黄江河苦口婆心的教育时,黄珊和蒋丽莎也在卧室里谈论着高寒。这足以说明,高寒现在是家里的核心人物。

 当初,黄珊和高寒闹别扭时,总想高寒回来工作,而高寒现在回来了,黄珊的心里反而空落落的。

 省委和市委,相差只有一字,但实质上却相差十万八千里。市委书记到省委也只差一个字,但权利和地位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黄珊的内心很纠结,从高寒回来就想向人吐露。

 两人坐在卧室里,蒋丽莎没正经地说:“黄珊,这次你对高寒可该放心了吧。”

 黄珊知道蒋丽莎要往哪里说,就瞅瞅蒋丽莎,故意和她顶嘴道:“我对他本来就放心,只不过他不该回来。省委多好,听起来磅礴大气。他现在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爸爸让他回来的。其实这么多年来,高寒能在省委站稳脚跟,靠的是他自己的才华和不懈的努力。”

 蒋丽莎知道黄珊对高寒这次回来工作心存不满,就开导说:“一个萝卜不能两头切,市委不比省委,市委组织部自然也不比省委秘书科,但他在你眼皮底下,每天都能和你团圆,你也该知足了。是金子都哪儿都会闪光的,我相信,高寒既然能在省委站稳脚跟,在市委一定也会大有作为。也许他这次回来,还是刘燕妮在她爸爸那儿使得坏。”

 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无事妄加议论,黄珊也没把蒋丽莎的话放在心上。

 春节过后,刘燕妮在家里也呆烦了,过了初七八就开始到公司上班。

 初八早上,刘燕妮和郝琪一起开车来到工地。

 工地上,白宝山的那台挖掘机正在没命地工作,郝琪指着挖掘机对刘燕妮说:“按照这种速度,正月底就能大体完工。”

 “这都是你的功劳。”刘燕妮夸奖郝琪说。

 “哪里,应当归功于白宝山。他这次可是做了赔本的买卖,整个工地挣的钱还不够支付绑匪的勒索费用。要不是你借给他钱,他还不定怎么受难为呢。”郝琪带着嘲笑说。

 刘燕妮冷笑道:“我借给他钱?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公司的钱是大老板的,不会无缘无故地平白叫人借用,何况又不是一天两天。”

 郝琪听刘燕妮话中有话,就问道:“你的意思是——”

 刘燕妮接话道:“等挖好地基,他肯定要结账,到时候我就把事情推到你身上,你再和他谈谈三十万利息。民间借贷我们也不是第一家,我们做的又是风险投资的买卖,吃的就是利息,把他的利息算在二分钱之内绝不过分。现在都是经济时代了,交情是一回事,买卖又是一回事。”

 久在商场的郝琪一听就知道刘燕妮想整治白宝山,为了确定进一步摸清她的底牌,郝琪就问道:“你是说把他的挖掘机这个——。”郝琪说着,指着挖掘机,往怀里狠狠地一搂。

 刘燕妮微笑着点点头,郝琪便算得到明示了。

 两个心怀叵测的人在一起,要么把一个阴谋变成两个阴谋,要么就把一个阴谋做得更加天衣无缝。

 用骗婚的手段叫白宝山蒙羞之后,刘燕妮对白宝山的挖掘机伸出了黑手。有了郝琪的配合,白宝山就离倒霉不远了。

 但是,一想到挖掘机,刘燕妮就联想到李全保这个混混。如果不尽早收拾李全保,只怕会后患无穷。可是,她根本不知道李全保的电话,能找到他的唯一途径就是找到他家里,而自己又不方便出面,于是,刘燕妮就想到了身边的郝琪。

 在回到酒店的路上,刘燕妮问道:“郝总,听说你当过兵?”

 其实刘燕妮早就知道郝琪当过兵,她之所以要这样问,就是引出自己所需要的话题。

 郝琪见刘燕妮提起自己曾经的经历,就沾沾自喜地夸奖自己在部队如何是射击标兵,在擒拿格斗方面又是怎样的行家里手。

 这正是刘燕妮所需要的话题。快到酒店时,刘燕妮突然问道:“如果我叫你去收拾社会上的一小混混,你不会感到为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