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田车在教育局的门口停下来,高寒冲刘燕妮笑笑,说:“不好意思,你可以回去了。”
刘燕妮看高寒坐着没动,就瞪了她一眼,说:“你不下去我怎么走呀,难道你还想跟着我到酒店。”
高寒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不好意思,都怪我没说明白,你打车回去吧,把车子给我留下。蒋丽莎把黄珊的车子撞坏了,现在也没修好,黄珊把我的车子开走了,作为省里的特派员,你总不能叫我走路吧。”
刘燕妮本来想把车子留下的,虽然她重新找到了心上人,对高寒也不会子啊一往情深,但骨子里对高寒还是有着天生的好感。当高寒一提到黄珊,刘燕妮就不乐意了。
在骨子里,她还在和黄珊较劲。只听她悻悻地说:“你一提到她我就来气,把你的车子开走了,你凭什么用我的车。我看不如这样,我今天一下午的时间都属于你,当你的专职司机,如何。”
见刘燕妮说话一本正经的,高寒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就说:“你们两个极别赌气了,这样我会左右为难的。”
“我才没有和她赌气呢,我是为了你才这样的。你想,哪有特派员到下边考察工作不带司机的。你还是赶紧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刘燕妮固执地说。
高寒知道拗不过刘燕妮,只得下了车上了办公楼。
许文蓝不在办公室,高寒也没有看到记者的身影。他找到了综合办公室,一问才知道,原来,记者害怕教育局弄虚作假,分成了两路人马,报社的一路去了一中,监督校方把多收的资料费退还给学生,电视台的一方跟着许文蓝去了职教职教中心,监督教育局把分校还给职教。
刘燕妮开着车把高寒带到了职教。
车子快到职教时,刘燕妮对高寒说:“你看看你的证明是不是还在身上,不然人家会把你当成假冒的钦差。”高寒说:“要是真的把证明丢了才好呢,我就对他们说,你就是省委书记的女儿,他们肯定会相信我的。”
“我可警告你,你要是敢在北原市透露我的身份,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个人不停地开着玩笑,不一会儿就到了职教中心。
交接工作刚刚开始,许文蓝正在会议室召开职教和分校两班人马混在一起的全体会议。
正在发言的许文蓝看到高寒站在门口,以为他是来找自己的,就停止讲话,从主席台上走下来,来到高寒的面前。
人们齐刷刷地把目光向高寒投了过来,高寒的脸上瞬间有些不自然起来。
“请告诉你的蒋阿姨,我会把她交代的工作做好的。你在这儿稍等,我马上就好。”许文蓝说。
“呵呵,许局长误会了,我代表省里来这里参与你们的工作,有什么吩咐你只管说,我会配合好你们的。这是我的证明,请许局长过目,也好验明正身。”
高寒一边说,一边打开公文夹,从里面拿出省教育厅给他开的那份证明。许文蓝接过来展开,仔细地看起来,只见上面写道:
“北原市相关教育单位及省电视台和省日报社:
兹有省委工作人员高寒通知接受委派,前往你市,参与记者调查两校事宜,请接洽为盼。落款是省教育厅督导处。
许文蓝一看,大冷的天惊出了一身冷汗,不由问道:“高寒,这事都惊动省委了?你听到什么风声了吗,告诉我,这次记者采访到底是冲着谁来的,不是我吧,要么是你蒋阿姨。”
看到电视台曾经的名嘴,现任的教育局长在自己面前惊慌失措的样子,高寒的心里一阵好笑。但他没有笑出来,他怕自己的笑会增加许局长的心理负担。高寒和美人交流,从来不增加她们的心理负担。
“没事的,省委派我来,只是想落实北原市的教育状况,不是冲着某个人来的。你先开会,我也旁听一会儿。请进。”
但许文蓝还是不相信高寒的话。她以为,省委和教育厅都派人来落实情况,说明此事已经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重大的影响,作为北原市的教育局长,自己的名字早已被省教育厅打上了红勾勾,就等着被宣布下台呢。
虽然高寒已经在提醒她要她继续讲话,但她依然心神不安。她站着没动,尽量带着笑容对高寒说:“高寒,我知道你是省委书记的秘书科长,大姐如果真的出了什么状况,你可不能不管。”
高寒知道自己的到来和那份证明给许文蓝带来了思想的压力,就安慰她说:“你别自己吓自己了,没事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怕什么呢。”
许文蓝还想再说什么,见高寒不停地给自己使眼色,不得不强打精神迈进了会议室。
高寒也跟着许文蓝走进会议室,坐在了后排的一个空位上。
会议室的两百多号人还在等着许文蓝主持会议呢,现在里面已经议论纷纷,像砸了锅一般。
许文蓝走向主席台时,老师们停止了议论。大多数的老师对教育局长还是充满了敬畏之情。
她清了清嗓子,说:“尊敬的老师们,现在继续开会。我刚才提到,分校的钱全部无条件转到职教的名下,原来归属一中的老师从今天下午开始无条件返回一中,听从白校长的安排。学生宿舍里的五百多张双层床属于原分校的老板投资,责令他们在三天之内拉走——”
最后的这一句竟然引起了大家的非议。许文蓝还没说完,一个胖子就站起来,说:“我是职教的后勤管理科科长,我先打断一下许局长的讲话。我认为,这些床不能拉走。”
许文蓝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下边的人就附和道:“是呀,那些床不能拉走。”
“能说说你的理由吗?”许文蓝问道。
她的语气很平和,平和的几乎到了软弱的地步,甚至充满了畏惧。她真的很怕现场的人提出尖锐的问题。这都是高寒的那张证明造成的状况。
这时,电视台的一位女记者拿着话筒扛着摄像机来到胖子的面前,开始对他进行采访。
“请你说说他们不能拉走的理由。”记者提问道。
“说起来话长,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投资方的老板是谁,这些设施到底是谁投资的。但不管他们是谁,事实总是不能被忽略的,他们占用我们的场地长达一年多,如果按照租赁的行情,不往多处说,一年百八十万不多吧。我曾经算过一笔账,如果每个学生的学费按每学期四千计算,他们三个学期来所收续费总额达到两千多万。这洗钱早被他们装到了私人的腰包,几百张床又算得了什么。这还不说,如果他们马上把床拉走,剩下的学生晚上睡在什么地方。我建议,让他们带着他们的学生立即离开我们的校园,至于他们到哪里上课,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如果想把学生留下来,就拿出一千万来。”
这位后勤科长的慷慨陈词调动了职教其他老师的情绪,他们纷纷发言,把矛头直指投资的老板。有的人竟然毫无顾忌地指出来,这所分校老板的幕后老板就是市委的某些领导的家属。
局面混乱起来,眼看就要失控了。许文蓝抬高了声音,说:“你说的很正确,所以我才决定,要他们把账上的钱全部留下。大家放心,他们的账号已经被冻结了。”
那位后勤科长听了许文蓝的话,冷笑一声后突然站了起来,说:“你知道他们的账号上还剩多少钱吗?不知道吧,两块八,连一包烟都买不起。老师们,他们把牛偷走了,叫我们拔橛子,我们同意吗?我们强烈要求他们把学生带走,我们绝不会替他们管理这些已经交过费的学生。”
职教的大部分老师本来对不知名的老板在他们的地盘上办学就有意见,现在在胖子的鼓动下,情绪骤然间高涨起来,纷纷响应胖子的话,要局长现场给个说法。
嘈杂声几乎要冲破房顶。高寒如果再不出面,许文蓝将会很难下台。
高寒站起来,疾步走到主席台上,小声地对许文蓝说:“还是我来吧。”他抬起双手,然后把两手向下用力地一压,大声地说:“请大家安静下来。”
洪亮的声音压倒了嘈杂声,会议室马上安静下来。
记者不知道高寒的身份,老师们也不知道他的身份。只有许文蓝知道,高寒是省委派下来的钦差。按照过去的说法,就是特派员。
等人们鸦雀无声,高寒才说:“我是省里派来的,专门为监督此次调查事件而来。刚才我听了大家的议论,觉得十分在理。什么都能出错,就是教育不能出现任何问题,我理解大家的心情,但是,教育是为国家培养人才的专门机构,不是盈利单位。不管前边的老板是谁,也不管他们投资了多少钱,我首先声明,他们留下的一切都归职教所有,当然包括那几百张床,当然也包括那些学生。至于他们的盈利,如果需要,我会把这些问题向上级部门反映。作为老师,我们的本分就是教育好学生,不能受经济利益的驱动,眼睛只看着钱。如果我们的学生知道我们为了学费在争执不休,我敢断言,我们在他们的心目中的形象就会大打折扣。今天下午的任务就是办好所有的交接手续。我先声明,但绝不是威胁,如果有哪位老师不顾及身份,想借机闹事,我会建议上级部门,予以严惩。”
也许是高寒的气势压倒了一切,也许是他钦差的身份起了作用,经他这么一说,下边的人都不再吱声。
等高寒走下主席台时,那位胖子站起来问道:“你说的话管用吗,那些床真的要留下吗?”
“如果那些床被拉走,我出钱为你们定制相同数量的床。”
许文蓝接着高寒的话说:“这是省委的秘书科长,说话肯定比我管用,他的意见就是省委书记的意见,你尽管放心。”
胖子这才知道了高寒真实的身份,坐下后不再吱声。可见,权利的力量能压倒一切。
在分校和职教的交接过程中,高寒才开始和记者有了进一步的交流。
记者们很纳闷,两家新闻单位同时接到了学生家长的举报,才决定采取联合行动,对北原市一中和和一中分校进行采访,他们是权威的新闻单位,有采访的自由,不需要向任何单位和部门汇报自己的行动,但他们就是不明白,不但省教育厅知道,省委的领导也知道,还派来了特派员一般的监督员。
那位女记者在闲暇之余,来到高寒的面前,搭讪几句后问道:“请问上级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采访?省里派你来,究竟是为了监督我们记者,还是监督北原市教育界的领导们。”
高寒呵呵地 一笑,说:“不愧是记者,够开门见山的,言辞也够犀利的。我只能告诉你,新闻单位虽然由它的独立性,但毕竟还是为政治服务的。你们不是保密局,你们也不希望自己的单位是保密局。既然你们的行为是公开的,就会有人知道。我来这里不失为监督你们或者他们,是为了更好地为人民服务。我的回答你还满意吗?”
说了这么多,等于什么也没说。但敏感的记者还是意识到,高寒前来,一定是代表了某些人的利益,说穿了就是为维护在职教投资一方的利益。这话心知肚明,她不便多问。
高寒不知道,这位女记者就是此次采访的领头人。作为领头人,她肩负着采访的责任,如果看不出风向,自己也会陷入困境。于是就问道:“你看我们的采访是不是还要在电视台播放。”
这不仅仅是她所担心的问题,更是高寒所担心的,她就是不问,高寒也会以自己特殊的身份提出自己的看法。
“记者的职责就是还原事情的本来面目,从而为社会敲响警钟,让广大人民和领导干部在警钟中受到教育。我认为应该播放,但同时应该考虑到负面的影响。”高寒提醒道。
女记者再问:“怎么才能避免负面的影响呢?”
高寒说:“应该加上评论,就拿这次事件来说吧,你们的评论应该多从侧面表扬许局长对你们采访积极的配合态度。”
高寒的话已经证明了女记者判断的正确性,但她还是担心地问道:“你的话管用吗?”
这种问话太直接,不含丝毫的艺术性,不符合记者和领导谈话的方式,但高寒明白,女记者是想把自己的话当做指示,于是就回答说:“省里派我来,除了要我协调之外,我还肩负着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在整个事件结束之后,写一篇教育方面的内参。至于详细的内容,恕我不能透漏。你回去后可直接告诉你们的领导,就说这是教育厅的意思,更是省委的意图。”
“你能为你今天的话负责吗?”记者壮着胆子问道。
高寒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证明递给女记者,女记者看过后又递给高寒,脸上现出羡慕的神色。
交接工作一直到夜幕降临才结束。许文蓝打发走了记者之后,向高寒发出了 邀请,想请高寒共进晚餐。高寒正要推脱,接到了刘燕妮的电话。高寒接听,刘燕妮来不及和他打招呼地叫喊道:“高寒,我遇到麻烦了,请你无论如何帮我过了这道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