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莹窝了一肚子的火,在别墅里趁机指桑骂槐,把高寒好一顿臭骂。她本来以为高寒要自卫还击,冷嘲热讽,想不到高寒以委婉的方式表达了他的歉意,并点拨冰莹要她另外再找时间和高寒约会。

 抬手不打笑脸人,冰莹就是再大的火,也被高寒巧妙的言语浇灭了。冰莹不但不再生气,相反,她对高寒又有了新的认识。毕竟肚子里灌多了墨水,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说起话俩不温不火,比吴黎和黄江河都高明多。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冰莹领教了高寒的高招,对他的好感也逐渐增多。

 月亮从东方慢慢地冒出了地平线,悄悄地跃上了房顶,压弯了树梢,把清冷的光洒满了黄河两岸,也洒在了冰莹正驾驶的奥迪车上。

 车子,就像正在穿越时光隧道,慢慢地驶向冰莹向往的境界。

 冰莹向往的境界就是能在不远的将来,明天,后天,也许在久远些,和高寒好好地约会一次,对高寒说说她的心里话。

 可冰莹的心里话究竟是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很楚。为了理清思绪,冰莹把车速降到了最低,想象着和高寒见面后可能出现的几种情景。

 ——在无人的地方,冰莹一见到高寒,就撅着嘴,无论高寒怎样赔礼道歉,她就是不说话,等高寒问急了,她就突然扑在高寒的怀里,娇滴滴地说:“寒哥,难道你真的不知道人家的一片心意吗?我想和你好,就是看中你的潇洒你的风流,你的工作你的学问…”不行,那样太下贱,高寒是个有相当修养的男人,这样的表演太做作,就像是假冒伪劣产品,高寒不但不买账,还会鄙视自己。再说,自己刚结婚,老公的身份也不低,怎么能在新婚燕尔之际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有伤风化。冰莹马上否定了这个设计,在心底撕毁了这张蓝图。

 ——在水边,夜色的遮掩中,冰莹一见到高寒就埋怨他说:“寒哥,像你这么高大英俊的男人,怎么会找黄珊这么一个跛子做老婆,太屈才了,我这个局外人都替你鸣不平。你要是真的感到委屈,我倒是有个好办法能叫你心里平衡。”这种情况下,高寒肯定会问自己说:“你怎么能让我心里平衡?”冰莹就会说:“寻找补偿,找一个像我这样的姑娘,心地善良,面容娇好,身材高挑,皮肤白皙,你要是不嫌弃,我来弥补你的损失…”

 这样也不行,黄珊毕竟是高寒的老婆,如果自己真的这样说,肯定会伤了高寒的心,还有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之嫌。

 冰莹否定了自己亲自设计的两种方案,有点沮丧。这两种设想都太假,水分太多,含有很多演戏的成分。冰莹认为,对待高寒这样的人,只能实话实话,不能有半点的隐瞒,于是,第三种方案迅速诞生了。

 ——自己和高寒一见面,就上去抱住高寒,然后解释说:“高寒,我不是个轻浮的女人,我主动找你有我不得已的苦衷,因为我的老公吴黎是个无能的男人,他的体内没有一般男人的精华。我想要个孩子,可是吴黎他办不到。我看你英俊潇洒,高大伟岸,如果能和我生下个一男半女,是我的福气,也是你的福气。我不想勾引你,也不想和你白头偕老,只想和你共同生个孩子,希望你能成全我。你成全我,就是成全了你优良的品德,成就了你完美的人生。

 想到这里,冰莹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微笑过后,冰莹仍然觉得不妥当,如果高寒拒绝呢。有肖梅那样天真无邪的姑娘陪伴在高寒的身边,他会满足自己的愿望吗?

 奥迪像一头老牛,慢慢地行驶在马路上。冰莹突然加大了油门,车子猛地往前一窜。冰莹松开了脚,奥迪又开始减速。如此反复,冰莹猛然受到了启发。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最好的办法,就是一见到高寒,就扑在他的怀里,然后搂着他的肩膀,不停地抽泣。无论高寒怎样劝说,自己都不要停下来,直到高寒好言相劝,安慰自己说,无论自己面临多大的困难,他都会全力以赴出手相帮。这时,冰莹才抬起泪眼,揉着红肿的眼睛告诉高寒说:“我不活了。”等高寒问了为什么,冰莹就再哭,撕心裂肺地哭,直到高寒彻底同情自己。冰莹看到火候已到,就直接要高寒可怜自己,拯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不好意思地告诉高寒说:“我想要你帮我生个孩子。”

 高寒可定要问自己为什么,然后冰莹就对他说,吴黎是个畸形的男人,不能生孩子。

 高寒如果还不答应,冰莹就发誓说:“我只想和你共同生个孩子,只要我怀了孕,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你,绝不找你的麻烦。”

 男人都是强大的,唯其强大,才会同情弱者。等高寒帮自己变成一个完整的女人后,冰莹就会把高寒当做自己的情人,一辈子的情人,想甩都甩不掉。

 这是个不错的创意。吴黎是自己一辈子的老公,高寒是自己一辈子的情人,两全其美。即使吴黎真的知道了,由于他自己的无能,只能打落了牙齿咽到肚里,干忍着。

 车子进入市区,面临着十字路口。一条通向冰莹和吴黎的家,一条通向冰莹的娘家。

 十点多钟,秋风冰凉,夜深街静,只有橘红色的街灯冷眼看着清净的大街。

 冰莹开着车在十字路口转悠了两圈,不知道何去何从。如果回到娘家,吴黎第二天还会到去找自己,即使不去,也会往家里打电话。父母的年龄大了,冰莹不想叫他们跟着自己生气;如果回到婆家,吴黎的母亲还肯定还没走,自己又没有接到吴黎的电话,贸然的回去肯定会遭受白眼,以后在婆婆和吴黎面前更难抬头。

 一样的心情,两难的选择,冰莹顿时伤感起来。有家难回,深有体会。

 冰莹把车停在马路的指示灯下,熄了火,然后静静地靠在座位上,想进一步理清思绪。

 一辆车租车迎面开过来,冰莹想和自己打个赌,心想,如果车牌的尾号是单数,就回到娘家去,如果是双号,就到婆家去。

 大多数人在无所适从的时候,都想靠天意来决定自己的行为。冰莹闭上眼睛,等待出租车靠近。

 车子接近奥迪,冰莹突然睁开眼睛,发现车牌的尾号是“四”她毫不犹豫地发动了车子,扭转了方向盘,像婆家的方向开去。

 冰莹走后,婆婆也停止了哭闹。

 用农村的话说,婆婆是个大本事的人。她和冰莹闹气,根本的责任在她而不在冰莹。如果她在发脾气时冰莹服了软,给她说几句好话,更不提吴黎不中用的话,兴许婆婆还能原谅她。怪就怪冰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冲撞了她。

 狭路相逢勇者胜,这只是一种可能,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婆媳吵了架,互不相让,各说各的理,最后婆婆大吵大闹,寻死觅活,冰莹帅袖而去。一个是生养的妈妈,一个是同床共枕的老婆,吴黎夹在中间,左右难做人。

 好在婆婆本事大,当着冰莹的面只是想占上风,并没有真的生气。听到冰莹下楼的脚步声后,婆婆的哭声戛然而止,不要吴黎搀扶,一下子就从地上爬起来,坐回到座位上,继续吃她的清炖鸡。

 吴黎陪着妈妈说了一会儿话的话,下午开车带着妈妈逛了商场,回来时已经半下午。妈妈躺在床上,不久就睡着,一直睡到了晚上九点多。

 吴黎把中午剩下的鸡块炖好端到另外客厅,妈妈从卧室出来进了客厅坐下后拿起筷子就吃。

 吴黎给妈妈拿来毛巾,要她擦擦手脸,反被妈妈训斥一顿。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你不用孝敬我,拿下你的老婆才是正本事。她一个高中生,嫁给你个大校长,不谢天谢地,还敢当面顶撞我。不要说你是校长,就是一个农民,我也不允许娶到家里的媳妇每样没规没矩。对付这种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往死里打。俗话说呀,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十天不管不顾,一准变成母老虎。哎呀,叫我说你什么好。”

 吴黎的妈妈唠叨着,筷子也没停,不停地往嘴里夹着鸡块。吴黎站在一边,小声地问妈妈说:“妈妈,我问你个事,但不许恼。你要是恼火了,我就不说了。”

 妈妈看看吴黎,嗔怪地说:“儿大不由娘,当了校长长了本事了,竟敢和我讲条件。问吧,我不怪你。”

 吴黎坐在妈妈身边,吞吞吐吐地问:“你嫁给我爸爸以后是否也经常挨打。”

 妈妈一听,扑哧一笑,放下筷子,一拍桌子,双手插到腰间,斜睨了吴黎一眼,说:“我?你是说你爸爸打我,不是我吹牛,一开始他倒是想对我怎么样,但你妈妈也不是省油的灯。记得新婚第二天,我和他从你姥姥家回来后,他喝了点酒,让我给他洗脚,我当时就对他说:‘给你洗脚,我还想让人侍候我呢。’你爸爸不服气,伸手打了我一耳光。我当时就气急了,心想你姥姥和你姥爷这辈子都没动过我一根手指头,你爸爸吃了豹子胆了,竟敢打我。我当时就跑到厨房,提着刀子要和他拼命,哼。”“后来呢?”

 “你爸爸见我要玩命,一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喊:‘杀人啦,我媳妇要杀我。’后来就爷爷和你奶奶都出来了。他们一看我提着刀子,两位老人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从那时起,你爸爸没敢再动过我一下。儿啊,门面是靠自己撑起来,妈妈不能跟着过一辈子。那个冰莹,你看她打扮的得花枝招展的,一副狐媚相。你再听听她说的那些混账话,说你不中用。我的儿子中不中用我能不清楚…儿子,她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扯着扯着,话题还是扯到了吴黎的身上。吴黎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赶快转移了话题吗,继续问妈妈说:“依照你的说法,冰莹要是提着刀子把我撵得鸡飞狗跳,你是不是也会给她跪下来——不是,我不是要你给她跪下,我只是想知道你怕不怕她杀了我。”

 吴黎不愧是读过书的,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下子问倒了妈妈。

 要是公道,打个颠倒,妈妈被吴黎问得哑口无言,也学着吴黎转移了话题,教训儿子说:“尽问些没用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她说的是真的吗?”

 “有倒是有,只是眼下有些小问题,不打紧,我问过医生了,吃点药就没事了,别听她胡说。”

 吴黎看回避不了,只能胡乱应付着。

 “没事就好,照我的话去做,对于这样糊涂不清的女人,只能用一个字,打。”

 妈妈的话刚说完,冰莹开了防盗门进来了。

 原来,吴黎只锁了防盗门,房门并没有上锁。冰莹躲在外面隔着门缝早已听了多时了。她原想再多听点,看看这个婆婆到底有多坏,本事有多大,可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开了门进来了。

 吴黎听到门响,知道冰莹回来,赶快从客厅里出来,冰莹已经走到了客厅的门口。

 “你回来了,吃饭了吗?要是没吃,我去给你做点,不知你想吃点什么。”吴黎看着冰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冰莹半天没吃饭,又听了婆婆的话,早已脸色灰白。吴黎猜想到冰莹听到了母子的谈话,一边问,一边陪着笑脸。

 冰莹没有回答吴黎的话,拨开了吴黎,走进客厅后才说:“我没吃饭呢,不过我不想吃。我想回来拿点东西,然后回娘家。刚才我在门口,听到有人教唆你,叫你打我,我现在想挨打,你当着人的面打我一顿,叫我尝尝挨打的滋味。还真别说,长这么大还没挨过打,挺向往的。”

 冰莹明着在回答吴黎,其实是说给婆婆听得。

 婆婆在丈夫面前横行了一辈子,岂能忍受冰莹的难听话。等冰莹说完,婆婆就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蹦老高,骂骂咧咧地说:“我就是要我儿子打你,怎么样。现在要是不把你拿下,你还想上房揭瓦。吴黎,你就当着我的面,把她修理一回,看她能把你咋样。既然嫁到了我们家,就得按我们家的规矩来,有我这个老庄子在,你别想当家作主,拿我的儿子不当人看。”

 冰莹见婆婆的太嚣张,就转身出了客厅。

 吴黎以为冰莹躲避去了,就开导妈妈说:“妈,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她吧。你这样闹,回头一拍走了,我还得继续和她过日子——”

 话没说完呢,冰莹又回来了。不过,她此次回来手里多了一样东西,就是婆婆刚才提到过的刀子。

 吴黎背对着门正在劝说妈妈,没看到冰莹进来,妈妈倒是看到了。她一见冰莹手里提着刀子,怒气冲冲的,吓得脸色苍白,赶快对吴黎说:“你看看,你看看你的好媳妇,她要杀人了。”

 吴黎趁着吴黎转身,妈妈赶快躲到了吴黎的身后,浑身发抖。吴黎护着妈妈,对冰莹说:“你要干什么,快把刀子放下,有话好好说,别吓着人。”

 冰莹走过来,把刀子扔在茶几上,对吴黎笑笑说:“你妈妈刚才不是说拿刀子杀人的话吗,我现在把刀子拿过来了,我想看看她是怎样拿刀子杀人的。我要把话说在前边,你要杀人,最好麻利点,一刀下去,嚓,刚好切中喉管,千万别切偏了,不死不活的,多难受呀。”

 婆婆双腿抖动着,吓得几乎要了裤子。听冰莹的口气,她一定偷听了他们的谈话。现在见冰莹把刀子放到了茶几上,就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就装着胆子说:“我是说我自己,又没说你,你拿刀子干什么。”

 “叫你儿子杀我呀,你不是说对待媳妇,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吗,今天吴黎要不不打我,我明天就上房揭瓦。”

 吴黎走过来,站在冰莹面前是,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妈妈刚才在说笑话,你别当真了。”

 冰莹没有理会吴黎,站起来走到婆婆面前,平心静气地是说:“婆婆大人,当着你儿子的面我再说一次,我不是不会生儿子,是你的儿子不中用。你要不信,明天陪着他一块到医院看看医生就知道了。我在郑重声明,由你这样的婆婆在,我要暂时离开这里。拜拜了。”

 冰莹的话镇住了吴黎,他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婆婆也愣住了,她嘴上的功夫给这个新婚小夫妻增添了麻烦,听口气,冰莹红口白牙不会说假话,生不出孙子来,一定是儿子的问题。她张大了嘴巴,再也说不出话来。

 冰莹一转身,大模大样地向门口走去。吴黎抢先两步,走到冰莹面前堵住门,然后对冰莹说:“妈妈她年纪大了,说话不讲方式,得罪你了,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先不要计较。新的家庭,总会出现很多问题,咱们一步一步来,度过就平安无事了。”

 冰莹冷笑一声,对吴黎说:“危险?危险已经降临到头上了,说不定我今脱了鞋子,明天就穿不上了,你妈妈会趁我睡了杀了我。留着你的大道理对你的妈妈说去吧。你也知道,当初蒋阿姨把我介绍给你时,我就有点勉强,现在看来,我只是没有坚持我的意见,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你先放我过去,让我好好的想想咱们该离还是该合。”

 吴黎也是个要面子的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只能从门口躲开。等冰莹出了房门,他也跟着下了楼。妈妈看儿子跟着冰莹下楼,就喊道:“儿子,你快回来。”

 吴黎站在一楼和二楼中间的平台上,头也没回地喊道:“别叫了,你已经把媳妇给我赶跑了,闹腾的还不够。” m.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