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莹看见吴黎扔盘子过来,本能地一偏头,盘子从耳边擦过,撞到了墙上,成为粉末。

 随着盘子成为碎片,冰莹的心也碎了。

 冰莹踢到了椅子站起来,对吴黎怒目而视,冷冷地说:“长本事了,敢打老婆。今天你敢打我,明天还敢我把杀了,我看还不如趁早散了。”

 冰莹说着就往外走。吴黎那盘子扔冰莹,也是在气头上,眼看冰莹要走,赶快挡在门口,伸手挡住了门,软不拉几地说:“莹莹,都怪我脾气不好,我现在就向你道歉,希望你能留下,有什么事都好商量。”

 婆婆看不惯儿子的怂样,就站起来拨开吴黎,怒气冲冲地说:“没出息的东西,叫她走。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媳妇多的是,一抓一把。翻了天了,新茅厕三天香,今天你让了她,改日就成了她的奴隶了。”

 “妈,你就别跟着起哄了。”吴黎斥责母亲道。

 这一吼不要紧,吼出了婆婆的无赖的本相。只见她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两手按着脚脖,头一下子高一下子低,开始悠扬顿挫的哭诉。

 “我的儿呀,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呀,娶了媳妇忘了娘呀。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我容易吗?这是什么媳妇呀,既不能生孩子,本事还大,她要走就让她走吧,要这样的媳妇擦蜡呀…”

 婆婆连哭带闹,高一声第一声不停地嚎叫。吴黎拦着门不让不要出去,不要也不再动。吴黎趁着妈妈哭闹,就对冰莹说:“她一个老婆子,你不要和她一般见识,我当着她的面,只是做个样子,怎么敢拿盘子砸你呢。”

 冰莹刚才听到婆婆说了什么擦蜡的字眼,不明白什么意思,就问吴黎说:“什么事擦蜡?”

 吴黎扑哧一笑,对着冰莹的耳朵,说:“蜡就是蜡烛,说的男人的玩意儿。”

 “擦蜡呢,她为什么说我给你擦蜡。”冰莹不解地问道。

 吴黎看看母亲还在干嚎,就又悄悄地说:“咱们干事的时候,你就是擦蜡。”

 冰莹听了只想笑,但越是想笑就越是痛恨她的婆婆,于是就板起脸孔对吴黎说:“咱们还是分手吧,我受不了。”

 妈妈看见吴黎到了此时还在和媳妇悄声俏语,就又开始骂吴黎说:“没见过女人的混账东西,还不让她滚蛋。”

 吴黎见母亲生气,就把自己的手放在冰莹的脸上,然后抡起巴掌,狠狠地甩了过去,打在了自己的手上。母亲这才解气地说:“你要是早一点教训她,她怎么还敢没大没小,没老没少。她不走也可以,只要跪下来给我承认错误,我兴许还能原谅她。”

 摊上这样无能的男人和这样蛮不讲理的凶巴巴的婆婆,也活该冰莹倒霉。这个家,她没办法呆下去了。她拨开吴黎拉开门,说:“我先走了,等你妈走了我再回来。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吴黎考虑到,冰莹再留下去他也难做人,就只能放走了冰莹。

 冰莹刚出门口,听到婆婆还在哭闹,就忍不住拐回头来,把头探进门里,冲着老太婆喊道:“怪不得你抱不上孙子,原来是你没积德,断子绝孙也活该。”说完,大踏步地下了楼。

 现代都市的青年,怎么会买一个农村老太太的帐。

 冰莹下了楼,打了车先到市委大院。她一肚子的怨气,只想开车疯跑一阵,把怨气抛洒在马路上,挥洒在空气中。

 当冰莹赶到市委大院,却没发现奥迪,就掏出手机拨叫了黄江河。电话只响一声,就被黄江河接听,冰莹还未说话,黄江河关心地问道:“你不是说有病了吗,怎么吃饭的时候打来电话,你吃饭了吗,好些了吗?”

 冰莹讨厌黄江河色迷迷的样子,但此时,黄江河充满关爱的语气还是感动了冰莹。刚刚遭受过委屈的她人未说话泪先流。她调整好情绪后,对着电话说:“我还没吃饭呢。”

 “病了怎么不吃饭呢,你在哪儿?”黄江河依然关切地问。

 “你别管我在哪里,我只想说,怎么说呢,都是你和干妈干的好事,把我嫁到了这个家庭。”

 冰莹越想越伤心,心想事情到了这一步,对黄江河说这些也是多余,索性就挂断了电话。此刻,她只想回家。

 在婆家受了气的女人,只有娘家才是她避风的港湾。她刚刚走出市委门口,黄江河又打来了电话,开口就说:“你忘记了,今天是星期天,不用上班的,你今天早上打来电话,我就感到可笑。你要没吃饭就过来,家里除了保姆和孩子再没有别的人,我一个人也闷得慌,正好和你交流一下。”

 “高寒他们呢?”黄珊问黄江河说。

 “高寒在省委加班,黄珊在建筑公司没回来,你蒋阿姨到农场去了。”

 “我怎么去呢,又没车。”

 “傻姑娘,你不会打车过来,车费我报销。”黄江河一听说冰莹要来家里,高兴地许诺道。

 冰莹对自己主动联系黄江河也感到不解,但既然已经答应了黄江河,就在马路边打了车,直奔黄河南岸黄江河的别墅。

 只有坐在车上,冰莹的心情才平静下来。她懒洋洋地靠在后排,把目光投向窗外,一会儿望望天空,一会儿看看田野。

 秋高气爽,天空洁净。蓝的蓝,白的白,蓝的像纯净的海洋,碧波荡漾,一眼无边;白的如成群的绵羊,或昂首的白马,在空中缓缓地移动。

 田野里,玉米早已归仓,只剩下光秃秃的秸秆,只有大豆和花生的叶子在太阳的映照下发出一片金黄。

 收获的季节,冰莹收获的却是伤感和无奈。

 冰莹打开车窗,让风透进来。正午的秋风不热不凉,温度适宜,扫在冰莹的脸上,她顿感一阵舒畅,委屈顿时烟消云散。

 出租车停在别墅前,冰莹没有付钱,让司机按响了喇叭。黄江河早已计算好了时间,听到喇叭声就出了门。冰莹看看表,伸出了四个手指头,黄江河掏出五十元钱,从车窗扔进去,等司机要找零时,黄江河早已和冰莹离开了车子,走到别墅的门楼前。

 司机看着两人的背影,说了声谢谢。

 其实他不必谢,那些钱本来就不是黄江河的,谁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把自己的血汗钱给人,除非有正当的理由。

 也许黄江河有正当的理由,在清纯的姑娘面前,他想表示出他的大度和大方。至于冰莹是否领情,那要另当别论。

 黄江河领着冰莹进到客厅,给冰莹让了座,然后走到门口朝着厨房喊了一声“招娣“。

 招娣碎步来到客厅,还没开口,黄江河就说:“司机忙了半天了,还没吃饭,你给她做点。”然后又面对冰莹问道:“你想吃什么,只管说,来到这里就像到家一样,别客气。”

 冰莹冲招娣笑笑,说:“一小碗杂酱面,鸡蛋的。”

 招娣转身离开,黄江河才让冰莹坐下。

 黄江河从茶几上拿起烟来,自己点燃一支,轻轻地吐了一口,然后问冰莹说:“你今天说你病了,到底怎么了。”

 冰莹说:“没事,昨天喝多了,头痛。”说着伸出手来,给黄江河点点手。

 黄江河不理解冰莹的意思,正要站起来,冰莹又说:“抽烟好玩吗,我也想抽一支。”

 “嘿嘿,好习惯没养成,坏习惯增添不少,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不沾为好。”

 话虽这么说,还是走过来,把自己正抽的烟递给冰莹,然后坐在她身旁的沙发上。

 冰莹接过烟来,试着抽了一口,然后就开始咳嗽,两声之后就涨红了脸。黄江河又站起来,来到冰莹身边,用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几下,说:“我说嘛,不要你抽烟,你就是不听,是不是和吴黎生气了。”

 冰莹把烟还给黄江河,然后看着他。冰莹的眼里噙满了泪花,那是香烟造成的。黄江河不这样认为,以为她的话触动了冰莹的伤心事,就劝说道:“夫妻之间,难免磕磕碰碰,他没有那种东西,心里本来就憋气,你要是再看他不顺眼,日子就没办法过。”

 冰莹知道黄江河的良苦用心,就擦擦眼泪,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劝我不要和吴黎闹翻,就是想让他当个傀儡,然后你就能达到你的目的。我要是和他玩完了,肯定要重新找个男人,那样你就你没机会了,干爸,我说的对吗?”

 黄江河尴尬地笑笑,用手指点着冰莹,说:“你呀,你呀,我说了吧,好的没学会,歪心眼倒是长了不少,把我想成什么样子了…”

 黄江河光顾着说话,不知道香烟已经燃尽,烧到了手指,话还没说完,就哎吆一声。烟蒂丢到了地毯上,黄江河不顾疼痛,赶快伸手去捡,谁知动作太猛,一下子滑到了地上。冰莹看到黄江河如此狼狈,开心地大笑,说:“这就是没安好心的下场。因果报应,分毫不爽,你还是赶快收了你的歪心,好好做人。”

 “你这个姑娘,怎么说话呢。”黄江河从地上爬起来,重新坐到了沙发说,指着冰莹说。

 这时,招娣推门进来,把一碗热腾腾的杂酱面端到了冰莹面前,放到了茶几上,说:“姑娘要是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黄江河说:“再乘一碗面汤来,俗话说,原汤化原食,利于消化。”

 冰莹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面条,反驳黄江河说:“按你的说法,吃过油条就该喝一点油才对,原汤化原食嘛。”

 “按你说法,就是不喝原汤了,拿我问你,如果说吴黎是你的原配丈夫,他又不能生育,别人不就理所当然能代劳了吗?”

 冰莹一边吃着面,看了黄江河一眼,没有搭理他。黄江河言犹未尽,把身子探到冰莹身边,说:“台湾有个叫柏杨的老学者曾经总结过,一位绝色的美女,不用费吹灰之力,只要能嫁个好老公,不但能一辈子衣食无忧,还能顶得上一个好男人奋斗一辈子甚至几辈子。其实,这话很正确,简直就是一语道破天机。从那天车上之后,我就在想,我有足够的能力在省城为你买一栋别墅。你依然当我的司机,每星期就在省城住一两天,神不知鬼不觉。你要是有心,我马上就去办,其实吧,男人和女人也就那么回事,习惯了就自然了。”

 招娣的面做得很有味道,冰莹虽然胃不舒服,但很快就把一碗面一扫而光。冰莹似乎受到了黄江河的启发,她放下碗,朝黄江河诡异地一笑,问道:“真的?”

 “真的,如假包换。”黄江河正想把手伸过来,去握住冰莹的手,这时招娣又端着面汤进来了。他只好打消要握冰莹的念头。

 等招娣拿了碗出去,冰莹又问道:“黄书记呀,我孤陋寡闻,想请教你一个问题。”

 “嗯,有问必答,谁让我的年龄比你大,社会经验比你丰富呢。”

 “看不出来,市委书记就是不一样。我把话说到前边,无论我提什么问题,你都不能恼怒。”冰莹神秘地强调说。

 “不会的,大人怎么会和小孩子一般计较。”黄江河倚老卖老地回答说。

 “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的女婿高寒要是在外边搞了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冷落了你的女儿黄珊,你心里是什么滋味。”

 冰莹认为,这个问题一定会难倒黄江河,并能使他尴尬。她说完后喝了一口汤,等着黄江河发火呢,没想到黄江河呵呵一笑,不假思索地说:“男人嘛,在外逢场作戏本来就没什么。既然你说起高寒,我就不妨告诉你,就在他刚和黄珊结婚后不久,就和别的女人有染,这很正常,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后来还是我出面调停,说服了黄珊,才没闹下去。”

 冰莹对黄江河没什么好感,从在招待所给她看手相,摸她的脚的那天起,冰莹就知道黄江河不是个好玩意儿,但她没想到黄江河会无耻到如此地步。

 也许,黄江河就是以他的无耻来证明,他对冰莹的不轨行为是每个男人都有的通病和喜好。但冰莹不服气,她非要再向黄江河提一个问题,看他究竟还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