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早上,阳光冷冷的,带着几分萧瑟。

 萧瑟的阳光照在红色的被子上,映红了蒋丽莎的脸,蒋丽莎的脸便泛起了红晕。蓬松的头发散乱在脸庞,遮挡了面颊。宽敞的睡意领口处,露出若隐若现的乳 沟。蒋丽莎犹如犹抱琵琶的女人,有一种含羞的美。

 白宝山推开了窗户,转过身来,眼睛从蒋丽莎半躺的身上扫过,顺势就坐在了床尾。

 他坐下去的地方离蒋丽莎的脚不远,朦胧中感觉到蒋丽莎的腿在轻轻地晃动。

 顷刻间,白宝山产生了幻觉。

 和蒋丽莎这样的美人单独相处一个房间,谁都会浮想联翩。白宝山想把自己的手伸到被窝里,去触摸一下蒋丽莎小巧的脚趾,去感受她指缝间的温馨。

 在北山脚下的度假山庄,白宝山曾经见过蒋丽莎的金莲。她当时就把腿翘在茶几上,白宝山还以为她对自己有什么想法,为此还挨了蒋丽莎一巴掌。

 那玲珑的脚趾,一定别有一番滋味。白宝山想。

 但他始终没敢有什么动作,只把两手放在床上,身体向后躺着,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两腿垂在床边,来回地摆动着,借以掩饰他内心的不安。

 白宝山斜对着蒋丽莎,正要说点什么,蒋丽莎裹在被窝里德脚突然猛地一抬,踢了白宝山一下。

 “滚一边去,这不是你坐的地方。”

 白宝山尴尬地笑笑,站起来后向蒋丽莎陪着笑,走到了沙发前,然后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远一点也好,免得想入非非。

 “说说吧,有什么要紧的事。”蒋丽莎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这样的,我想把一个人从学校调出去,调到分校,也就是职教中心。”

 “你自己的没坐稳当,还管闲事,不怕心多了折了寿。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点。”蒋丽莎扣着双手,垫到脑后,斜看了白宝山一眼,眯着眼睛问道。

 “我想调走的那个人是办公室主任王德贵,你认识的。”

 “为什么?”

 “实话实说,我看他不顺眼。”白宝山随便找了个借口说。

 但蒋丽莎可不好糊弄,她瞅了一眼白宝山,嘴唇一动,就说了两个字“胡诌。”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老的眼睛。他的嘴太碎,嘴一碎事就多,惹麻烦。”

 “不会这么简单吧,到底怎么嘴碎了,是不是说了你什么?说你太黑,吃独食了不是,老实告诉我,我才好帮你,否则,别想,我不但不把他调走,还要调你走,不信就试试。”

 这话可点到了白宝山的死。在一中,他既是副校长,又和李修长伙穿了一条裤子,每年都能分到十几万,怎么会舍得离开。

 他了解蒋丽莎,知道她说到做到,就不能不说老实话,于是就说:“姐呀,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我和那个叫李修长之间不是有那种关系吗——”

 “那种关系?”蒋丽莎打断了白宝山的话,饶有兴趣地问道。其实她听懂了,就是想让白宝山亲口说出来。蒋丽莎也信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句话。

 “就是那种关系,你和黄书记没结婚前的那种关系。”

 “放曲里拐弯的臭屁,说你的事,别闲扯。”蒋丽莎痛骂着白宝山。要不是躺在被窝里,会伸出手来打他一耳光。

 “反正我不说你心里也清楚,就不要为难为我了。吴黎和冰莹结婚的那天,王德贵趁着李修长不在跟前,就当着大家的面说了她的坏话,就是关于她和我那个什么。李修长气愤不过,不想和他在一个单位,所以我就来找你,希望你帮个忙,给有关部门打声招呼。当然,我不会叫你空手白跑的,我这里预备了三万块钱,你收好了。”

 白宝山把话说完,从口袋里掏出钱,放到了被子上。蒋丽莎斜眼看看钱,说:“你小子本事不小,到学校几天的功夫,就勾搭上一个老美人。那女的我见过,还算标致,挺招人喜欢。”

 “承蒙夸奖,在黄书记身边呆久了,学了那么一点点,就一点点,让你见笑了。”白宝山谦虚地说。

 这话明着说是说黄江河的,其实也把蒋丽莎裹在里面。

 白宝山三番两次犯错,蒋丽莎岂能容忍,又听到他胡说八道,伸手抓起桌子上的钱就朝白宝山扔去。

 “滚蛋,总拿我开心,你小子是活腻歪了。”

 百元的红精灵飞向了空中,然后又一张一张地落下来。白宝山站起来,对着蒋丽莎,弯腰点头,不停地道歉说:“对不起,看我这张臭嘴,早上急着来见你,没刷牙,臭气熏着你来的,我该死,打我这张臭嘴。”

 白宝山抡起手,左右开弓,在脸上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下。然后又转身蹲下来,把钱一张张地捡起来,码好后重新放在蒋丽莎的被子上。

 蒋丽莎拿起钱来,看了白宝山一眼。白宝山还怕蒋丽莎拿钱砸自己,赶快抱头。蒋丽莎扑哧一笑,说:“看你的怂样子,简直一个软蛋,提起来一条,躺下去那么长,蹲下来也是一堆肉,就是没个人样。”

 “说实话,我从小连爹娘都不怕,老师就更不放在眼里,可一见到你我就浑身发毛,想放屁也不敢放,只能夹着,憋得难受。求求你以后和我说话也温柔点,别像个那个什么叉什么虎的,叫人望而生畏。”

 白宝山说的那个什么叉就是母夜叉,那个什么虎就是母老虎。蒋丽莎见他又信口开河,就开口骂道:“你他娘的就是个混蛋,给你二两颜色你就想开染坊,给你点阳光就灿烂。我这几天心里正烦呢,惹急了小心我收拾你。”

 “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什么烦心事,骗鬼都不信。”

 蒋丽莎叹了一口气,说:“一家不知道一家难,我那个不争气的儿子要到国外留学了,就这点钱,还不够买飞机票的。一年几十万,我到哪儿弄去。哎,不说了,我的苦只有我知道。”

 蒋丽莎会没钱?这话鬼才信。白宝山不是鬼,所以他根本就不相信。但有一点白宝山能肯定,蒋丽莎这样说自有他的深意。

 她是不是嫌我拿的钱少?还是要我除此之外再表示点什么,要么就是叫我宣扬一下她儿子到美国留学的事,要更多的人来登门拜访,拍她的马屁,送点钱过来。

 白宝山的脑袋像地球一样,连公转带自转,快速运动着,唯恐转得慢了再被蒋丽莎劈头盖脸骂一顿。

 想来想去,白宝山认为后面的想法最切合实际。白宝山很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是把他浑身上下都榨成油,也榨不出几两来,最好的办法就是鼓动其他的人来为蒋丽莎的儿子到国外上学买单。

 拉皮条,是个不错的主意,用时髦的话说,就是创意。白宝山拿定了主意,就笑眯眯地对蒋丽莎,说:“我知道你的困难,虽然你现在的老公是市委书记,但朱道毕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到国外留学,开销非同一般,按你的经济势力,满足不了他的要求。如果你真的有困难,我回头想想办法,叫人给你筹点钱。”

 对于白宝山的话,蒋丽莎没有立即表明观点。

 白宝山的话刚说完,蒋丽莎对他的人品立即开始大家赞扬,说:“还是老朋友好,你有这份心,我已经感激了,至于钱的事,我会想办法的。你的事我也会记在心里的,不就是把王德贵调到职教中心嘛,过两天我就能搞定。那边正忙着招生呢,正好需要人手,就让他过去。在哪儿工作都一样,他不会拒绝分配。”

 白宝山又一次成功了,他不但满足了李修长的愿望,还从中克扣了两万块钱。他回到学校,立即就到司务长办公室,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在第一时间告诉李修长,和她分享成功的喜悦。他要向李修长证明,在北原市一中,谁要和白宝山作对,就是和市委书记的夫人作对,绝没有好下场。

 李修长不在办公室。

 白宝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拨打了李修长的手机。电话接通后,白宝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成功了。白宝山要李修长到自己的办公室来一趟,被李修长婉言拒绝。她的理由十分充足,在校园里,她再也不敢在私下和白宝山有任何接触。

 白宝山兴奋的心情不能宣泄,感到焦灼不安。他想要人与他一起分享他的成功的喜悦,于是就想到了王德贵。

 对,就找王德贵去,自己要好好地戏弄他一番。

 白宝山来到校长办公室,正好碰到刚从外边回来的王德贵。

 官大就是好,下属见了不是点头就是脸上堆满了笑。王德贵一看见白宝山,先笑后说话。

 “白校长好。”

 白宝山拉长了脸,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跟着王德贵进了办公室。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王德贵做了亏心事,也不怕鬼敲门,他怕的是白宝山,而白宝山不是鬼。

 王德贵要请白宝山就坐,白宝山来到办公桌前,坐在了王德贵的椅子上,然后抬腿,把脚放到了桌子上。

 王德贵坐在了客座上,有点坐立不安。从见到白宝山的那刻起,他的右眼就不停地跳动。他预感到了某种不妙。

 如果白宝山问起那天的事,他该怎么回答。他开始后悔那天对李修长的无礼。

 幸好,白宝山没问起那天的事,却提起了另外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比王德贵预想的发难还要严重好多倍。

 “王主任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可不要打埋伏,一定据实相告。”白宝山故意拉长了声音,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问道。

 “一定,说实话就是对领导的尊重,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请问。”

 王德贵从椅子上站起来,战战兢兢地说。

 “你觉得李修长怎么样?别紧张,我是想问她长得怎么样。”

 王德贵预想了白宝山可能要问的一切问题,就是没想到他问了这么一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据实相告,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有什么话请明说。”

 “你的眼睛不小呀,人也挺精明的,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到底是不敢说呀还是不想说。”

 “她,怎么说呢,从她的年龄来说,她还算是漂亮的女人。”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对她是不是有些什么想法?尽管说,不碍事的,咱们都是过来人。”

 白宝山眉开眼笑,看起来似乎要给王德贵做媒,要他评价对女人的印象。如果对女方的印象好,就把女人嫁给他。

 而王德贵看看白宝山,实在猜不透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好回答他的问题。

 “不敢,不敢,咱们都是读书人,孔子老先生说过:‘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咱们都是教育下一代的人,为人师表,更不能有非分之想。”

 王德贵引经据典,白宝山大致还能听懂。他把脚从桌子上放下来,然后哈哈大笑几声,站起来之后才说:“果然是有修为的人。像你这种学问,就不该呆在这么个学校,你该重新选择的单位。好了,我也该回去了,估计再过两天你就要调走了,到时候我请客,给你饯行。咱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毕竟相处了一场,也算是做了一回朋友。我还忙,我得先走了,有时间再聊,拜拜。”

 白宝山说完,一掉,头也不回地出了办公室。王德贵被白宝山的话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愣在那里。等白宝山出了门,才想起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究竟要被调到哪里,白校长是怎么知道的。

 于是,王德贵拔腿就往外走。

 可是,等王德贵追出来,白宝山已经走远了。看着白宝山远去的背影,王德贵狠狠地在自己的脸上打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你这张不争气的嘴,就会给老子惹麻烦。”

 王德贵回到办公室,如坐针毡。在经过茶几时,看见上面的茶杯觉着碍眼,狂怒之下,一伸手就把茶杯扫到了地上。

 “叮当”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杯子成了碎末。王德贵还不解气,狠狠地在玻璃碎片踩着。

 玻璃杯落地摔碎时,一小块儿玻璃渣飞进了王德贵的鞋子里,他一用力,玻璃渣扎进了他的脚后跟。他哎哟一声,立即就坐到了地上,然后脱下了鞋子。

 殷红的血从脚后跟渗出来,染红了白色的袜子。他正要脱掉袜子时,校长吴黎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