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五点不到,黄江河被憋醒起床到卫生间,惊醒了蒋丽莎。等黄江河回来后刚躺到床上,蒋丽莎就碰了碰黄江河。黄江河以为蒋丽莎又要向他索取什么,就翻了个身,不高兴地说:“我今天事多着呢,别没事找事。专家说了,凌晨以后杜绝这类事,对身体不好。”
蒋丽莎一抬头,趴在黄江河的肩膀上,捏着他的鼻子,说:“好东西吃多了也会发腻,身边要是躺着别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好了,我也不勉强你,有正事给你说。”
“不就是又收了几个钱,穷烧的,只怕是一晚上没睡吧。”黄江河推开蒋丽莎的手,讽刺道。
“我还没说呢,你怎么就知道我收钱了,到底是你关心钱 还是我关心钱,谁先提起就是谁关心钱。钱都是闲事,我给你说正事呢。”蒋丽莎啰啰嗦嗦的,一说就没完没了。为孩子出国的事,她凌晨两点才睡,她刚才还做了好梦,梦见儿子朱道乘着飞机去了美国。
“有屁就快放吧,别憋坏了肚子。”黄江河的睡意被蒋丽莎搅得一团糟,不耐烦地说。
“你猜猜昨天谁来了?旅游局的乔奉先。”
“送了多少钱给你。”
“没送钱,就几瓶茅台酒,两床蚕丝被,好像还有一箱烟,看样子是好烟。我说的不是钱,也不是东西,你猜他带来了什么喜讯。”黄江河没说错,蒋丽莎激动了一个晚上都没睡好。不过她不是为了那点东西,而是为她的儿子朱道能有机会到国外深造而兴奋呢。
“婆婆妈妈的,就那么点东西就把高兴成那样,还喜讯呢,我看你是上当了,要不是为了他局长的职务,他怎么会半夜三更的求到你门里,我看你是昏头了。叫你不要干预我的政事,你就是不听。”有钱难买黎明觉,黄江河被蒋丽莎搅得正烦心呢,不由分说就开始训斥她。动不动训斥蒋丽莎,已经成了黄江河的习惯。张曼莉在世时,黄江河受了太多的窝囊气,他要从蒋丽莎的身上找补回来。
“我怎么就不能干扰你的政事了,什么狗屁政事。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认为你一出手我就着了你的道,上了你的贼船,所以你就认为我下贱, 荡,我水性杨花,动不动就训斥我,就像训斥孩子。我也没见你训斥过你的黄珊和高寒,一家人就我是个外人,和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你要是恨我,干脆一刀把我杀了得了,免得看见我就烦。”蒋丽莎一发不可收拾,说到最后竟呜咽起来。
蒋丽莎这一闹腾,黄江河的睡意全没了。他翻身坐起,从床头拿过烟,就要寻找火机点燃时,蒋丽莎一下子就趴在他的大腿上,伸手从他嘴上夺下烟,说:“人家正难受呢,你还抽烟享受,我偏不让你抽,看你能怎么样。”蒋丽莎半嗔怪半撒娇,黄江河也无可奈何。
蒋丽莎之所以要撒娇,是怕黄江河在气头上再和她翻脸。每次翻脸,蒋丽莎没有一次沾光,她现在学乖巧了,既要闹腾,还得把握火候,不然没她的好果子吃。
大清早的,黄江河也不想找事,就问道:“你买了这么长时间的关子,到现在还没说乔奉先他到底带来了什么好消息,你要是说了,我还怪你吗?”
“你还没等人家说完,就象头叫驴,恩啊恩啊地直叫唤,吓得人家都不敢说话了。他昨天来,告诉我一个好消息,说美国有个朋友给他弄了三个到华盛顿大学留学预备班学习的名额,我让他留了一个指标。”蒋丽莎说完之后,把烟递到了黄江河的嘴边。黄江河把烟含在嘴里,蒋丽莎赶快探出身子,越过黄江河的腿,拉开抽屉拿出火机,点燃后双手递到烟下边。
黄江河猛吸两口,依然皱着眉头,说道:“说你是个闷蛋吧,你还觉着委屈了你,你也不想想,你要华盛顿留学的名额干什么,你去呀还是我去,黄珊去呀还是高寒去。”
“我们都不能去,你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蒋丽莎忽闪着眼睛,希望黄江河能想起她的儿子朱道。
“家里就咱们几个人,我想不出来。”黄江河又有点不耐烦了。
“我就知道你想不出来。你就知道把我勾引过来,好供你消遣,你从来就没想到过我的儿子,心里只有你的黄珊。远了近不了,近了远不了,亲热亲热,只有亲了才能热,不亲的怎么也热不起来。”蒋丽莎又开始对黄江河发牢。
“行了行了,别叫屈了。你要让你的儿子到美国留学,我没意见,但是我还要告诉你,你着了乔奉先的道了。现在的留学生不比从前来,即使学成归来,也不见得有好的出路,这是其一。其二,你要想让儿子到国外留学,别说他能办到,就是我也能办到。不读书不看报,什么都不知道,就我们市里就有就有好几家办理出国留学手续的,别说三个指标,就是三百个也没问题。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遇事不动脑子,还不如多给他要几个钱。看着精明,其实目光短浅,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蒋丽莎引以自豪的事,经黄江河这么一说,一文不值。蒋丽莎见黄江河不像是开玩笑,就问道:“你说该怎么办,我收了人家的东西,还答应为他说情了。”黄江河见蒋丽莎开始反省自己,就不加思考地说:“好办得很,他竟然糊弄你,你就给他来个后蹬腿,明天你直接到单位里找他去,亲自告诉他说:‘我已经尽力了,可是黄书记把我痛骂一顿,你抽个时间把东西拿回去。’然后什么也别说,扭头就走,不怕他不来求你。这个乔奉先,竟然跑到我家里戏弄我,看我怎样收拾他。这么拙劣的把戏都敢上演,简直是吃了豹子胆。”
黄江河分析得有理有据,头头是道,不由蒋丽莎不服气。当黄江河抽完了烟刚躺下,蒋丽莎就趴在了他的肚皮上,对着他的耳朵说:“江河,你不愧是市委书记,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面都多,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还长,我想犒劳犒劳你。”
黄江河的耳孔被蒋丽莎的仙气吹得直痒痒,终于有了那种感觉,紧紧地搂住了蒋丽莎的满蛮细的腰肢,假装不情愿地说:“你不是犒劳我,是要我犒劳你,就没个吃够得时候,总有一天我会被你折磨死。”嘴上虽然这么说,蒋丽莎光滑的皮肤紧贴着他,要和他融为一体,他也不由蠢蠢欲动起来。
李正家收拾好东西回到家里,刚把纸箱放好,他的老婆黄莺也从单位里回来了。平时在家里嘻嘻哈哈惯了的李正家,见到老婆就吹起牛来,说:“老婆大人,我交了桃花运了,昨天我在黄河边玩耍时,碰巧遇到了市委书记的女儿,她听说我被罢了官,回去后就向他市委书记的爸爸替我求了情,你猜怎么着,我又官复原职了。”
大凡女人都喜欢在家里相夫教子,不喜欢四处流浪,也不想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前两日被李正家说通了要去南方,是因为李正家被罢免了局长的职位,觉着没了面子,现在听李正家这么一说,半信半疑地问道:“你没喝多吧。你要是心情不好想喝酒,就在家喝,别在外边喝得醉醺醺的,说个话也不着边际,让我闻闻,看是不是喝多了。”黄莺走进李正家,把嘴巴凑到他的嘴边,吸了两口气,没闻到酒气,就说道:“没喝酒呀,是不是发烧了。”边说边伸出手来,要摸李正家的额头,被他抓住了手,然后认真地说:“是真的,骗你就是小狗。昨天在河滩,被一个半路抛锚的宝马挡在路口,我过不去,结果绕道时掉进了水沟,还是人家姑娘帮得忙,我才解脱出来,不然你昨天就得独守空房了。后来我才知道,她竟然是市委书记黄江河的女儿,叫黄什么来着,对了,叫黄珊。我今天正在收拾东西,她跑到楼上告诉我说:‘我已经接到上级通知了,你又官复原职了。’可惜呀,我没领情,还是回来了。”
黄莺见李正家不像开玩笑,就搂住了李正家的脖子,一蹦老高,欣喜地说:“你又官复原职了,我们就不必流落他乡了,我现在就回去,告诉我们领导说,我不走了,我们一家人都不走了。”
李正家没想到,老婆听到他的话之后会有如此反应,于是就抓住了老婆的手,说:“你可以留下,但我必须要走。那边已经给我准备好了一切,我要是不去,你让我怎么对人家说,以后人家是否还会认我这个朋友。南方多好,天大地大,商业发达,遍地都是金子,只要肯弯腰,就能发财,哪像我们这里…”
“你不要说了,要留一起留,我不去你也不能去。你现在就赶快给那个什么珊打电话,告诉她说我们不走了。”老婆一边说,一边推着李正家往外走。
“别推我,我在家里照样打电话,何苦要跑到单位。”
“不行,你必须到单位打,并且还要让他们都听见,尤其是要当着那个袁副局长,他想坐你的位子,就让他猫儿吃泡儿,空喜欢一场。
李正家虽然贫嘴,但最听老婆的话。凡是老婆决定的事,他一般不违抗。李正家不得已,只得摸摸口袋,想找到车钥匙。可摸来摸去,什么也没找到,嘴里不停地说:“我的钥匙呢。”“什么钥匙不钥匙,你不是把车留在单位里了吗?”李正家拍拍脑门,说:“看我的记性,都被你搞糊涂了。”
“那你就到外边打个车,记着,回来时还把车子开回来。”
“你不怕我和那个叫珊儿的发生点什么。”李正家边往外走边贫嘴道。
“好老公,我巴不得呢。你要是把市委书记女儿娶到家里,很快就官运亨通了,只要你飞黄腾达了,我也该享清福了。不过我可告诉你,她来到咱们家只能做老二,我还是老大。怕什么,不要说皇宫了,从前的大财主大军阀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你才娶个偏房,我才不吃醋呢。”
这夫妻俩,一个比一个贫。
李正家一到办公室,一下子就愣住了,原来的副局长袁志高已经坐到了他的位置上,四周站着四五个其他科室的人,看样子好像在议论什么。
袁志高看到李正家进来,尴尬地站起来,摸摸头,说:“真的不好意思,你走了也不打声招呼,让弟兄们送送你,给你饯个行。咱们相处一场不容易,也是缘分呢。没听说嘛,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百年修得同船渡嘛——”
没等袁志高说完,李正家就走到原本属于自己的椅子旁,说:“请你让开,我还又几样东西没拿。”
袁志高乖乖地让开了后,李正家把椅子往后挪挪,然后坐了下来,伸手就开自己的抽屉。
可是,抽屉被上锁了。
“这是谁锁上的,打开。”李正家想发火,但他控制了自己,冷冷地问。其实他知道是袁志高锁上的,他故意这样问,就是想刺激一下这位幸灾乐祸的小人。
“对不起,我——”
“你什么你,打开,这是你的抽屉吗?上什么锁。”
“你不是要走了吗?所以——”
“所以你就迫不及待了?告诉你,我不走了,百年才修的同船渡,我还想和你们一起渡下去,不知道你们是否欢迎。”袁志高大声地说。
其他人看到如此情景,都想灰溜溜地离开,被李正家含住了。
五六个人站在李正家的周围,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说一句话。
抽屉被打开后,李正家从里面翻出那张纸来,找到上面的电话号码,拨通了黄珊的手机。
“喂,黄珊吗,你好,我是李正家,旅游局的局长,我改变了主意,不走了。没什么原因,我的职工们和副局长都挽留我,不想让我离开。你嫂子说了,想请你到家里坐坐,顺便吃顿饭。好,好,就这样说定了。”
官场上的变数太大,袁副局长知道。可变数再大,也不能变到如此程度。他的钱已经花出去了,市委有人拍着胸膛向他保证,两天之内就能下发任命通知,可这是怎么了,决定要走的却突然改变了主意,杀了回马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