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店里出来,蒋丽莎临上车前,握着吴黎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回去后千万别和冰莹生气,她受伤后被你干爸抱到山下,也是迫于无奈,你别放在心上。看看影视上,那些年轻的演员,无论男女,遇到感情戏哪个不是搂搂抱抱,不要说亲个嘴摸摸胸了,就是上个床也是家常便饭。人家在众目睽睽之下演了戏,还要满足大众欣赏的眼光,多不易呀。其实演员的爱侣有时候也不高兴,可又能怎样呢,还不是为了钱。你干爸也只是抱抱你的未婚妻而已,你值得发那么大火吗。我可提醒你,你回家后要是再敢和冰莹胡闹,我就叫黄书记收拾你,听到了吗?”
吴黎醉醺醺的,对蒋丽莎的话似懂非懂,看见蒋丽莎的嘴唇停止了张合,才含糊不清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冰莹该去当影视明星,叫别人搂抱,和别人上床…上床不错,我和她第一次上床时…嘿嘿,太刺激了,那真是个伟大的时刻,富有激情,充满活力,至今还回味无穷…再见吧,我和我的冰莹该走了,我要和她…嘿嘿。“
吴黎摇摇晃晃,把手伸到腰间,想解下钥匙,可摸了半天也没解下来。冰莹走过来,撩起吴黎的衣襟,麻利地从皮带上解下钥匙,对吴黎说:“咱们不闹了,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清醒了再说。干妈,你也走吧,我开车带他回去。他这样也是因为喜欢我,你别在意。”吴黎从冰莹的手中夺过钥匙,搂着冰莹的脖子,含糊不清地说:“你以为我喝醉了吗?我没醉,我要是醉了怎么还认得你,怎么还认得干妈,不信咱们试试,我照样能把你抱上车。干妈你看着,我能把冰莹抱上车。”
他说这话就把冰莹拦腰抱住了冰莹,然后就开始在原地转圈。由于喝了酒脚跟不稳,半圈没转,就跌倒在地上,冰莹被压在吴黎的身下。她推开吴黎挣扎着坐起来,对着吴黎就喊道:“你就别胡闹了。“吴黎坐在地上,嘴里嘟嘟囔囔地说:“我这是怎么了,那天夜里也是这样把你抱到床上的,我可没见你发这么大的火。一开始你还像一只小猫一样拱在我怀里,后来我一用力,你就哎呦哎呦地叫…你还含羞地告诉我说,咱们这是提前结婚…”吴黎还要说下去,冰莹一弯腰,伸手就堵上了吴黎的嘴。
没羞没耻的,床底之间的密语也你敢说,看来是真的喝多了。
蒋丽莎直想笑,但她不敢在脸上露出丝毫的笑容。她和冰莹一起拽着吴黎,把他扶起来,然后塞进了车里。
蒋丽莎的车子行驶在宽广的马路上,她没有喝酒,但此时她陶醉了,陶醉在自己刚刚扮演过的角色。黄江河不告诉她的事,她轻而易举就从冰莹的嘴里套了出来,并且还善意地制造了吴黎和冰莹之间的矛盾。只要吴黎约束了冰莹,黄江河在冰莹那里就没有机会。
金秋十月,微风从东南吹来,透过车窗的缝隙挤进了车厢,蒋丽莎的脸颊凉凉的,心里也凉凉的,爽快的感觉。风声似乎带着法国梧桐的哗啦啦的声响,在不经意间挤进了蒋丽莎的耳膜。她透过玻璃窗,抬眼望望马路边的树梢,发现枯黄的树叶在树上翻飞着,心里不禁得意地想着:黄江河,树叶黄了,草也黄了,你就别想老牛啃嫩草了,我已经替你斩草除根了。
蒋丽莎收回了目光,看看车前的电子钟,已经一点半了。她想到市委去,看看黄江河究竟在办公室干了些什么,如果在那里找不到他,就到他的宿舍看看,从她嫁给黄江河的那天起,她还没有到黄江河的宿舍看过他。如果机会成熟,她就把冰莹的话学说给他,再添些枝加些叶子,使故事枝繁叶茂,把黄江河的多情的心遮挡得严丝合缝,永远不见天日。
车子拐进了市委大院,通过门岗时,武警在车的一侧做了拦车的手势。蒋丽莎不但没踩刹车,反而加大了油门。武警跟在后面,直到蒋丽莎把车停下。
蒋丽莎下车后,武警看看她,似曾相识的感觉。没等他张口问话,蒋丽莎就微笑着说:“我找黄江河。”
敢直呼市委书记的大名的人,北原市没几个,武警凭着灵敏的大脑,判断眼前的女人一定是黄书记的妹妹或老婆,也没多问什么。就要转身离开时,好像响起了什么,对着蒋丽莎抬起手来,恭敬地敬了个礼,然后才转身,一二三四,正步离开。
黄江河办公室的门紧锁着,蒋丽莎敲敲门,里面没有一丝反应。蒋丽莎走出了楼道,直接向后花园走去。就在穿越月亮门时,她才猛然想起,整个大院里根本就没见到黄江河的奥迪,这才明白,黄江河不在市委大院。她边走边掏出电话,拨叫了黄江河的手机。她要先向黄江河问个好,然后再轻描淡写地告诉说,自己中午和冰莹一块吃了饭,吴黎也在场。蒋丽莎忘不了那天晚上黄江河对她的无情大骂,她现在掌握了证据,要慢慢地折磨他。以牙还牙,睚眦必报是蒋丽莎的风格。农场的闲话篓子就是因为话太多,得罪了蒋丽莎,蒋丽莎才把他的工作岗位安排到树上,最后的结果致使闲话篓子坠树身亡。
蒋丽莎可不想像折磨闲话篓子那样去对待黄江河,他不想让黄江河死,她要让他好好活着,只有黄江河活着,蒋丽莎才能是他的妻子,才能呼风唤雨。如果黄江河死了,别人只能叫蒋丽莎寡妇或者未亡人,再想在蒋丽莎的名字前加个什么,也只能是原市委书记的夫人蒋丽莎。至于呼风唤雨,肯定别指望了。
谁让我一时不痛快,我就让他一辈子不痛快,甚至叫他付出生命的代价。刹那间,这句话成了蒋丽莎的座右铭。这是臭名昭著的名言,蒋丽莎只能把它牢记在心间,至于脸上,也只能在没人的时候多少表露一点。
遗憾的是,黄江河始终没有接听蒋丽莎的电话。不接听就不接听,晚上回去再给你逗着玩。蒋丽莎心里冷笑着,主动挂断了电话。她不着急,她的手里有货,只要想卖出去,随时都能卖个好价钱。
两点钟是市委上班的时间,两点差一刻,人们陆续开始进入市委大院。就在蒋丽莎出了后花园准备离开时,她看到组织部张峰部长下车后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蒋丽莎突然就想起建委的童百川。
拿人钱财,就要替人解难,替人所思,为人所想,黑道如此,官道也如此,蒋丽莎是个讲信用的人,只要收了人家的钱,就会积极主动地替人消灾解难,一点也不含糊。于是,蒋丽莎就尾随着张峰,也向组织部走去。没见到黄江河,能顺便把童百川的升迁问题解决了,也不枉来一趟。
组织部长有专门的办公室,蒋丽莎来这里也不是第一趟,她没有敲门就推门而入。正在开电脑的张峰看到蒋丽莎,像看到了皇后娘娘,一脸的惊愕,忙不得地请蒋丽莎入座。蒋丽莎把坤包随意地放到了桌子上,只微笑不说话,也不落座,静静地看着张峰。
张峰被看得不好意思,就笑着说:“有什么话只管说,你别笑,笑得我心里发毛。”
蒋丽莎这才慢慢地坐了下来,打趣地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又不是老虎,你发什么毛。”
“我平日见了黄书记,就像老鼠见到猫,你就是黄书记的代表和化身,见到你就像见到黄书记,所以我心里发毛。”张峰收敛了笑容,故作严肃地说。
“留着你的高帽子给老黄戴吧,我可受用不起。不过你不愧是组织部部长,说话就是风趣幽默,我喜欢你这样。”张峰给蒋丽莎戴了顶高帽子,蒋丽莎随手就把这顶帽子取了下来,又戴到了张峰的头上。
互戴高帽子,是官场上约定俗成的礼仪,大家你吹我捧,相互捧场,才能你好我好大家好,世界多美妙。
“呵呵,你看得起我,就代表黄书记看得起我,你的帽子我就暂时戴在头上。你大驾光临,一定有什么指教,这里没外人,请你张金口吐玉言,我洗耳恭听。”
如果说官员们都是狐狸,那么作为组织部长的张峰就是转门管制狐狸的猎人,他算定蒋丽莎此番前来,一定是打着黄江河的旗号有事相求,所以就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主动问了蒋丽莎。
“爽快,怪不得老黄总是表扬你呢。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建委有个童百川你是否记得,他现在是建委的副主任,正当年富力强,年轻有为呢。咱们市里建工业区时,他作为主管领导出了不少力,他想趁着下半年换届时再往上——”
“对单位的副职我还没有太深刻的印象,不过既然你开了金口,我照办就是了。不过我可把话说到前边,要是黄书记问起——”张峰部长不无担忧地说。
“你放心,这件事老黄知道,不会怪你的,你考察干部时只要笔下留情,他就能如愿以偿,继续为北原市的建设流汗出力。说实话,我也懒得管这种出力不图好的破事,万一他要是出了问题我还要承担责任。你说不管吧,他托人打过招呼,抹不开面子。我又不图他什么,像咱们这个档次的人又不缺钱花——”
“别说了,我不会叫你失望的,你的意见就是黄书记的意见,我谁都敢得罪,怎么敢得罪你和黄书记。”
张峰部长一边说,一边拿起笔来,在日历上写着什么。蒋丽莎不用看就知道,张峰所写的一定是童百川名字的代号。天大的事,只要组织部长记在心里,就是市小事一桩。
今天对于蒋丽莎来说是个黄道吉日,她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完成了两项重大的任务。其中一项任务是从冰莹的口中套出了她在山坡上受伤的实况,另一项就是把童百川提到了建委主任的位置上——虽然没到换届,但已经为时不远了。这两项任务看起来意义不同,但本质内容却相当的一致,前者是为了家庭的和谐,后者是为了创收。不管怎样,都是为了她的家。
蒋丽莎驾着车从市委大院出来时,刚拐过弯就看见黄江河的奥迪从不远处开了过来。她把车溜到路边,想等黄江河的车子走近时和他打个招呼。正当她就要下车时,却发现黄江河已经拐弯的奥迪后面还跟着一辆大奔。不用说,里面坐的肯定是司徒小倩。黄江河似乎根本没看到蒋丽莎的车子,蒋丽莎也就没再打算下车。
风流鬼,竟敢把老情人带到市委大院,唯恐天下不知。蒋丽莎愤愤地想着,发动了车子就离开了市委大院的门口。
晚上五点,蒋丽莎开车返回了别墅。黄珊和高寒都不在家,王招娣领着原野在院子里玩耍。
刺梅爬满了墙壁,一朵朵刺梅被长长的花梗举得高高的,向蓝色的天空微笑着,想般展示着她们美丽动人的风姿。王招娣采摘下几朵花,摘下花瓣,然后揉搓,把花贴在原野的脸上,于是原野就变成了大花脸。鼻子上,额头上,脸颊上,能贴花的地方统统贴上了花瓣。蒋丽莎进来看到原野的红脸庞,乐得呵呵直笑。她一把抱起原野,抹去了脸上的花瓣。
花瓣飘落,但红色却浸透了原野的脸,整个脸庞像擦了胭脂,红彤彤的把原野衬托成一个俊俏的女娃。
刚学会说话的原野看到花瓣从脸上飘落下来,嘴里依依呀呀地叫着,看样子还想再贴一回。蒋丽莎把原野递个王招娣,说:“你可真会逗孩子玩。”
王招娣把原野放到地上,走到墙边又去摘花,嘴里回答着蒋丽莎说:“天然的多好,只要皮肤不过敏,就是渗进里面也没事,我告诉你,你可别小看这花儿,它还能治病呢。”
“治什么病,说来听听。”蒋丽莎好奇地问。
王招娣手里拿着刚采摘下来的几朵花,走近蒋丽莎,把嘴探到她的耳边,悄悄地说:“女人来红时要是疼痛,把这花用水熬成汤,喝几次就没事,我试过,可灵验了,不信你试试。”
没文化的人就是不会说话,王招娣最后的一句可真够冒失的。蒋丽莎瞪了她一眼,不高兴地说:“我又没那种病,试什么试,以后在家里说话注意点,别像烟囱样只管冒烟。”
“漏了,漏了,真是对不起。”招娣一边自责,一边又去哄原野去了。
蒋丽莎刚要转身进到屋里,却听到了汽车的喇叭声,凭着感觉,她知道黄江河下班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