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江河一听说许文蓝手指里的刺儿还留了一半,就伸手把许文蓝的手又抓了过来,然后放在眼前,仔细地看着。好细嫩地手,这不像是三十多岁女人的手。如果只看手不看人,黄江河会认为这是一只少女的手。手指纤细修长,手纹清晰,手掌薄削,气色红润,软绵绵的柔若无骨。他好想把手放在嘴边,细细地品味一番。

 可他没那么做,因为时机还为成熟。

 一个成功的猎人,在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之前,绝不会轻易扣动扳机。那样不仅会白白地浪费子弹,还会惊吓了猎物。

 “咱们先不谈工作,必须马上到医院就诊。”黄江河终于松开了许文蓝的手,看着许文蓝关心地说。

 “不要紧的,不就是一根刺儿吗,没事。”许文蓝轻描淡写地说。

 “千里之堤毁于蚁,小伤不除祸患无穷,走咱们一起去医院,回来后再谈工作。你的手不方便,我开车带你去。”黄江河说着已经站起。

 许文蓝似乎受到了感动,语无伦次地说:“谢谢,谢谢黄书记。”

 “不用谢,都是一家人。”黄江河习惯地说,说过之后连自己都感到不对劲,马上改口说:“我的意思是咱们都是人民的公仆,不分你我。”

 今天医院的人特别多。黄江河和许文蓝到外科门诊时,外边排了十几个人。按照黄江河的脾气,他动嘴就能插队。但是,黄江河没有那样做,他想和许文蓝在一起待更长的时间。

 门诊外的长廊上只剩下了一个空椅子了,出于对女性的关心和照顾,黄江河扶着许文蓝坐到了椅子上。许文蓝坐定后,仰脸看着黄江河,客气地说:“黄书记,还是你坐吧,我站着。”

 “你是嫌我年龄比你大?实话告诉你,我的体质要好于一般人。”黄江河说着做了个伸展运动。

 许文蓝坐着,黄江河就站在许文蓝的身边。由于黄江河保养得到位,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两人是一对夫妻。黄江河一边和许文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趁许文蓝不注意时从侧面看着许文蓝俊俏的脸庞。

 许文蓝不愧是电视台主持人,年过三十五,依然面若桃花,不但脸上肌肉不显皱纹,就连脖子也白白嫩嫩,没有一丝的皱褶。外露的肌肤还如此光洁,里面的可想而知。黄江河的思想信马由缰,就不由靠近了许文蓝,把眼顺着脖子往下窥视。可惜的是,他只看到深深的**,至于他想看到的那对宝物,被一层红色的绸布严严实实地遮盖着。

 说话间已经轮到了许文蓝。黄江河和许文蓝一起走进诊室,医生正在训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两人的对话差一点让许文蓝和黄江河笑岔了气。

 医生问:“你的票号是吆零吆,为什么喊你不进来,非要等到最后。”

 老人说:“我只知道101,没听过幺零幺。”

 医生说:“一就是吆,吆就是一。吆零吆就是101,说说你怎么了。”

 老人说:“幺生,我一疼。”

 医生皱起眉头,不解地问:“你到底哪疼,我当了几十年的医生,没听说过一疼的。“老人指指腰间,说:“我这里疼。”

 “那是腰,不是一。”医生训斥道。

 “你不是说一就是幺,幺就是一吗?难道我又说错了。”

 你没等医生再说话,许文蓝和黄江河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按照老人的话,应该说直不起“一”来了。

 许文蓝手上的刺儿闹腾了一个中午,转眼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黄江河开车从医院出来,有心邀请许文蓝吃饭,又怕她拒绝,于是就提前想好了计策,说:“别的人当局长,不是给我送礼就是请我吃饭,你倒好,当了这么长时间的局长,连顿饭也不请我吃。不请吃饭也罢了,还要挂断我的电话,你说怎么惩罚你吧。”

 “在你手下做事,你随便,只要你画个道道出来,我照办就是了。”

 “我请你吃饭,怎么样?”黄江河见火候已到,脱口而出。

 “别说那么好好听,就莫非就是要我陪你吃饭。”许文蓝一针见血地说。

 黄江河怕许文蓝拒绝的担心是多余的。多少人一辈子都难得和市委书记说一句话,更别说和市委书记一起吃饭了。既然黄江河张了口,就是天塌下来,许文蓝也不敢拒绝。不过话又说回来,黄江河之所以这样说,就是因为许文蓝在他的心里占据太大的分量。

 市委书记在外吃饭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很多人认识他。更何况,许文蓝也是北原市的名人,两个名人在一起出入公众场合,很多人会对他们行注目礼,没有涵养的人还会在背后指指戳戳。出于不想见人的考虑,黄江河一直把车开到了北山的竹林风景区。

 这个地方黄江河并不陌生,大约两年前,他和蒋丽莎也在这里吃过饭,在饭后,在竹影摇曳中还共浴了爱河。

 穿越茂密的竹林,沿着弯曲的小路,黄江河带着许文蓝终于找到了一家小酒馆。酒馆由竹篱笆围住,篱笆门上挂着杏黄旗,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野味酒馆”四个大字。字体虽然笨拙,和田园牧歌式的环境也极为般配。

 “就这里吧。”黄江河在篱笆门前停下了脚步,问身边的许文蓝。

 “我紧跟书记不掉队,你指哪儿我就打哪儿,绝不后退半步。”许文蓝微笑着,对黄江河点点头。

 酒馆的女老板看见有客人光顾,一溜小跑到篱笆墙边,边开门边问道:“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就两位。”黄江河说。

 “原来是夫妻休闲,里面请。别看我们的酒店小,附近好多有头有脸的人经常光顾呢,说了两位可能不大相信,就连北山市的乡长和镇长都来过这里。为什么?我们的酒馆有特色,主要是野味。野兔子,野山鸡,野斑鸠,还有野猫子呢,纯天然绿色,绝无污染,保管你吃了这顿想下顿,今天来了明天来。”

 黄江河打眼望着眼前的女老板,只见三十来岁,虽然身材丰满得有些臃肿,但大脸盘却很好看。面色红润,嘴唇鲜红,一张嘴两排不大不小的银牙在阳关下熠熠发光,直耀花了人的眼睛。

 她打开篱笆门,做着请的姿势。黄江河让许文蓝先进,许文蓝倒也没客气,抬脚就迈步就到了门里面。黄江河刚要进去,只听许文蓝尖叫一声,随即就跑了出来,一下子就藏到了黄江河的后面,惊恐地看着篱笆门。

 黄江河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狮子狗摇头摆尾出来了。它睁着铜铃般的圆溜溜的眼睛,嘴里不停地呜呜着。眼看狮子狗还要过来,许文蓝又是一阵尖叫,突然就从后面搂住了黄江河,趴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两条腿高高翘起。

 黄江河一边背着许文蓝,一边抬起脚来,用力地向狮子狗踢过去。

 狮子狗哪经得起黄江河用力的一踢,当时就打了几个滚,一下子飞出去几米远,哼哼唧唧地叫着,站定后恐惧地望了一眼,夹着尾巴迅速向远处跑去。

 老板娘觉得不好意思,就解释说:“我这只狗,只叫唤不下口,别怕。”

 眼看着狮子狗跑远,许文蓝想从黄江河的背上下来,黄江河却吓唬许文蓝说:“千万别,里面还有一只。”许文蓝一听,搂紧了黄江河的脖子,又把腿高高地抬起来。黄江河心里一乐,两手搂着许文蓝的小腿,一直把许文蓝背到里面,才把她放了下来。

 那种背部的柔软的感觉,好爽,足以让黄江河终生难忘。

 两人坐下后,黄江河问许文蓝说:“那么大个人,怎么会怕一只小狗。亏你还是记者,如果到有狗的地方去采访,出了这种状况,还不把人笑死。”

 “我从小就怕狗,不但怕狗,我还怕麻雀,那小东西,毛茸茸的,光不琉球的,我一看见浑身就起鸡皮疙瘩。”许文蓝红着脸,低声地说。她的脸红不是被狗吓的,她刚才情急之下,趴到了黄江河的背上,现在想起来有些害羞。

 小酒馆没什么好菜,不等黄江河吩咐,老板娘就端上了三盘小菜。她一边往桌子上上菜,一边报着菜名,只听她喊道:“野竹笋一盘,野山菜一盘,小驴肉一盘。三个菜你们先慢用,另外还有红烧野斑鸠四只,清炖野鸡一只。”

 “有上档次的酒没有,来一瓶。”老板娘说完刚要转身,黄江河问道。

 “只有自家的米酒,没有商品酒。”老板娘回眸一笑,丢给黄江河一个妩媚的眼神。黄江河知道她不是有意的,是常年做生意养成的习惯。

 “好喝吗?”

 “不好喝不要钱,好喝了也不要钱,自家酿造的,只费些粮食和功夫。”

 “好,那就来一斤尝尝,钱少不了你的。”

 酒未上来许文蓝就事先声明说:“我不喝酒,你也少喝点。”黄江河说“我少喝点,你也少喝点。无酒不成席,无酒也不成礼,第一次请你吃饭,不喝酒怎么行,听我的。”

 老板娘把酒端上来时,黄江河刚好正在夹一块驴肉往嘴里送,看见老板娘红扑扑的脸,就想开个玩笑,说:“这肉不会是人肉吧。”

 “看老板说的,我又不是孙二娘,酒馆又不是黑店,哪来的人肉。”

 老板娘一转身,黄江河就对许文蓝说:“竹林深处的小酒馆,老板娘也知道孙二娘,不简单。还真别说,她长得还真有些像孙二娘。”

 许文蓝笑笑,不置可否。

 野鸡一上来,黄江河就放下筷子,捋起袖子,直接上手把两只鸡腿拧了下来,然后放到了许文蓝的碟子里,用餐巾纸擦擦手,说:“纯绿色的高级野味,你多吃点。”许文蓝用筷子夹给黄江河一只,说:“好东西大家一起享用,我怎敢吃独食。”

 黄江河也没推让,拿起野鸡腿就啃起来。

 鸡腿还没吃完,红烧斑鸠又上来了,黄江河仍然捋起袖子,把斑鸠的脯子剥掉,然后撕成一丝丝的,放到了许文蓝的碟子里。他一边给许文蓝递肉,一边说:“野生的东西最好,吃什么补什么,你多吃点对身体没害处。”

 黄江河随口一说,叫许文蓝犯了嘀咕。如果吃什么补什么,她吃了斑鸠的胸脯,岂不是要补自己的胸脯吗?难道自己的胸部非常扁平?

 她这样想着,偷偷瞄了一眼黄江河,见他不像有意,就放弃了自己的不快。

 酒足饭饱,黄江河领着许文蓝走在竹林小道上。他所设计的故事马上就要开始了,一中分校很快就要在他的言谈中诞生。

 “我今天请你到我的办公室,是因为市委和市府接到了一份举报信。”黄江河背着手,看着身边的竹林,侃侃而谈。

 “是举报我的吗?黄书记,我刚当上局长,脚跟还没站稳,工作上不免有疏漏的地方,请领导多多指教。你只管批评,我接受你就是。”

 “呵呵,不要紧张,不要紧张,不是直接举报你的,但和你有关系。咱们北原市一中,按规定一个班级只允许有四十五个学生,据说现在已经发展到了将近一百名。班里学生太多,拥挤不堪,空气不好,直接影响到教学的质量,对学生的健康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就在前两天,学生宿舍旁边的一堵墙发生了坍塌事件,幸好当时学生正在上课,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黄江河始终笑呵呵的,这多少减轻了许文蓝的思想压力。她知道,今天黄书记把她约到这里来,一定很重要的事要和她谈。她沉默一会儿之后,对黄江河说:“咱们的校园始建于七十年代,很多教室都年久失修,现在要解决这个问题,唯一的办法就是撤除旧房子,扩建校园。”

 许文蓝的话基本符合黄江河的心意,等许文蓝说完,黄江河爽朗地一笑,夸奖许文蓝道:“不愧是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头脑如此灵活。选择你当教育局长,我一点也不后悔。你的话一语中的,分毫不差,和我的意见完全吻合。但是,要是再建一所一种分校,你看如何。”

 许文蓝听了,一头雾水。扩建一中怎么会和建分校扯上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