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燕妮看疯不疯,亦疯亦痴,看起来却举止有度,端庄秀丽,高寒一下子摸不着大头小尾。
高寒听见蒋丽莎对黄珊说要他出来主持局面,只得硬着头皮上阵了。他走到刘燕妮身边坐下,想先和她聊几句,借以试探刘燕妮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
“刘主任,我是——”
高寒还没说完,刘燕妮就把身体转向他,盯着高寒的眼睛,说:“不用自我介绍了,你是高寒,曾经和我在一个办公室。你一定还记得水库的事吧,我差一点被你淹死。不过我不怨你,谁让我那么死心眼呢。果真被你淹死了,我也知足,下辈子,我还那样。”刘燕妮说话不紧不慢,头脑反应灵活,完全不像个神经错乱的疯子。
“那你是否还记得我刚从你家里出来,你正在玩电脑游戏,游戏的名字好像是——”
“大富豪,我不但喜欢大富豪的游戏,还喜欢成为大富豪。在这个屋子里就有全市独一无二的大富豪,他就站在我们身边,那个人就是他。”刘燕妮边说,便把手指指向黄江河,然后把伸出的手变成瓦垄状,向下点了点。
“你过来,我要和你说话。”刘燕妮向黄江河点手时,有一丝羞怯的红晕爬上她的脸颊。
黄江河一看刘燕妮叫自己,害怕他说出什么有失体统的话,就想向门外开溜,刚迈动脚步,就被刘燕妮叫停。
“你过来,你要是胆敢再走一步,我就揭发你。我掌握着你重大的秘密,不信我就说几句让大家听听。”
黄江河还真的停止了脚步,并朝刘燕妮走去。一边走,一边看看周围的人,尴尬地笑笑。这笑,不但尴尬,还挺苦,挺辣,黄连河辣椒的滋味,混合在一起。
“坐下,我想和你说话。”刘燕妮指着椅子对黄江河说,那神态突然有点盛气凌人,就像在指使一个佣人。即使在被双规期间,他也从无这样拘谨,如今,在一个女人面前,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黄江河惴惴不安地坐到了椅子上,刘燕妮伸出手来,一把就抓住黄江河的手。黄江河想挣开,高寒就劝说道:“爸爸,她不太正常,你千万别激怒了她。”黄江河听高寒说的有理,就任凭刘燕妮抓着。
“你是黄书记,是我们这个城市最大的官,我的信用社主任的位置就是你给我的,对不对?你跺一跺脚,就像地震,对不对?”
黄江河没想到刘燕妮会来这一手,只能用沉默来表示他的抗议。刘燕妮听不到黄江河的回答,也看不到他任何的表示,就使劲地一握他的手,大声地问道:“你只需要说是,还是——不是,两种答案,任选其一,我等着呢。”
黄江河只能点头了,做了肯定的选择。
“你还记得黄河边发生的事吗?河水哗哗,凉风习习,星星闪烁,蛙声阵阵,车子就停在河边,你和我…”
“记得,记得,我们不是为了谈工作嘛,当时白宝山也在场,他可以作证人,我记得,一辈子都不敢忘。”黄江河试图岔开话题,并乘机拉出个白宝山来。
高寒也怕刘燕妮满嘴跑风,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赶嘴道啊;“当时我也在场,不就是讨论黄淮海贷款的事吗?”黄江河见又多了一个见证人,也趁机说:“你看,我把这茬都忘记了,对对,当时高寒也在场。”
刘燕妮被他这么一说,也糊涂起来,跟着他说:“是呀,还有白宝山呢,那个东西,也是始乱终弃,不是个好东西。那我的主任呢,是不是你叫人给我下了红头文件,把我免职了。你好没良心,老白好没良心,还有这个梵高,人面兽心的家伙,你们所有的人都没有一个好东西,全是混蛋,你们会受到上帝的惩罚,我已经给上帝说过了,就在昨天,不对,是刚才,我要他惩罚你们——”
刘燕妮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脸上的肌肉也不停地抽搐着,浑身哆嗦,冷的感觉。身子也开始向一边倾斜。眼看就要倒地,高寒赶快伸手,拖住了她的腰。刘燕妮的头发飘散开来,在空中摇曳着,飘荡着一大片黑色的秀逸。
屋子里一片混乱。只有火锅里的骨头汤还在不停地翻滚,往外冒着白色的雾。
黄珊抱着孩子赶快躲到了一边,怀里的原野感到热闹,睁大了眼睛,好奇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蒋丽莎把两条胳臂不停地甩来甩去,嘴里不断地嘟囔:“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一个疯子怎么能找到这里,怎么会呢。”
高寒这时才完全清醒过来,赶快对燕子说:“到外边叫辆车。”
燕子晃晃张张地向门外跑去,不久就又跑进来,对高寒说:“我没拿钱,怎么叫车。”
“哪有先付钱再坐车的,你傻呀,赶快去,不用你付钱。”高寒狠狠地骂道。
燕子答应着,又是一溜小跑。
不一会儿,车子停在了门口,高寒抱着刘燕妮到了大门外,把刘燕妮放到了车上,然后又叫上了燕子,拉上车门后对司机说:“快,精神病院。”
好好的一顿团圆饭,被一个刘燕妮搅和成了一锅粥。高寒把刘燕妮弄走后,蒋丽莎瘫坐在椅子上,脸色灰白。她不仅仅是受到惊吓,从刘燕妮真真假假的说话中,她能捕捉到刘燕妮曾经和黄江河不清不楚的蛛丝马迹。不过,她现在顾不上盘问黄江河。她有些失落,本来以为,离开了朱志明这个俗人,重新找到的黄江河会是一个谦谦君子,没想到,越是看起来高贵的人,行为越是龌龊。
此时此刻,她的脑子就像一望无际的沙漠,在阳光的暴晒下,寸草不生。甘泉在哪里,绿洲在何方?她的耳边传来了狼的嚎叫,一只披着人皮的狼,人模人样地向她窜来,张大了嘴巴,咬噬她的喉管。
黄江河更是不安地在室内来回地踱步,一边走动一边骂着高寒。
“这小子,鬼迷心窍了,净干些出力不讨好的事,去拯救一个疯子,有时间还不如把自己好好拯救一下。一回来就瞎跑,要不是他跑去疯子的家,怎么会引狼入室。吃了几天饱饭,就不知自己姓什么了,看回来我不收拾他。”
心里最难受的就数黄珊了。她也一直以为,爸爸只不过趁着妈妈不在家,上了小李子的当,一时糊涂才被她拉下水的,没想到,他早就和刘燕妮有一腿。可爸爸是自己的亲人,她不能过分地在心里责备他,她只能把内心的愤怒发泄在刘燕妮身上。这个疯子,也不知道哪来的魔力,竟然能勾引自己身边的两个男人。气也罢,怒也罢,反正已经成了事实,自己也无能为力,就只能生闷气了。
这个高寒,等回来我再和你算账。黄珊产生了和她爸爸黄江河一样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