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宝山喊叫了半个晚上, 当黎明的曙光透过桐树光秃秃的枝条和冰冷的铁栏照进黑暗的屋子时,他的叫喊声终于有了效果,昨天带他过来的两个警察过来了。
“快放我出去,把我冻死了,我要是死了,你们会负责任的。”白宝山求饶道。
警察并没有打开铁门,一个在外边揉着惺忪的眼,怒气冲冲地对白宝山吼道:“三更半夜的,你爹死了还是你妈嫁人了,杀猪一样,吵人睡不着。”另一个警察比这个有些修养,和和气气地对白宝山说:“大哥,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他快三十的人了,还没对象,赶明儿出去,给他牵条红线搭个桥,他的心情就会好起来。这样吧,我给换个地方,人一多就暖和些,你看行不?”
白宝山一听高兴得跳起来,他忘记了低矮的楼板,头又被修理了一回。警察转身要走,白宝山焦急地问道:“警察大哥,你不是要换地方吗?”
“是的,我是给人换地方,但不是让你过去,是让他们过来。好好呆着,马上就好了。”
不一会儿,警察带了三个人过来。准确地说,两个人是走着过来,其中一个是被两个警察拖过来的。
门被打开,两个人被赶进去,然后警察拖着另外的一个,放到了门口。
“把他拖进去。”警察向新来的两个人喊叫道。此时的警察就是赶马车的把式,而其他的人就是牲口。
新来的两个人一人抓着一条胳臂,把那个不会走路的拖了进去,然后就把他撂在正中间。那人嘴唇发黑,脸色发青,死猪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嘴角还吐着白沫。白宝山抬眼看看其他的两个,只见一高一低,瘦得如两个猴子。高个子见白宝山穿戴整齐,就对小个子说:“兄弟,这个人看起来倒像个有身份的,把他的外套脱下来,我们穿在穿着,也许能挡些风寒。”
小个子得到命令,伸手就去解白宝山的扣子。白宝山抬手阻挡,小个子伸手就给了一个耳光,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兄弟,有话好说——”白宝山变了一副面孔,想和两人套近乎。话没说完,又挨了一个耳光。
“养的,什么兄弟,大爷不叫也罢了,最起码也该叫声大哥。”小个子的说着,手并没有停下,只管解白宝山的扣子。
白宝山举起双手,做着投降的架势,不敢乱动。小个子把外套脱掉,披在大个子的身上。白宝山手抱肩膀,瑟缩着看着大个子,还想显摆身份,就说:“大哥们,我是市委书记的司机,因为有点误会,所以才…”
话没说完,大个子抬起腿来,一脚踹到白宝山的小腿上。
“妈妈的,老子不管你在外面是干什么,来到这里,我就是老大,滚一边去,再敢多嘴,小心皮肉。”
白宝山被踹,碰到墙上,就势蹲下,缩成一团。看样子,三个都是冒泡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白宝山不和小人一般见识,懒得张嘴说话。
白宝山猜得没错,这三个人都是冒泡的,躺在地上的那个还是卖白粉的。两个人晚上入室盗窃,被抓后经审问,都是瘾君子。警察刨根问底,追溯毒源,拔出萝卜带出泥,顺藤摸瓜,抓住了躺在地上的那个。大个子和小个子烟瘾不大,中毒不深,关了一个晚上还能挺住,烟贩子就不行了,手边有货,是神不是神,一天三驾云,云里来雾里去,关起来不到两个小时,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把他们带到这里,也是蒋丽莎对警察的暗示,而警察也暗示了新来的两个。狼和狈走到一块,只能组成一个成语,那就是狼狈为奸。
外边天气晴好,但风也好,刮起来没完没了。一股股寒风顺着楼道吹进来,直逼死角。大个子看到白宝山躲在里面,不由分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就提到了门口。
“到前边去,站直了,伸开双臂,给我们挡风。”
白宝山领教过小个子的耳光,不敢不听,只能叉开双腿,伸开双臂,迎风站着。白宝山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不要说吃饭,连口水也没碰过牙齿,加上冻了一个晚上,寒冷饥渴交加,身体虚弱不堪。但此时,他感觉不到一丝的寒冷,因为他的全身已经麻木了,大部分神经和肌肉都失去了知觉。
白宝山虽然四肢麻木,大部分肌肉失去了知觉,但他的中枢神经还在运转,并感觉灵敏。从昨天被关进来到今天早上的遭遇,他预感到了什么,只是还不能肯定。他迎风站着,心想,如果在这样下去,生命虽然受不到任何威胁,但冻坏身体极有可能。
人在饥饿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就是食物和水,白宝山饿得头昏眼花,但现在想到的不是这些,而是温暖。一想到温暖,他突然就想到了小李子的身体。弹性,柔软,温馨的气息。他突然有了,不是的,而是温暖的。他要摆脱目前的困境,赶快回到家里,回到小李子的身边,用小李子的身体来温暖他已经冻僵的身体,当然还有灵魂。
想到这里,他放开嗓子,不顾死活地突然大叫起来。
“来人啦,救救我,我被冻死了。”
昨天晚上他不断地叫喊,可没人理他。现在,他的喊声很见效,两分钟过后,两个警察过来了。
“警察同志救救我,我要死了。”
两个警察没说话,打开锁,使个眼色,白宝山就出来了。到了门外,再次迈动脚步时,下半身失去了直觉,一头栽倒在地上。
两个警察拖着他,向其他的房间走去。
白宝山不再感到寒冷了,浑身暖烘烘的。他像坐在飞机上,透过舷窗往下看,云山雾海的。头脑轰轰直响,像是飞机引擎的声音。
他被拖到一个温暖的房间,然后坐在椅子上。前面坐着的是一个熟悉的女人,蒋丽莎。两个警察扶着白宝山的肩膀,不断地向他赔笑,一边笑一边说:“真的不知道你是蒋场长的朋友,让你受委屈了,不好意思,你千万不要怪罪。出来后要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帮忙。”说完后,拍拍白宝山的肩膀,扭身出去了。
“宝山,让你受委屈了,都怪我,昨天没给他们说清楚,让你遭了这么多罪。现在好了。”
白宝山坐不稳,浑身疼痛,眼看就要从椅子上掉下来。他支撑着自己,不断警告自己,不能掉下来,在美丽的女人面前,不能丧失了尊严破坏了形象。他努力地坐着,尽量地直起腰来。
“蒋姐,我出去后马上就钱给你送去,帮帮我打通关节,这不是人呆的地方,我要马上出去。”
“宝山,你很快就能出去。我早已给你活动好了,该吃的吃了,该花的花了,你没有理由留在这里了。至于钱嘛,你和我,还提钱干什么,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