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转眼即逝,黄姗度日如年,好不容易到了周末,高寒却没有回来。她多次联系高寒,手机却总是处于关机的状态。不止一次受过伤害的黄姗,胸口就像一个小鼓,被莫名其妙的槌子不断敲打着。说好了要回来的,怎么就失约了呢?黄姗做了种种猜测,然而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周末最后的一天,晚饭时,黄姗随便喝了几口稀饭,就匆匆地上楼了。她从书架上随便抽出一本书,躺在床上翻看起来。她努力地想把自己投入到书中,可每一页上不是印满了高寒的名字,就是闪动着高寒的身影。她把书放到身边,坐起来又一次情不自禁地拨打了高寒的手机。又是关机的提醒,两天来,这种声音把她的耳朵都磨出了茧子了。黄姗重新放下手机,随手把那本书扔到了墙角。关机的提示还萦绕在耳畔,那是女性的声音。黄姗对这温柔的声音开始浮想联翩了,她好像看到,高寒挽着穿着水晶鞋的女人漫步在省城的大街上,早把她这个瘸腿的灰姑娘忘到了爪哇国。一想到这里,她就心慌意乱。就在这时,她受伤的腿抽搐了一下,黄姗不由蜷起腿来,用手狠狠地捶打着关节部位。这该死的腿,怎么就会落下残疾呢,难道高寒真的是嫌弃我的腿了吗?明天早上,如果高寒再不主动来电话,黄姗就会到省城去找他,这次去了就和他住在一起,永不会来了。她要每天监督着他,看他还敢不敢和穿着水晶鞋的漂亮女人逛街。黄姗拿定了主意,就重新下床,捡回那本书来。
高寒的关机并非出于偶然,就在这两天,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大事件。
就在李旭东一行在水库边玩乐的那天中午,高寒被省纪检委叫走了,纪检书记亲自找他谈了话。纪检委书记复姓司马,单字一个闰,据说是司马懿的嫡系后代。司马闰肥头大耳,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知道是个富贵之人。
谈话在一个单独的房间进行,除了司马闰和高寒,还有纪检委的一个工作人员在做笔录。这足以证明谈话的严肃性。司马闰首先亮明了观点,这让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半。
“你写的内参引起了组织的高度重视,里面证据充分,我们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高寒一听,神情立即紧张起来。那份内参,是在气头上所为,给他带来了成功,没想到事隔这么长时间,又旧事重提,他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了。
“根据你原来的工作性质和你所处的职位,你不可能了解这么多的高层内幕,要知道那么多,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胡编乱造,一是你经常接触到高层,甚至就生活在他们中间,我们经过认真分析,认为后者的可能性较大。不要有顾虑,我们会实事求是的。来斌书记交代过,你是个有作为的青年,如果某些事情牵涉到你,我们会酌情处理。”司马闰已经亮出了底牌,想必早已知道了,高寒是北原市市委书记黄江河女婿的身份,所以就耐心开导着高寒。此时的高寒对于气头上所写的那份内参后悔不已,他想宣扬他的才华,什么不能写,偏偏就写了他的丈母娘。但现在后悔,为时已晚。
“另外,我正式的告诉你,就在半个月前,你们北原市的另一个有正义感的人,也向我们反映了那里的情况。找你谈话,一来是想从你这里找到突破口,节约我们的时间,二来也是想给你一个机会,把你知道都说清楚,这样做不会影响到你的前程。男人在世,古时讲建功立业,现在讲为国贡献。大丈夫生为民,死为民,方显英雄本色。”纪检书记做起思想工作来一套一套的,只把高寒说得心服口服。在他的面前,高寒就像懵懂无知的三岁娃娃。
面对纪检委书记三番五次的开导,高寒再也不能沉默了。他这个竹筒子,终于被司马闰头朝下碰翻在地,里面的豆子一个不剩地倒了出来。每倒出一颗豆子,记录员都把它小心地拾起来。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司马书记的眼里露出了期待的目光。
“剩下的都是我的问题了。因为我特殊的身份,在整个事情过程中,我也得到了好处,不过那都是被迫的,好在这些钱我基本没用。”
书记员正要记录,司马书记朝他摆摆手,书记员知趣地停下了手中的笔。
“这样很好,你今天只是被叫来向组织反映问题的,没有其他的意思。至于你刚才说到被迫收受了贿赂,我想你会处理好的。”
“钱在我手上,我怎么处理?”高寒一脸的茫然,眼巴巴看着司马书记,希望得到他的点化。
“呵呵,你收了钱后是不是感到内心很不安,是不是很后悔,肯定后悔,后悔了该怎么办,就要退掉这笔钱。退钱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捐给希望工程,或者是直接交到反贪局,你那么聪明,我相信,能处理好这个问题。”
这些话,仍然没有被书记员记录。
谈话结束了,高寒也该做他要做的事。他不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了,听司马书记的口气,他无论做了什么,都不会触及到法律。相反,他还是个有功之人,应该得到褒奖和鼓励。
高寒回去吃了晚饭,下午就带着存折和银行卡到了检察院反贪局。当反贪局的人听说他是省委书记的秘书,此番前来,又是纪检委书记给他指的光明大道时,大笔一挥,就给他开了一张收据,在款项一栏里写着:不当收入。
这张条据就是高寒主动退回赃款的证据,不当收入也就成了模糊的概念,最起码比赃款之类的字眼要好听些。他想洗清自己,司马书记也帮助他洗清了自己。
高寒从检察院出来,直接到省委大院上班。在路上,他总有一种负罪感。黄江河和黄姗没有亏待自己,他当初只是为了发泄对张曼丽的愤怒,也为了实现自己的美好的理想,才晾晒了自己的良知,宣泄了自己的不满。如果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即使流浪天涯,也不会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女婿举报了丈母娘,这简直是大逆不道。
高寒在公交车上陷入了沉思,连报站的声音都没有听到。等他从沉思中醒过来时,发现已经过了两个站点。他急忙下车,折回头去,向省委大院的方向疾奔。此时的高寒,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过街老鼠,人人都向他投来不屑的目光,其中一个人的目光最为刺眼,那就是黄姗鄙视的眼神。
进到省委大院,满腹心事的高寒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猛然的抬起头来,才发现是个年轻的女性,初看时,极像刘燕妮的身材。刘燕妮,这个女魔头,我被她骗了,她的举报材料根本就没有取出,自己看到的材料,只是复制品而已。高寒向撞到的女性强挤出一丝笑容,抱歉地说一声对不起。那人也向高寒笑笑,随即就接听了电话,从高寒的身边走过去。高寒摸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出手机,他想给黄姗打个电话。可他该对黄姗说些什么呢?想了半天,索性关掉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