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寒走了,义无反顾地走了。黄姗一直追到路口,看见高寒上了车。她靠在路边的电杆,想着妈妈咄咄逼人的气势和高寒的无情,再也控制不自己,竟然嚎啕大哭。过路的人不明情况,围着她评头品足,议论纷纷。张曼丽追赶过来,拉起披头散发的黄姗要往回走,黄姗抱着电杆就是不放手。
白宝山开车载着黄江河从南方考察回来了,正要回家,碰巧路过这里。无意中看到,两个拉扯的人正是张曼丽和黄姗,他就把车缓缓地停在人行道上,连钥匙也没拔,走下来就往人堆里挤,到跟前不由分说,掰开黄姗的手,抱着她就向车子走。
回到家里,白宝山知趣地离开了。家务事,他呆在这里不方便。当黄江河听张曼丽说这一切都是由买房子引起时,一时无语。追根溯源,卖房子还是他的主意。
黄姗还在楼上不停地哭,声音由大到小。张曼丽和黄江河上了楼对黄姗好生安慰,黄姗虽然停止了哭泣,但就是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情急之下,张曼丽不由大发雷霆地教训黄姗说:“一个农村小子就把你心疼成那样,和他离婚,妈再给你找一个。”张曼丽不说还好,黄姗一听,拉开床头柜拿出剪子,一手抓住一把头发“卡擦”一声就剪了下去。再要剪时,张曼丽赶忙上前,不顾安全就用双手抓住了剪刀。
“姗儿,你要干什么?你要出家做尼姑不成,难道那小子真的有如此魅力。”张曼丽急切地问道。张曼丽的手被割破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鲜血顺着剪子,一滴一滴的,滴到张曼丽的裤子上。
“是的,我要出家。”黄姗冷冷地说,说着把头发向空中撒去。黄姗的动作,犹如天女撒花。她抛撒到空中的,不仅仅是她的发丝,根根发丝都是对高寒无尽的思念,对张曼丽的厌恶,是对这个家族的反叛,更是她绝不离开高寒的决心。
几缕秀发飘飘扬扬,如丝丝梦幻,在空中停留片刻,洒落一地。黄江河沉不住气了,走过来拉着黄姗的手,说:“姗儿,你要真的放不下他,爸爸过几天就把他找回来。”听到爸爸这样说,黄姗不由激动,一下子就扑到了黄江河的身上,喊了一声:“爸爸,我离不开他。你能找他回来吗?”张曼丽低着头闷声不语,只在心里骂道:没出息的死妮子!可又怕黄姗再闹,就没敢吱声。黄江河继续安慰黄姗道:“爸爸是市委书记,全市人民都听爸爸的,难道高寒敢不听我。放心吧,等他回来后,爸爸就罚他给你下跪,然后杖责五十,先把屁打出来,再把屎打出来,直到他磕头求饶。”黄江河说着,看了一眼张曼丽。张曼丽心里明白,黄江河明着是说给黄姗听的,实际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他在遗憾,为什么母女相差如此之大,要是张曼丽能像女儿这般对待高寒一样对待自己,该是怎样的满足。
黄姗知道爸爸是在和她开玩笑,逗她开心,但还是说:“爸爸,我不要你打他。”黄江河马上答应,说:“好好好,就听你的,我不打他。”
高寒没有回到菊花县,也没有回到他郊区的老家,他直接去了省城。他要去找汪笑天,他要当记者,要实现他的梦想。
夜晚,高寒和汪笑天促膝长谈。高寒把毕业后的种种境遇,该说的和不该说的,就像竹筒倒豆子统统地倒了出来。汪笑天品味着高寒倒出的每一粒豆子,哈哈大笑,打趣地说:“你的经历够写一本书了,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就叫《新闻系高材生毕业后传奇》,怎么样。”高寒说:“别没正行。我现在还是想当一名记者,四年的心血,就是为了实现人生的最大梦想。”
汪笑天沉默一会儿,认真地对高寒说:“这样吧,你先写点东西,然后我给主编看一下。如果他看上了你的文采,你就先委屈一下自己,暂时当一名实习记者,你看怎样?”高寒点点头说:“好,就写我感触最深的吧,还是以调查报告的形式来写。”
“你感触最深的是什么?”汪笑天问道。
“官场的黑暗。我打算把所知道的官场内幕,譬如官商勾结,贪污腐败等以犀利的文笔写一篇文章。至于题目,我想先暂定为《黄河北岸:一个城市的现代官场现形记》,觉得如何?”汪笑天笑着说:“你可别捅马蜂窝呀,到时候别成了众矢之的,不让马蜂蛰死,也给人当了活靶子。”高寒说:“谢谢你善意的提醒。但我会记住于谦的话: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我出身于中国最底层的农民之家,我必须要为老百姓说话。”汪笑天感动地说:“想不到,毕业这么长时间,你还是一头犟驴。我支持你。”
不知道高寒用怎样的文笔,能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