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很成功!
站在手术室外的甘子怡一脸平静。只是那清澈的眸子中多了些旁人看不清的东西,似云似雾。
反倒是朱颖丰娆有点喜极而泣的味道。
甚至韩雅芳也激动地小声喃喃着,“没事就好!”现在郭小洲就是他的天,是她的光明,是她的一切。
如果郭小洲倒下,她在陆安就肯定待不下去了。这段时间,她不仅尽心尽力替郭小洲出谋划策,甚至旗帜鲜明地充当郭小洲的一头官场猎犬。铁了心把所有的后路全部堵死。在陆安,她几乎是唯一一个和郭小洲同呼吸共存亡的那个人。在他身上,她赌了自己的所有。
魏哲和周永青虽然同样打上了郭小洲的标签,但他们很大方面是“屁股决定脑袋”。和詹邵文柴华相似,即使郭小洲不在了,他们也未必就没有退路可走。
仇国宏在和主刀医生交流后,也长长出了口气。并即刻打电话向省领导汇报。郭小洲的手术成功,等于把他和柯进山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至于未来谁承担有限的责任,承担到什么程度,就取决于双方的背景和人脉了。即使他们都相安无事,但除了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长外,也必须有一名市领导当替罪羊。
此时在警戒线外的媒体记者和一些来自陆安的干部群众,都敏感地察觉到手术成功的喜气。
有大胆的记者扬起嗓子大声问,“请问,手术是不是很成功?”
“能不能发布点官方消息?”
面对媒体的躁动,仇国宏马上又电联柯进山,介绍郭小洲的手术情况。和仇国宏得知消息几乎一样,柯进山在电话里长长的松了口气,连声说:“好!”
“柯书记,我看是不是可以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把手术成功的消息通报一下。避免网络舆论愈演愈烈,愈演愈偏。”
柯进山在电话那头沉吟半晌,说:“我赞成国宏同志的意见。事不宜迟,让新闻发言人马上赶赴医院,现场召开一个简单的新闻发布会。”
两人就发布会可以公开的内容上做了简短沟通后,仇国宏对魏哲招了招手,他对郭小洲的这个年轻秘书有些印象。前段时间,儿子仇和平甚至把他带回家里吃过饭。
魏哲快步走了上去,恭声道:“仇市长,您找我。”
“小魏,你马上去对那群媒体记者们说,十五分钟后,市委市政府将在医院现场就地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让他们耐心等待一会。”
魏哲点点头,“我马上就去。”
魏哲去对媒体记者宣布这一消息时,躁动的记者群才逐渐平静下来。但有个人却依然平静不下来。
这个人是刚从武江赶过来的左雅。
她一改往日的精致靓丽形象,头发随随便便扎了个发髻,未着半点粉脂,打扮也是黑色的T恤和七分牛仔裤,白色的平板鞋。但即使素颜之色,在美女扎堆的记者群中,也是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只不过,她现在的表情很惶恐无助,没有准入证,不得入内,郭小洲现在的手术情况也封锁得很严密。她找了母亲的关系,拿到顺山市人民医院一名副院长的手机号码,可这名副院长很抱歉地告诉她,他现在也无法得知任何消息。一切消息被封锁得非常严密。
左雅无奈之下,尝试着拨打陆安县政府办公室的号码。
而接听她电话的人正是在陆安政府坐镇的詹邵文。
左雅说她是郭小洲的大学同学,并迫切想知道郭小洲现在的情况。詹邵文表示他也不清楚。
左雅在电话里几乎快急哭了。
詹邵文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她和郭小洲的关系不一般。他沉默片刻后,给出了魏哲的号码,让她试着联系魏哲。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要有意折磨左雅。一向“机德”很好的魏哲在今天这样关键的时刻,竟一律不接任何陌生电话。
左雅接连打了六七次后,被魏哲把她的号码列入了黑名单。
左雅直到这个时刻,才发现,她和郭小洲的联系过于单一,她竟然不熟悉郭小洲身边的任何人。除了单彪。
想到单彪,左雅毫不犹豫地拨打单彪的号码。
单彪此时正陪着跑跑在青海爬山。他们两个人为这次徒步旅行准备了帮月之久,今天是他们进山的第二天。距离计划完成的路线还有二十多天。
看到左雅的电话,单彪狠狠皱起眉头。说实话,当年他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好。他甚至一度把左雅当成嫂子看待,既尊重又感激。感激左雅这样级数的美女能垂青他的兄弟,一个来自农村的穷孩子。
可是后来……左雅居然先一步进入婚姻,新郎不是郭小洲。这让单彪对左雅一度充满愤恨。
“什么电话,让你这么为难?”跑跑俏皮地在他眼睛前晃了晃手掌。
单彪直言道:“小洲的前女友。”
“人家既然这样执着,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接吧。”跑跑催促道。
单彪摁下接听键,听到第三句就脸色大变,“什么,小洲被枪击,现在在医院抢救?”他进山两天,失去了一切新闻资讯。
跑跑也跟着脸色一沉。
也许别人不了解单彪和郭小洲之间的关系,但她了解。那是可以为对方去死的兄弟。
单彪听了几分钟后,声音沉重道:“我想办法联系那边的人。你等我电话。”
放下电话后,他双手捧起跑跑的脸,温柔而坚定道:“我们要返回西海。下次我再陪你来……”
跑跑拨开他的手掌,转身走到帐篷前,伸手拔起一根地桩,回头见单彪还怔怔看着她。她娇斥一声,“还不过来帮忙,速度够快,我们就可以赶明天最早的航班。”
…………
…………
晚上九点。郭小洲醒来。
甘子怡第一个走进了病房。而朱颖丰娆等人都主动地在门外等候。包括从陆安县赶来的柴华和詹邵文等人。
看到病床上的郭小洲。
甘子怡的眼睛刹那间红了。她坚持了整整八个多小时,终于在见到这个男人的瞬间,所有坚强筑起的堡垒,坍塌了。
“小洲……”她快步来到他的床前,看着他肩颈部和腰部的白色纱布,忍不住伸手抚摸他的头,温柔道:“让你受苦了。”
郭小洲扯出一个笑脸,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信这个……”
“嗯!我也信!”甘子怡爱怜的看着他。
“对不起……”郭小洲动了动舌头,“让你担心了……你不该来,长途跋涉,咱们的孩子……”
甘子怡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柔声说:“你摸摸,他六个多月了,正是调皮好动的阶段,每天都要翻滚嬉闹……”
郭小洲手指轻轻蠕动着,感受着肚子里的生命。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彼此默默深情相对。
忽然,甘子怡打破平静,“是谁?”
郭小洲微微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道:“他开第二枪时,我认出了他。”
“他是谁?”甘子怡的声音有着从未来有过的强硬。
“钟昇。”
甘子怡的眸子里闪过一抹烈焰,然后笑了,轻声道:“老公,我从未要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你必须让我来。”
郭小洲麻药的劲已过,他有些疼痛地咧了咧嘴,小声喘息着道:“你要好好安胎。”
“我保证!”甘子怡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亲一吻,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尽快康复。我和咱们的孩子等着你。”
郭小洲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迷迷糊糊说着谁也听不清楚的话。
一旁的护士提醒甘子怡道:“病人现在很虚弱,请您暂时不要打扰。”
甘子怡不舍地看了他几眼,替他捋了捋额头的几缕头发,然后毅然转身离开。
陪她走出来的护士对站在门口的一群人说,“病人需要休息,今晚不能再打扰他。请各位明天早上再来。”
朱颖和丰娆遗憾地后退了几步。
三名一直等待在病房前的警察尚在坚持,“护士,我们只要两分钟,问几个问题,事关案情,还请给予配合……”
护士非常不客气的说:“我要为病人的治疗着想。”
“案情重大,延误了案情,你敢负责?”一名警察态度强硬道。
“我有我的工作职责。如果你们能拿到院长签字,我可以放行。”
甘子怡听着背后的交涉声,她默默走进隔壁休息间的阳台上,从包包里翻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庄叔!我找爷爷。”
庄栋说:“子怡,你爷爷已经休息了,有什么事情和我说……”
“我现在必须和爷爷说话。麻烦庄叔了……”
甘子怡罕见的强势态度令庄栋有些惊讶,身为宋老的高级政治秘书,他掌握了全国各地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顺山枪击案惊动了中南海,一名大佬甚至拍了桌子,耿克辉的秘书石常明亲自跑了趟公安部,可以说这次事件的影响之大,震动了全部高层。
庄栋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给甘子怡打去了电话。但甘子怡罕见的拒接。
“子怡,小洲的事情,我和你一样愤怒并担心……”
甘子怡打断庄栋的话,轻声道:“庄叔!我想和爷爷说话。”
庄栋沉默半晌,叹息了一声,“稍等。”
三分钟后,电话里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子怡!我是爷爷。”
甘子怡先喊了声,“爷爷!”然后说:“我知道,我选择了小洲,许多人都不看好。说他看上了宋甘两家的权势地位,吃软饭,说什么的都有。我在这个问题上从来不作发言。因为我知道小洲会用事实来回击那些侮辱他的人。”
“事实上,小洲这两年在仕途上是规规矩矩也好,是剑走偏锋也好,有一点,他走到现在,从未得到宋甘两家的任何帮助。相反,他在京都吃亏,为甘家争得了第一位地市级的副市长;他在黄玉婉的金融打击下,为宋家赢得了西南一隅的优势,还赢得了一个**委员席位。他对得起宋甘两家。一个从农村走出来的孩子,没有靠任何背景,全靠自己的努力和付出赢得了自己该有的东西。他没有卑躬屈膝去讨好谁,去找什么靠山。没有。他的脊梁一直挺得直直的。”
“他一次次因为宋甘两家在政治上的妥协和利益交换而放过了针对他的人。这一次,他终于遭到反噬。枪击者正是来自京都钟家的钟昇。爷爷,我不求您帮您的孙女婿出头,我只想求一个公道。如果宋家不出头,甘家不出头。我甘子怡替我的男人出头。我再不出头,我的男人就算这次侥幸熬过来,但下一次,下下一次厄运会很快到来。我也许不够那份实力,但我和他都可以等,一年不成等十年,我们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