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届的班主任姓王,和王羲之只差一个字,叫王义之。学校把培训班交给他负责,既体现了党校领导对他的信任,也意味着他将对学校承担起了一份责任。
王义之其实去从去年才开始带处级班的,以前他一直跟科级轮训班。
他带新学期的第一个处级班,学校一些有经验的老师还有意见。觉得他还有些嫩,镇不住那些官油子。
根据学校制度规定,党校培训班的地位、层次、类型、培训时间不同,对班级的管理和班主任的要求也会有所不同。
但是他却是常务副校长陶持有心提携的人。一般能当几届青干班的班主任,班主任的家庭问题,甚至亲戚朋友的问题,在西海省内都可以轻松解决。
想想,三四十个县长书记,都归他管。平时的上课考勤,以及学习评语等等,这些都是有可能进档的,谁敢马虎这样的班主任。
而王义之也的确很认真,甚至兢兢业业。他在开班前就拿到大部分学员名单,并着手开始了解学员情况。
了解学员在工作单位的表现、素质能力、性格特点、和同事的相处情况,是不是适合担任班级班委会成员等等;然后给通过电子邮件亲自给每个学员发放登记表,让学员在开班之前仔细填写并及早反馈,这样可以提前掌握学员基本信息,了解学员相关情况;最后是开班前一周和一些他挑选出来的重点学员进行电话沟通。
比如班长人选,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堪比参加学习班一样重要。
即便按照概率学,这四十多个正处学员至少能出一两个省部级,二十多个正厅,还不排除未来有人入主中枢。
当这样一个班级的班长,只要有心有追求的学员都将趋之若鹜。
因此开班仪式后举行的班长以及班干部选举,不过是走程序罢了。班长甚至副班长的人选,班主任老师早在开学前的电话沟通中有了定论。
通过班主任的推荐和选举,来自石新县担任县长的段桂“当选”班长;副班长是省财政厅万伟强处长;学习委员是个女同学李佳,自省团委;组织委员是省组织部干部二处副处长宁自高;生活委员是自丘山县的腾发喜。
坐在郭小洲身旁的雷万里低声道:“小腾干生活委员的确名副其实。”
这一点过小洲也身有同感。撇开腾发喜的人品不谈,他对于吃喝玩耍的场地位置,的确比本地人都精通熟悉。
班主任说,给同学们最后一个放松机会,走亲访友也好,在学校宿舍休息也好,明天早上八点钟正式上课。
出了教室,雷万里低声问郭小洲,晚上有没有什么活动安排,没有的话跟他一起。
郭小洲当然有安排,他昨天放了朱颖的鸽子,今天朱颖不知真假给他来了个杀威棒。开班仪式结束后,他和朱颖便通过短讯约好见面时间。
为了避免被华光雄缠住,郭小洲赶快溜出了校门,他走路来到省公安厅招待所,刚在停车场取了车,易凡的电话打了进来,汇报说朝水平来到青山的第二天,亲自去了趟齐丽华的办公室,就拿到了供水公司的审核许可证。
易凡还说他朗天的三个朋友非常欣赏朝水平的人品,因为朝水平是先解决了供水许可的麻烦,后签署入股文件。
郭小洲正打算结束通话,易凡忽然说,“朗天的三个朋友知道你去党校学习,特地从青山赶到了武江,他们希望亲自谢谢你……”
郭小洲闻言立刻皱起眉头,易凡这是先暂后奏的节奏啊,居然擅自给他做主?如果换成杨士奇叶南川等人,就一定知道事先向他请示,而不是在外打包票,甚至透露他的行踪。
虽然郭小洲很不爽,但鉴于双方合作的关系,以及罗治国的面子,他不能让易凡下不来台,只能违心答应,在武江和朗天的三个股东见个面。
不得已,他马上给朱颖打电话道歉,饭是不能一起吃了。
朱颖没多问,说多晚都等他,她在家做饭。
放下电话,郭小洲郁闷地发动汽车,朝易凡所说的酒店开去。
对方选择的酒店距离党校不远,很精明的考虑到郭小洲的车程。
不到十分钟,郭小洲的车驶进酒店的停车场。
早就等在这里的易凡和三个中青年男子殷勤迎上来,朱炎主动给过小洲开了车门。
易凡笑着说,“今天郭书记刚开班,能把宝贵时间留给你们,你们一会可得好好感谢郭书记。”
“当然,当然,都是易哥面子大。”一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主动伸手道:“霍浩方,久闻郭书记大名。今天能结识您,很是荣幸。”
这种客套话,郭小洲也没有当真,他伸手淡淡的应了一句,显得矜持且不失礼貌。
朗天的另外两个股东也上前握手致意!
朱炎郭小洲见过一次,另外一个叫粟航的股东是第一次见面。
一行人走进预定的豪包,菜肴酒品是绝对一流的,只是郭小洲没什么兴趣和心情,纯敷衍,算是给易凡一个面子。
酒过三巡,霍浩方朝朱炎使了个眼色,朱炎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餐桌上,推到郭小洲身前,客客气气说:“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郭小洲目光一挑,从易凡的脸上一直瞟过三大朗天股东,缓缓放下筷子,语气冷峻道:“易总,我的规矩你不是不知道?小意思?这算几个意思?”
易凡脸色尴尬,连连挥手,“收起来,收起来,我一直提醒说郭书记从不接受钱物,你们不信,现在知道了吧。”
朱炎看了一眼霍浩方,霍浩方默默点头,朱炎悄悄把卡收了回去,站起来给郭小洲敬酒。
如果没有送卡的插曲,郭小洲还会陪他们喝几杯。但开局令人反感,他就拿明天要开学的事情打扯,婉拒不喝。
易凡可能被霍浩方三人一直吹捧得有些飘飘然,他还劝了郭小洲几句,说喝一两杯酒不会影响明天的上课。
易凡以前的确在青山有工程,但那都是罗治国和单彪的工程,他只是个高级打工仔,当然,罗治国许诺三年后给他一定的配股。
在青山做工程时,霍浩方等人其实是看不起易凡的,朋友,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称呼。否则,当天易凡介绍郭小洲给朱炎认识时,朱炎开始连香烟都的没有掏出来。
饭局要结束前,坐在郭小洲左边的粟航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公开递给郭小洲,笑着说,“这是您要的录音文件。”
郭小洲眸子里顿时冒出怒火,这群人什么玩意,完全不按规矩办事,约定的话都是废纸,太TM随意了!像这样做生意,能走远?难怪上次使出偷偷录音的下作手段。看来他要考虑以后少和这种不真诚的人来往。商人逐利,但该讲的规矩要守。
他之所以愤怒,是因为对方很明显有过河拆桥的意思,同时也是对他的不信任。
如果按约定,他派人私下拿走音频文件,将来音频如果曝光,朗天的三个人脱不了干系。
但是他们当着易凡的面交给郭小洲,那么以后出了事情,朗天固然有责任,但也是小责任,真正应该为此负责的是郭小洲。
郭小洲看着音频文件,半分钟没有说话,只是一张脸越来越冷。
霍浩方脸色一变,连连陪笑解释,“我们顺便送过来,免得郭书记还要跑一趟……”
郭小洲拿起餐巾纸擦拭着嘴巴,掏出皮夹子,扔出一叠纸币,起身,谁也不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间。
“郭书记……”
“郭书记!”
“郭哥?这是……”易凡有些莫名其妙地追了出去。
朱炎也拔腿欲追,霍浩方叹息着摇手,“不用了,他不会回来的……”
粟航不怎么服气地拿起U盘,“他反应越大,证明心中越是有鬼,霍哥,我不赞成把音频文件交给他,否则,我们等于一个大把柄被他捏死……”
霍浩方却神情痛苦地揉了揉额头,“也许,我们真做错了……不该过于算计……现在是真是把事情搞复杂搞麻烦了……”
朱炎瞪着粟航,“你出的馊主意,我们在外边混,首先要讲个信用。现在怎么办,朝公子那边发飙,你去收拾?”
粟航也有些慌了,他不怵郭小洲,但却怕朝水平怕得要死。
追出来门的易凡一直在劝说郭小洲,说他们没有恶意什么的……
郭小洲毫不理睬,自顾自上车,易凡却不死心地敲击着车玻璃,“郭书记,郭哥!郭哥……”
郭小洲听到郭哥两字,摇下车窗,轻声道:“你到现在不知道错在哪儿?打电话去请教罗总吧。”说完,猛地启动汽车,绝尘而去。
易凡是越想越郁闷,本来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想了想,给罗治国打去电话,把前前后后的事情说一遍。
罗治国在电话里沉默良久,叹气道:“我问你,如果郭小洲是********,你会不会擅自替他做主?”
易凡摇头,“不会,但我们是朋友啊……”
“好,我再问你,你有个********的朋友,你敢不敢不经同意替他做主?”
易凡:“……”
“人和人之间的交往,首先是彼此尊重。除非你们的关系好到能同穿一条裤子的份上,这个人如果换作单彪,就说得过去,是你,就是你不懂得尊重朋友。”
“罗总,我……没想这么多……”易凡委屈道。
“错了,不是你没想,是你看轻了郭小洲,所以不会去想,换个身份再高点的,********,你会不会想?”
易凡脸色数变,“可是后来他推桌而走……”
罗治国笑了笑,“你记得你当初说曾经打算走体制,我是怎么回答你的?”
“您说我没有这个天赋。”
“看问题,不能看表象。一个录音文件,当面给有当面给的含义,私下由中间人转交的含义又不相同,它们三人摆明了是得了便宜想卖乖,一是不想承担任何责任和后果,另外,就是不相信郭小洲的保证。它们拉上你,就是表演给你看的……”
“我擦……这三个孙子,把我当猴耍呐!”易凡终于明白了“内幕”。擦了一下额头的汗,虚心请教,“罗总,我这下算是把郭书记得罪狠了,他还会怀疑我和他们串通一气……”
罗治国说,“他是做大事的人,心胸没你想的那么小。找个机会,给他好好赔礼道歉,一定要尊重他,不管你是什么总,将来事业发展多大。至于朗天这三个人的事情,你暂时别参合了……”
易凡连连说“好!”苍白的脸上渐渐的又有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