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云海送走万副总理后,对几位同门抱歉道:“事先没有通知你们,还请各位哥哥弟弟请勿见怪!”
裴金谭笑着道:“怪你干什么,身在其位,当谋其政。”
郑则生心有余悸道:“幸亏我们没有侃偏题,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发了不该发的牢骚,我们到无所谓,肯定影响了你……还有松涛。真是万幸呐!”
这个你自然是费云海。
顾松涛虽没有说话,但他却暗暗替费云海捏了把汗。在场的几个同门都修炼得嘴上有门。只有郭小洲是官场新嫩,特别是涉及国企改革的大方向,一旦说错了话,非但费云海会在万总理面前降分,他们几个也会在万总理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裴金谭他们的正处和副厅自然不会入万总理的法眼。但他这个央行的副部级干部却直属国务院领导。印象的好坏将直接影响他的政治命运。
可以说,费云海下了一盘近似赌博的凶棋。将他们的政治命运都交给郭小洲来掌握。
正所谓“一言兴仕”和“一言毁人”的区别。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罗运升比较直爽,他摇头苦笑道:“老费你还是喜欢剑走偏锋。这次幸亏小洲回答了个‘出堂彩’,否则,我们现在哭都没眼泪。”
裴金谭呵呵笑道:“费大秘还是那么的野心勃勃。”
费云海语气古怪的说道:“野心本身是一种缺点,但它却是优点的母亲。你们几个到现在还没有明白今天的意义?”
顾松涛闻言双眉耸动,接着他惊喜地站起身,一拍脑门,“我真是昏了头,居然没想到……”
郑则生和裴金谭面面相觑,忽然,他们同时眼现狂喜之色……
罗云升的反应也不慢,他一怔后接着一震,指着费云海道:“万总在找班底?”
费云海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低声道:“万总理日理万机,他要听人讨论,国务院两大智囊团二十四小时听令,各行各业的专家权威,来听我的同门谈经济改革?呵呵!”
郭小洲还没有从万总理出现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听了半天,似明白又不是很明白。
“为什么是我们?”裴金谭狐疑道。
顾松涛双眸放光,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们不属于任何派系。”
“对!体质内再也找不到像我们几个这样政治上几近纯洁的知识分子官员。”郑则生恍然大悟道。
费云海感叹道:“老师高瞻远瞩。当年他曾给我们一个底线要求。不管是做学术研究还是走仕途,都不要参与地方派系的站队。即便到了必须站队不可的情况,也要选择最好的时机和尽量高的规格。”
顾松涛目露钦佩之色,“老师不沾官场,却深谙体制之道。没有老师,就没有我们程系的自成一派。曾几何时,我还纠结曾经投递而来的橄榄枝。”
罗云升笑道:“我们是体制内最纯洁的颜色。所以招人喜欢。”
裴金谭也感叹道:“去年我去看望老师,当时想老师出面帮我争一争主任的位置,老师当时的话还历历在目:一个人不论进哪个圈子,总是要想着进步的,这无可厚非,如果只把目光盯在一时的升迁上,那目光太短浅,经不起一点风浪,产生投机心理,只会把自己束缚住,既走不远,路也不宽。的确金玉良言啊!”
费云海做了个双手虚空下摁的手势,意识大家勿要激动,他的目光缓缓落在郭小洲身上,“今天我们都要感谢小师弟。”
郭小洲刚要开口,费云海霸气地制止他说话,意味深长道:“但我们也给了你最大最丰厚的回报。”
顾松涛低头思索。
裴金谭则有些半知半解地点头道:“的确,我们在体制内攀爬一辈子,党的一二号人物也未必知道我们的名字。小洲啊!看的出万副总理很欣赏你。而且他又是出名的喜欢栽培年轻人。只要费大秘在适当的时机提提你的名字,干脆把你调来国务院,这前程……”
郭小洲低调地摇头,“我有自知之明……”
费云海也跟着摇头道:“小洲现在还是嫩,让他来京都跟高手过招,是拔苗助长,不是个好事情。当然,属于他的缘分和造化注定跑不了。我刚才也稍微考虑了一下,如果我现在向总理提出把太和改制列入国务院改革办的试点,相信小洲很快便能脱颖而出。”
郭小洲屏住呼吸。
费云海淡淡一笑,“但我很快否决了这个提议。一来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不是他最好的机会。二来他缺乏基础。有人告诉过我,在你往上爬的时候,一定要保持梯子的稳固,否则,你下来的时候,你可能会摔倒。”
顾松涛频频点头,“云海你考虑周全。小洲你别急。先安心完成挂职工作。估计今天对国企改革的讨论会影响到太和在京的公关工作。你要有心理准备。”
顾松涛的话说得很含蓄,罗云升则比较直接,“反正你也反对政府行为主导企业改革,这次就甭想什么公关了,和和稀泥,明天你们都没有安排的话,我请小师弟。”
郭小洲早在万总理现身后,便明白,他的一席无心之话,也许成为推翻赵卫国计划的一记重拳。万总理明显不赞成行政过多干预市场的行为。哪怕他不管这事,但万办费大秘绝对不会任凭赵卫国得逞。哪怕他求情,以费大秘的决绝,也不会松口。
他苦笑道:“要是赵书记知道我是毁灭他计划的元凶,估计会后悔死带我来京都公关。”
郑则生安慰道:“不要过分在乎上司的意图。”
裴金谭意味深长说道:“杰克逊有个著名的虚伪定律:如果别人看不出你的虚伪,你就不虚伪了。同样,如果他不知道,你就不用承担责任和批评。”
郭小洲笑了笑,“赵书记一直想认识你们。如果你们方便的话,我代他邀请你们,一起坐坐。”
几位师兄皆沉默。
郭小洲顿时知道自己开错了口。
罗运升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师弟你还太嫩,有些饭局是不能随便参与的。我还无所谓,像费大秘和顾大行长,每天邀请他们的饭局要排长队,有时候吃饭就是表态。他们在不了解赵卫国底细的情况下,轻易去参与,会惹人遐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郭小洲毫不犹豫道:“我明白了。”
郑则生笑着说:“你不要忘记了郑杰,不管站在任何角度,你现在帮赵卫国属于锦上添花,帮郑杰则是雪中送碳。如何选择你自己应该会加以取舍。”
郭小洲虚心道:“受教了。”
顾松涛淡淡说:“真明白了?”
郭小洲点头道:“真明白了。”
裴金谭说:“谁都不得罪,也许是两面都得罪。你不管跟他们谁,也不是站队,选择不是站队。”
郭小洲笑着说,“其实我已经站队了。”
“哦——”
“我今天站了万总理的队。”
几位师兄大笑。
顾松涛点头道:“看来你是真明白了。记着老师的话,千万别随便参与地方派系的斗争。你选择帮谁也是在帮自己,这绝不是站队,更不是某某某的人,你要记住,你只有一个派系,就是***。如果你将来有了决定权,你才有资格选择或者自成一派。”
郭小洲刚要点头说话,他的手机铃声不适时宜地响了起来。在静谧的茶厅里显得异常刺耳。
拿出手机一看号码,是颜婕打来的,他抱歉对众师兄笑了笑,走出茶厅小声接听,“颜部长好!现在?没事,应该有时间,地点是?好,我一会赶来。”
他刚放下手机,师兄们已经来到了楼道口。
“小洲也有事,大家也该离开了。明天诸位有时间尽量来,地点我明天再行通知。”罗运升安排明天的接风宴。
裴金谭和郑则生没有任何犹豫,“如果没有特别意味发生,我们准到。”
顾松涛和费云海只能说“尽量”。
他们的“尽量”有九成可能来不了。
一行人来到胡同口,各自上车。
郭小洲从沙师傅的车上拿出一套纪念币,赶紧送到费云海的车上。
费云海接了过来,笑道:“他们几个都有礼物,我还一直纳闷,小师弟你怎么能厚此薄彼?”
“怎么会呢!以为费师兄您太忙,准备择日亲自登门拜访的……”郭小洲装出委屈模样。
费云海阴柔的脸上露出笑意,伸手示意郭小洲靠近,他在郭小洲的耳边低声道:“我们都是老师的学生,你是老师的最爱。以后有什么事件,可以来找我。但我要声明,小事情你找金谭则生他们,大事情估计你现在也不会有,将来有什么事情我和松涛会看着办。”
“另外,替我问候老师!说我永远是他的学生。”
郭小洲郑重点头。他知道,费云海的最后一句话才是他真正想说的。
目送师兄们的车徐徐离开,顾松涛的车在最后,当顾松涛的车路过郭小洲身边时,他刻意降下玻璃,正要说话……
郭小洲忽然想起那件墨翠狮子摆件,他低声对顾松涛说,“麻烦师兄送我一程。”
说完,他返回老沙的车上,拿起黑色的皮包,反身上了顾松涛的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