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男人的确有底气有资格对宫加力吼一声“滚!”。
他叫曾毅,来自京都,虽然算不上世家子弟,但和某大豪族却是姻亲,加上他也会来事,毕业后直接进入中纪委,耐着性子打了一年半多的杂,但最后总算熬进了监察处,三四年下来,混了个正科。
后来和郭小洲一样,成为下挂干部。挂职部门是广汉市纪委监察局,市执法监察室副主任,级别是高配副处。
仗着中纪委的名头,他挂职广汉后亲自查办了三个大案,双规了两个正处一个副厅,令广汉市纪委书记蒋述颇为欣赏。原因很简单,纪委不办案子,谁会尊重你?但如果是本地纪委查办案件,会有诸多的后遗症,除非上级指定督办。
曾毅不一样,他是下挂干部,不怕得罪本地人。
他挂职半年不到,广汉市大大小小的领导对他皆是敬而远之的态度。惹不起,咱躲!
因此养成了他“老子天下第一”的傲气!
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所长?顶天副科?他随便查一查,对方就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
名流会所的几个老板一直诚心交接他,他也是会所为数不多的白金会员之一。今天他应邀前来参加会所举办的名模嘉年华活动,顺便通知了他的好朋友钟昇,钟昇的女友薛卿卿正是模特圈中之人,听说会所特地邀请了“维多利亚的秘密”的内衣御用模特,当即表示要出席这个活动。
而钟昇又转邀了武江的一线大少朝水平。朝水平倒是对这个模特嘉年华活动没什么兴趣,但是他很想去广汉看看姚浩等人开办的生态旅游开发公司。因此三人晚上从武江赶到广汉。
前不久,一群人正听汪东侃得起劲,侯龙涛忽然接到了保安的电话,说宫加力前来要人。
侯龙涛当即表示交人。宫加力虽然没有绝对高于他的实力,但人家毕竟身在国家强力机构,会所也在宫加力的管辖范围之内。虽然他并不待见宫加力,但懂得适时的低头正是他的聪明之处。
孰料正和钟昇攀谈的曾毅突然开口,“一个小所长就想来会所嚣张?当会所没人?”
侯龙涛笑笑说,“也不至于嚣张,他拿钱领人走……”
曾毅冷笑道:“候总害怕他什么呢?他手中的那点小权?”
侯龙涛一愣,心道你这**可以无所顾忌整治任何人,因为你的家不在广汉,你再过一年半载就回到你的京都去,我们则必须考虑更长远才行。
会所的另一大股东挥手道:“龙涛,曾主任发了话,你还担心什么呢,老子一直看姓宫的不顺眼,今天活该他倒霉了。”
侯龙涛还在犹豫。本来是件小事,他可不想平白无故招惹宫加力的惦记。
对于侯龙涛的软弱,曾毅脸上满是不屑地淡淡道:“今天我刚接到省纠风办关于警察工作作风问题的整治文件,我正愁找不到动手的目标……”
侯龙涛听到这里,顿时知道宫加力死定了。
于是才有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宫加力瞪眼朝曾毅看去,刚要破口大骂,忽然皱起眉头,他认出了这个人的来历,广汉市纪委监察局的挂职小阎王。似乎有点惊讶名流会所怎么和这个纪检的小阎王攀上了交情,同时心中暗凛,尼玛老子这次该不会撞倒枪口上了吧。不过他的表情倒没流露出任何异样。只是朝曾毅点头示意道:“原来是曾主任,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我和候总出去聊。”说到这里,他和侯龙涛前不久一样,搭起侯龙涛的肩膀便往外走。
侯龙涛耸耸肩,心想你走得了吗?
果然,曾毅轻描淡写道:“怎么,要走?”
宫加力无奈转身,脸带笑容道:“曾主任有何吩咐?”
“你丫继续嚣张啊!怎么了?不敢了,胆怯了,心虚了?刚才你那一脚不是踢得挺有风情的吗?”曾毅嘴里叼着烟,望着宫加力冷冷说道。
宫加力暗暗叫苦,他要是知道这个纪委的小阎王在此,他怎么也不会上来,他甚至心里暗暗有些怨恨郭小洲。
郭小洲上前两步,和宫加力并肩而站,轻声道:“宫所,遇到同事了?”
宫加力苦笑道:“市纪委监察局监察室的曾主任。”
郭小洲眸子轻动,对于这个姓曾的小阎王,他一直没对上号,他只知道罗治国的案子是姓曾的挖掘出来的,他不知道“曾主任”居然是他的“熟人”。
他的眼睛掠过众人,最后落在曾毅脸上,不卑不亢道:“宫所职责所在,并非嚣张。”
他的话点醒了宫加力,他眼露喜色,对呀,老子来会所执行公务啊!又不是什么私人仇怨,你纵然是纪委领导,又能奈我何?
“执行公务?我倒想问问他领导,是谁给他动脚踢人的权利?”曾毅直视郭小洲,但目光更多落在他身后的安瑾身上。
要说肤白、腿长、胸挺、臀翘,会所里几乎没有差的,各种气质的女郎齐全,但像安瑾这么能一眼打动所有年龄层次男人心的,却相当罕见。
安瑾经历过白浪山事件,心中对郭小洲充满信心,她狠狠回瞪了曾毅一眼。那一瞪的风情,使得曾毅顿时心旌神摇,心中连呼“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郭小洲眼神一冷,“是党和人民与法律赋予的权利。”
曾毅回过神来,目光转向侯龙涛,问道:“他是谁?”
侯龙涛也不知道啊,他朝宫加力投以疑问的神色。
宫加力当然不会告诉他们,郭小洲只是下面县市的一名挂职副厂长。
见没人知道郭小洲的身份,曾毅正气凛然道:“警察打人谁给的权利?警察就可以随便打人吗?身为民警不为民办事,反而滥用职权欺压百姓,这种警察要不要也罢。”
“难道你就没想过你的行为,是对纪检干部这一神圣称呼的侮辱吗?”郭小洲无动于衷的说道。
对于郭小洲的镇定冷静,曾毅虽然有些小惊讶,但他不认为郭小洲有强过他的实力。一个在坐都不认识的男人,会有什么彪悍强势的背景呢?更何况郭小洲的穿戴已经暴露了他的阶层。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需要向你解释吗?”曾毅顺手一杯红酒照着郭小洲脸上泼去。
郭小洲本来可以躲避,也有时间闪躲,但他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任由一杯红色液体泼到他脸上、身上……
“郭哥……”宫加力有些失措地盯着他脸上的红色液体。
“小洲哥!”安瑾惊呼一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急急忙忙帮他擦拭。
郭小洲冷厉的脸庞掠过一抹稍纵即逝的柔和,他看着曾毅,淡笑着开口道:“你就这点能耐?我倒是高估了你。”
曾毅的脸上闪现出狠厉的怒色,他在广汉何尝被人如此藐视过?对方的淡定与不屑明显比他泼红酒还要高出一个层次。
可是在不在知对方的身份情况下,他纪委监察局主任的身份明显产生不了效果。就好像一条龙永远无法威胁一只蚂蚁一样,无处下手。
但他旁边的朋友终于出头替他解围,一个体型相对魁梧的年轻人霍然起身,语气阴狠道:“怎么着?想在曾哥面前斗狠?曾哥的身份不屑和你这种底层无奈斗嘴,我不介意替曾哥教训你,会所有间拳击房,去玩玩?”
郭小洲微笑对宫加力说道:“我不跟猪摔跤有两个原因:首先这让我自己变得很脏,其次会让猪很高兴。”
宫加力“啪啪啪”鼓掌道:“经典!”
“我草你么戈壁的……”魁梧年轻人暴露着跳起来便要朝郭小洲冲来。
安瑾吓得连连拉扯郭小洲的胳膊。
宫加力脸色立变,豁然站在郭小洲身前。
在坐的公子名媛名模个个脸露兴奋之色,就差没鼓掌喝彩。看热闹的不怕事大!
魁梧青年的动作快,但一只手却在他踏出地毯的瞬间,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淡淡道:“坐下。”
魁梧青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一阵白一阵青。他有些狐疑地盯着钟昇,“昇哥……”钟昇举起茶杯,低头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沫子,轻描淡写道:“如果是小庄在这,他要揍人也绝不会吭声,而是默默走到他身后,一脚踢飞……”
魁梧青年脸露恍然之色。是啊,他为什么总是赶不上小庄呢。小庄是条不会叫唤的独狼,而他充其量是条狂犬……
郭小洲对宫加力道:“人愤怒的那一个瞬间,智商一般为零,过一分钟后恢复正常。所以,人的优雅关键在于是否控制自己的情绪。用嘴伤害人,是最愚蠢的一种行为。”
郭小洲的话音刚刚落下,就连俨然一副“任尔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境界的朝水平都忍不住挑了挑眉头。钟昇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现在都有些搞不明白郭小洲到底胸有成竹还是在装疯卖傻。
更可气的是他带来的女友薛卿卿根本没有明白郭小洲话语的真正指向,她居然嘻嘻笑道:“咦!这话有点道理……”
她空有一副好皮囊,胸大腿长臀翘,但智商却稍微低了点。她没听出来,她周围的少爷名媛们却心知肚明,个个强忍笑意。
钟昇气得满脸通红,却又无法发泄。人家都点明了要“优雅”,暗示你们这个优雅高贵的高端会所一点素质都没有。他若再用嘴巴伤人,就意味着给人看笑话。
宫加力被压制了半天的气势终于复原,他哈哈一笑,朝郭小洲竖起了拇指,“我服了!郭哥!”
心智聪颖的安瑾望向郭小洲的目光如中午的阳光一般灿烂明亮。
侯龙涛作为会所的管理人,不得不出面解钟昇之围,他不屑地瞥了一眼郭小洲,拖长了声调,嘲讽道:“宫所,我瞧你越混越栽了啊,都跟上‘郭哥’了?”
宫加力怵曾毅,但不怵侯龙涛,他一翻白眼道:“我一直想跟郭哥,他还不愿意收呢。”
“是吗?”侯龙涛不禁有些狐疑,这个模样周正,但衣着普通之极的男子到底是什么人?是宫加力有意渲染误导他们,还是这个叫“郭哥”的男人有什么深藏不漏的背景?
宫加力扫了曾毅和钟昇等人一眼,呵呵道:“他不仅是我宫加力的大哥,也是黄战猛子的大哥……”
侯龙涛和几个知道这几个名字分量的人齐齐色变。黄战和猛子是广汉的绝对一线公子哥,人家根本不屑在广汉这一亩三分地称王称霸。如果这位“郭哥”真在是黄战猛子的大哥,那么作为广汉本地土著的侯龙涛等人,自然要考虑后果。
广汉的土著少爷们怵黄战,曾毅这头过江强龙绝对不会在乎几个纨绔子弟,他笑容里带着一股不加掩饰的傲然冷意,“不管他是黄战还是猛子的大哥,我一样要玩死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台阶扶手处传来一道清凉的声音,“是谁这么牛逼哄哄啊!我来瞻仰瞻仰是那尊大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