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浩一直看着梅婷的背影,直到背影不见le,消失le。他才发动车子,有些恋恋不舍地将车子掉头往林县的方向开去。他知道,思思和他,他和思思之间已经有了一种共同的,又喜又忧的东西联系着。只是他不愿意去承认,这种东西与爱情有关。思思这样的女孩,他爱不起,也不是他能够消费的对象。他用力踩le一下油门,似乎要把思思彻底从他的想象中赶走,似乎要以最大的力气逃离这个有着思思的地方。

 琉州的初夏,一股又一股的暖气往车子里钻,吕浩没有关窗户,任由这样的暖流直入骨间,他知道他需要这样的温馨。只有这种温馨,才能够让他清楚地知道,他接下来想要干的事情,他未来的任务以及他需要的江湖和官场。

 是,江湖和官场才是他既定的路。吕浩在这样的时刻,如此坚定地告诉自己,于是车便滑出了琉州,直奔林县的高速公路而去。hk。

 这时,刘儒生探听到国家环保部要在全国设立一批自然保护区,凡是列入自然保护区的各省、市、县,都有一笔不菲的项目保护资金。他是在床上和李小梅缠绵时给李小梅听的,者无意,可听者有心。李小梅就缠着刘儒生带她去北京跑项目,刘儒生提出让吕浩也去,这样,他和她之间公开出入就免得许多的尴尬。刘儒生倒不是怕什么,主要是领着李小梅单独进入那些人视线中,总还是有些不妥当。虽然大家也心知肚明的,但是这个样子去谈公事,就很有点不伦不类了。

 吕浩在高速公路上就接到了李小梅的电话,要他直接把车开到省城去,她和刘儒生也往省城赶,马上飞北京。刘儒生是早些天就得知这个消息,没放在心上。被李小梅缠得没办法,只好任她折腾着。当然了,林县有这样的条件,林县的南子湖是完全可以申报湿地生态保护的。

 李小梅把这件事告诉吕浩后,吕浩和她一样急,恨不得马上飞北京就好。再了,有这样的事情,吕浩暂时可以忘掉思思的事,忘掉要问思思关于境外银行的事情,也忘掉老板出手了。

 “顺其自然吧。”吕浩在这一刻有了一种很宿命的想法。时间把他带到,哪个轨迹就算是哪个轨迹吧。他其实知道,莫正南已经在调查孟成林,否则他怎么就知道孟成林境外有存款呢?就算他不问思思,莫正南也能从其他的渠道得到这个消息。吕浩还是希望老板是从其他渠道得到这个消息,而不是让他去套思思的话。在这个时候,李小梅要飞北京跑项目,吕浩就有一种巨大的解脱感。

 吕浩把车开到了省城的机场,李小梅和刘儒生的车子还没到,李小梅把司机小王带来了,他要把吕浩的车子开回林县去。吕浩在等李小梅和刘儒生的时候,给老板发了一条信息,把梅婷的事以及他现在飞北京跑项目的事告诉了老板,还特别,他没有见到思思,有机会他再当面试探一下思思,这是他的缓兵之计,拖了一天算一天吧。

 李小梅和刘儒生到了,李小梅替吕浩介绍了一下刘儒生,吕浩赶紧伸手握着刘儒生的手:“认识刘老板真是三生荣幸啊。”

 刘儒生也客气了一番,吕浩把车子交给小王后,三个人向机场走去。

 三个人上了飞机后,李小梅坐在两个人中间,一路上,大多是李小梅话,倒也让吕浩少了很多的尴尬感。在李小梅有意无意的促进中,刘儒生对吕浩也变得热情多了。

 到北京到了后,李小梅和吕浩就一切听刘儒生的了。这样也让吕浩少了许多的麻烦,要是真让他去劳碌,莫大的北京,他还真是无从下手。他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北京,但是北京也确实太大,而且变化一天一个样子,一如网上的人如此总结北京:心情就像北京的二环路,总找不到出口在哪!
生活就像北京的三环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爱情就像北京的四环路,顺时**四射,堵时撕心裂肺!
事业就像北京的五环路,总有大车挡在你前面,超吧,没胆!理想就像北京的六环路,听过,没走过。几次想走,却不知入口在哪!对这样的帝都,有刘儒生引导着,倒也让吕浩少走不少的弯路。

 三个人在北京住下来,刘儒生就领着吕浩和李小梅宴请环保部分管该项目的马部长的秘书伍大伟,他喜欢戏剧,特别喜欢京剧。刘儒生便引着吕浩和李小梅去请伍大伟去剧院听戏。这对于吕浩来,还是头一次进剧院听戏。他们去的剧院是梨园剧场,这是一家由北京前门饭店和北京京剧院联合开办的艺术厅,由北京京剧院艺术家表演,演出的剧目也都是精心挑选的京剧名段。工作之余,坐在中国传统的八仙桌旁,品尝中国小吃和名茶,据那会是一种美妙绝纶的享受。来听京剧的人演出前可以到化妆室看一看演员们的脸谱化妆,还可以到展卖厅浏览中国京剧简史、著名京剧艺术家剧照,选购具有京剧特色的戏装、脸谱、乐器、字画、音像制品等等,总之,在梨园剧场请人听戏很高雅,也很时尚,让人联想到那个早已逝去年代里的那些达官贵人,名媛以及仰慕她们,或者她们仰慕的各类名流。那是一个一脉相承与渊源流传的传统的生活方式,给人一种高雅悠闲的感受,令人记忆起那些遥远过去的贵族气息;加上不菲的费用,让今天一些新贵们当做是一种身份的符号。

 当然这些全是刘儒生在车上告诉吕浩和李小梅的,李小梅有吕浩在,显得特别的轻松,一切依赖着吕浩。再了,这样的事,本来就属于吕浩脸上争光的事,能利用李小梅的资源就已经对吕浩是天大的帮助了,他当然要格外卖力地跟着刘儒生去谈好这样的项目。

 刘儒生在车上的话,让吕浩又有了很大的压力感。他越来越感觉在刘儒生面前,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烙上了显著的“乡下人”烙印,显得局促,浅薄,俗气。这种感觉让他变得特别不自在,也害怕怕自己不懂得规则规矩,应酬起来不得当,一旦出洋相,那会是怎样一种让人尴尬,丢人现眼的情形?虽然在琉州那个地方吕浩还算得上见多识广的,这是北京啊,帝王之都,他在这里就显得太渺小了,所以吕浩内心还是很有胆怯感的。当然,他不可能把这种感觉告诉刘儒生。尽管他和刘儒生的关系已不像初期那么陌生,但是他一开始就本能感到自己和刘儒生并不是一类人,很难融合到一起,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对这个有些神秘的人,有着心理上天然的抵触。他总感觉刘儒生波澜不惊的表情下,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具体是什么,他摸不着边,也无法摸得着边。只是这个人就像是一道门禁栏杆横亘在他和琉州与北京之间,他不得不想法去逾越。

 梨园剧场到了。刘儒生带着吕浩站在大门口等伍大伟,大约十分钟光景,刘儒生迎着一辆奥迪A6走了过去,吕浩也赶紧跟在他身后走了过去,从车上下来三个人,刘儒生率先握住伍大伟的手:“伍兄辛苦了。”接着他把吕浩让到伍大伟面前介绍:“吕浩,林县刚刚上任的年轻有为的副县长。”然后指了指李小梅:“李小梅,林县环保局的李局长。”李小梅含笑地冲着伍大伟点头微笑着,吕浩赶紧叫了一声:“伍主任好。”伍大伟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刘儒生就把另两位介绍给了吕浩和李小梅,一家投资集团的胡总,人长得圆皮球似的,那个脾酒肚如六个月的孕妇一般。另一位是水利方面的专家刘教授,带着眼镜,确实是一副学者的样子。

 彼此见过面后,刘儒生就张罗着往剧院里走。吕浩走在最后面,他一直盯着伍大伟的背影看,伍大伟秘书大约四十多岁的样子,不过看起来还显得年轻一些,一米七、八的样子,很典型的北方男人形态。据他老家在内蒙呼伦贝尔草原,后来随着父母定居在北京,从小在北京生活,算是很地道的北京人。他的衣着透着洒脱,不像莫正南那么中规中矩,也不像刘儒生那样有些江湖气,更不是胡总身上有的那种商人过于精明的粗俗。从第一眼开始,吕浩就感觉这个人的压力,也看出对方并没有过多注意自己,尽管看上去彬彬有礼,却让人感觉到无形的距离感。当然,吕浩的性格也使得他没有去企图接近对方。刘儒生在带自己来前,告诉过自己这次见面会有几个人物出现,一个机会,为林县带去一个很大的项目的同时,可能还会有一大笔投资。而这位伍主任是其中关键的角色,他的态度将起决定性的作用。刘儒生还告诉吕浩,在之前他就留心到了这个项目,但是他确实没想过林县,虽然他在为林县争一河两岸的项目,但是在环保方面,他倒真没与林县联系上。

 刘儒生定的是前排,一行人围着八仙桌坐着,剧场的京剧还没开始,刘儒生叫了几份小吃,吕浩忙着给他们倒水,这倒水的活本来李小梅要倒,吕浩先抢了过去,毕竟他的年龄最小,再了,刘儒生肯定也不希望李小梅倒水。他已经感觉到刘儒生和李小梅之间的那种道不清的关系了。每个人都很享受地任他忙前忙后,他们着各自的见闻,还约着周末去打高尔夫球。直到京剧开演,伍大伟马上转入听戏之中,胡总和刘教授也跟着转入听戏之中,看来他们几个还是真正的戏迷。

 吕浩不懂京剧,不过他也不排斥戏剧。偶尔在家也会听听,只是他几乎算是戏盲,经常分不清楚京剧、越剧、楚剧之间的差别,仅仅是有时会被戏曲的一些唱段的优雅,唱腔的唯美和那种细腻到极致的音画的美所撼动,但第一次来到这样的环境里,他才清晰感受到自己的浅陋,这样的感受让他不由自主产生出自我粗鄙的沮丧,有种敬畏油然生发。看着一行人那么入神听的时候,他也装着很认真去听。

 中途,刘儒生把吕浩叫到外面,安排晚上吃饭的事情。他要去接几个人,让吕浩先去酒店看看预订的包间。交待完后,刘儒生就走了,一切在吕浩知道之前,都早已安排妥当。吕浩对此很感谢刘儒生,他和李小梅算是初来乍到,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也不懂,如果刘儒生替他们打点和安排好一切,他和李小梅还真的无从下手的。

 吕浩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想先好好听听戏,想努力进入进去,他知道在今后要来北京找项目的话,这是一种必备的能力。他试着让自己能沉下心来,学着那几个人那样聚精会神,但他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精神,看看那几位似乎都沉浸在戏剧之中,遇到精彩的时候由衷发出叫好。吕浩便发现自己完全不属于这个圈子,想要融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勉强陪着听了一会儿戏,就对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去安排晚上吃饭的事情。那位刘教授倒是很礼貌回身应答了他,而胡总正兴高采烈看得投入,伍大伟却露出一丝不悦,似乎觉得吕浩的存在是不协调的瑕疵。吕浩不敢再出声,屏息悄悄退了出去,李小梅也跟了过去,他们都视李小梅不存在一样,李小梅也坐着无趣,可吕浩让李小梅陪下去,他一个人去忙就可以,总不能两个人都走掉吧,李小梅只好又回到了他们中间。

 只是吕浩没注意到就在他退出去的时候,伍大伟却又在昏暗里回头认真看了他一眼,然后与刘教授低声了几句什么。

 吕浩去了酒店,订的房子已经安排好,并不需要他做什么,便猜也许是刘儒生怕他听戏闷,找个理由让他走动走动吧。这么一想,倒也觉得刘儒生这人不错,算是能为他人着想。他确实听得有些闷,偶尔听一段还可以,这么长时间听,他觉得节奏太慢。戏剧逐渐退出他们这一代的时候,大约与节奏太慢也有关系吧。不过,现在可看、可听的东西多的是,也难怪他们这一代人成不了戏迷。

 剧院散场后,李小梅引着伍大伟、胡总和刘教授一行来到了所订的包间,刘儒生还没来,吕浩自然成了主人,可他对接待的事情远不如刘儒生做得周到和自然。他很窘迫地看了看每个人,只知道给他们添水,多的话也不知道从哪里起。刘教授似乎看出了吕浩的窘态,主动想引开话题,缓和他的紧张局促,很温和问他:“吕县长以前在哪里高就?”

 吕浩赶紧:“刘教授,喊我小吕吧。去林县之前,我在琉州政府工作。小吕年轻,今后还望前辈多多指导。”

 刘教授笑了笑指着伍大伟:“拜伍兄为师,只要他愿意教你,北京没有你走不到边的地方。”

 吕浩随着刘教授的话转向了伍大伟,但是伍大伟并没有看他,而是问胡总:“胶囊厂的厂址选得怎么样?”

 吕浩尴尬了一下,借着喝水低下了头。刘教授伸手在他身上拍了拍,他便冲着他笑了笑。

 胡总这个时候话了:“看了几个城市,不太满意。张兄有好的建议吗?”

 伍大伟这个时候才把目光投向吕浩,吕浩迅速捉到了伍大伟的意思,他一边掏名片,一边递给胡总:“胡总,这是我的名片。请笑纳。”胡总接过名片看了看,问吕浩:“名片后面的照片是你们城市?”

 吕浩望着胡总,赶紧:“照片是林县整个城市的缩影。真正的林县比照片更漂亮。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交通都非常便利。而且林县背靠长江,有南子湖围绕,而且离江南省会一个小时的路程,是投资的理想之地。胡总,要不要去林县看一看?”

 伍大伟和刘教授显然对吕浩的举动很满意,特别是伍大伟,他没想到这个小伙子很精灵,一个眼光,他就能够领会到全部的意思,而且显然话条理清晰,名片也极有特色,把整个城市图附在名片上,这一点远比许多年轻人强。他可不大喜欢一些下面来的人,见了漂亮女人,恨不得长十双眼睛看才够本。这女人嘛,逢场作作戏,调调工作中的压力,摸一摸,揉一揉就差不多,可下面很多干部就如土包子,见了女人就想上,就想纳为己,这北京的女人,不是随随便便就那么容易玩得起。

 刘儒生来了,身后跟着几位年轻漂亮的女孩。他进来后就邀请大家入席,也没问吕浩什么,也没看李小梅,仿佛他们之间没任何关系一样。他的两眼就只是看着伍大伟,大家直到伍大伟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上位,包间的服务员帮他来开座椅等他坐下后,再相继入座。吕浩看着有些困惑,他虽然不认识另外的几位,可他知道刘儒生不是一般角色,而他都要在伍大伟面前这般毕恭毕敬,可见伍大伟在北京的能量了。

 吕浩在伍大伟的斜对面背靠门的位置坐下,挨着那位胡总。服务员帮大家把餐巾打开铺在腿上,又一一整理好餐具。然后那位领班样的女孩用步话机悄声了什么,几乎是不到一分钟,就有一个一身深褐色马甲,细条纹蛋清衬衣,带着洁白的圆帽的男青年推着一辆推车进来,推车上摆放了各种菜肴,而同时,一位女服务员点着了桌子中央的火锅,打开了原本盖着的火锅。推车进来的男服务员首先把几盘削成薄薄卷起来的薄片的羊肉,放在了桌上,他介绍到这是来自呼伦贝尔草原的,吕浩觉得这样的羊肉看着就让人心里舒畅,吃起来一定鲜美!在琉州,他也经常吃羊肉,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精致的吃法。接着服务员把另外一些配菜放在了桌上,推车被推到了靠近房间门边的餐柜边,那些没摆上来的新鲜菜蔬放在推车的三层架子上。

 刘儒生一边招呼客人一边介绍,这是内蒙呼伦贝尔草原的纯种羊肉,这时,吕浩看到伍大伟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面露浅浅的喜色。他便知道,伍大伟骨子还是最念家乡内蒙呼伦贝尔草原的。但他一声不吭,只是安静坐在那看着。

 一桌饭,在现在很简单,但因为已经成为一种模式,所以就需要面面俱到,哪怕参加的人都知道仅仅是形式。但必须要知道,形式往往不在于它的内容,具备不具备实际效用,形式的效用就在于它的无用,在于它的存在表达了一种共识。看看在场的这些人,吕浩清楚知道绝对不是一些饕餮之徒,他们谁也不会在乎一顿饭,吃什么菜,喝什么酒,陪吃的女人是不是漂亮性感。这些人无论是所在的地位,还是内涵的文化素养,都会把时间、空间分得清清楚楚。

 包厢时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到底是首都,你只要一进来就会感觉到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吕浩感觉到了一些不能自已的紧张与局促,他并没有去看什么,却感觉到房间有些黯淡的光线里,漂浮着一些难以确定的香味。这种香味让人慢慢会受到影响,变得放松起来。那几个女孩看来是经常在这样的场合陪酒的,尽管看着年纪轻轻,其中一个吕浩感觉不到二十,但都显得落落大方,全然不同于自己家乡城市的那些,这样的女孩让你无法生出亵渎心,也不让你觉得拘谨。他注意到这几个女孩很自然就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对象,这似乎是一种职业的敏感和习惯。这算是第一次,吕浩发现这些女孩都有着特殊的能力,能在一瞬间就找到自己的目标,她们是怎样知道自己适合哪一位客人的?这让吕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感到迷惑。后来他也曾询问过一些这样的女孩,但每个人都会出一些不一样的法,看来这不是可以规律化的,它仅仅是一种职业天生的禀赋。

 那些进出的服务小姐,在铺着厚厚地毯的房间里进进出出,她们为客人送上各种饮料和食物,却让你觉得好像是属于这个房间的一部分,来去像风一样轻盈。每当她们中的一位需要询问客人的意见时,那种低吟般的声音总能让你觉得亲切,又和你保持着一个你无法逾越的距离。

 菜肴开始被一样样端上来,酒也被开启。吕浩却至始至终没有进入状态一般,无法仔细观察,陷入到了一种迷茫中,开启的是什么酒,那些盛在精致碗盘器具里,被人精心配制成得赏心悦目的菜肴也完全在他视野以外,他处在一种恍惚状态,这让他不知所以。

 在琉州,各类档次的酒席吕浩没少参加,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倍感压抑和不适应。也许是在座的几位,也许是房间里的气味,那是种混合了的淡淡迷香般的东西,在你不知不觉中就开始在包厢内氤氲;也许还是与人有关,他不是没见过重量级人物,而他的性格也不是会怯场的那类人。可这一次就是不同,尤其是那位伍大伟秘书,这人看着不声不响,有些消瘦的外表让人初看了儒雅,可当吕浩坐在他对面时,尽管他并没抬眼看过自己,却像是被这个人剥光了在那审视、检查,混合。这让吕浩心里的有一种交错的感受:屈辱和困惑;这也让吕浩第一次强烈感到束手无策,感到自己的软弱和猥琐。

 吕浩此时此刻甚至是刻意去讨好、巴结这几个人,这是他第一次出来跑项目,能功与否,在此一举。再了既然有圈子套的存在,游戏规则也就自然存在。众多的存在,就不再是一种虚无,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东西,这种实在与官场无关,与官员无关,更与“斗”字无关。

 官场永远需要这种身在局中,却永远不知局中局的态势会走向哪里。

 刘儒生在忙碌,他显得得心应手,吕浩的注意力一时间几乎全都在他身上。房间里很安静,飘荡着轻柔的好听的音乐,刘儒生吩咐负责倒酒的服务员把开启了的酒,斟满客人面前的杯子,然后等她退出后,刘儒生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大家停止了正在进行的动作,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刘儒生不紧不慢,语调也把控得极有分寸,他:“今天是我们吕县长和李局长第一次和各位见面,就算是见面礼吧,接下来的事情还仰仗各位领导和前辈,现在我先僭越了敬各位一杯。”

 着刘儒生便把酒杯绕着桌子,冲着每个人转了一圈然后一饮而尽,并在饮完后亮了亮杯子,非常礼貌地坐下,然后看着吕浩。吕浩心里有两个声音,但他本能去服从了那个接受的声音。他几乎有点木然地站起身,端着刚从那杯酒,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一瞬他只看见几张男男女女模糊的脸,还有那双根本没抬起的眼,就是这双眼,让他如刺在背。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积聚着力量要把那几句话出来。刘儒生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他在座位上动了动。这时那位刘教授开口了,他的开口成为了一剂润滑剂,瞬间就让吕浩凝滞了的身体重新恢复了运转。

 “小吕,你今天是真正的东主,我们可是来讨你一杯美酒的。”

 “刘教授您言重了!第一次见到大家,我还真有点受宠若惊。伍主任,刘教授,胡总,感谢您们不弃,以后还需要多关照,有什么不到的,还请给晚辈指点批评。我现在就先谢过了!”他着举起酒杯,学着刘儒生环绕一圈一饮而尽。只是他没意示到,他在喝完酒后,会去看伍大伟。而伍大伟还是那样目不斜视,安静地看着面前的那盘羊肉片,好像被里面有什么神奇的东西深深吸引住了。在吕浩看他的一瞬间,他身子抬起来了些,往后靠在了椅子上。不知道为什么,吕浩此时会想起一本书里的一个人,就是武侠里的“四大名捕”里的“无情”那个残疾人,坐在轮椅里,你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冷还是热。其实他并不喜欢读武侠,原本连都不愿意去读,只是后来进入官场后,他不得不读,既是他用来消磨时间的最好礼物,更是他学习和套用的更好教材。有句话这么,历史记录很有可能除了地点和人名是真实的,事件全部是杜撰的。而恰好相反,地点和人名是杜撰的,事件却全部会是真实的。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大约就是这个意思吧。

 吕浩在琉州也曾参加过很多次这样的场合,但不知为什么,在琉州,看上去没有多大区别的场合,在这里,自己就会感到如此地不自在。敬完酒他有点不知道接下去该干嘛,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继续站在那。倒是刘儒生看出了他的拘谨,一边半开玩笑地:“小吕,今天貂蝉没来,全看你自己了。”吕浩听见这话,一时间有点不知所以。脱口问了一句:“什么貂蝉?”

 吕浩的话一落,满座人都笑了起来。特别是刘教授,他一边笑,一边问刘儒生:“刘兄对吕布是不是羡慕极了?”

 吕浩被刘教授这么一点醒,才知道刘儒生在拿他的姓氏开玩笑,他当然读过三国,只是在这个场合,被刘儒生提起姓氏时,他没反应过来,让他有了一种不出来的郁闷和尴尬。好在刘教授极时的转换,让刘儒生把话接了过去,他:“哈,开玩笑。貂蝉这样的美女怕是每个男人都想占有的佳品。不过,今天来的李局长不亚于貂蝉,吕布和貂蝉第一次拜大家的山头,是不是敬伍主任一杯?”

 刘儒生的话在吕浩听着很不是味道,这个时候把他和李小梅分得如此之清,而拿他出来挡箭牌,不过,刘儒生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和理由吧。再了,他可是第一次独立在北京跑项目,这位伍大伟究竟是什么角色更是云里雾里。但本能告诉他,这不是一个简单人物,至少目前对于他来,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借刘儒生话的当口,吕浩深深吸口气,让自己的心保持平静。他把自己空了的酒杯倒满,没有让一边的服务员来倒,再倒酒的时候,他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酒上,那时他才发现那是一瓶茅台“飞天”在琉州,吕浩也偶尔会在一些场合喝到这一类的酒,但对酒,他实在是不爱好。他记得有一次参加一位同学的聚会,也是喝这种酒,他喝醉了,回到家被妻子安琪责备了好长时间,想到这,妻子突然冒出来,他的心里突然有了种淡淡的哀愁。不过,他还是在替自己倒完酒的同时,把目光投向了李小梅,李小梅知道吕浩的意思,也替自己倒满了酒。

 “伍主任,我是晚辈,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有什么做得不好,不够的还请您指点,我也没什么好敬您的,这杯酒就当是我和李局长拜师酒。”吕浩一下子变得不顾一切起来,这样一来他反倒轻松了许多。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恭敬地看着伍大伟。几乎是窝在椅子里的伍大伟绵软的身子动了一动,似乎是有一股力量一直蛰伏在里面,现在被什么唤醒了的。在以后的日子里,吕浩一直没弄清:这样一个外形看着高大到有些彪悍的汉子,为什么就能如此静若处子?这样的时候真的就和那位武侠里的“无情”一样。

 “吕县长,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你客气了。来,给我倒上,今天我也喝一口。”

 “吕县长,伍主任不喝酒的。”刘儒生的话让吕浩一愣,他仔细才发现伍大伟的杯子里装的不是酒,而是清水。一边坐着的女孩赶快为伍大伟倒上了酒,伍大伟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对吕浩点点头,一口喝干了。喝完他坐下,用毛巾擦擦嘴角,伸手去轻轻拍拍身边的那位女孩细腻白皙的手:

 “谢谢,谢谢•••”

 “不好意思伍主任,我不知道您不喝酒的•••”

 “也不是完全不喝吧伍主任?”那位刘教授从一旁道“只是很少喝,今天看来是因为貂蝉来了,伍兄兴趣高起来了。”刘教授的一句貂蝉来了,又让大家笑了一阵。不过吕浩不再有尴尬,而李小梅一直微笑着,任由他们拿她和吕浩调剂着酒桌上的氛围。再了如果“貂蝉”能够成为整桌人的话题和笑点的话,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吕浩知道伍大伟特地为自己而喝了一杯酒时,突然心里竟涌起了一股感激。在官场就是这样,官大一级压死人,而喝酒的时候,官职高的人喝干往往就是对官职低的人一种肯定和重视。这是不成文的规定。而这样的规定,总会让高职低的人感激或者骄傲,再或者有一种“士为知己者而死”的赤诚。

 吕浩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他是一个喝酒上脸的人,经常里一杯酒就能让他满面通红。经过这番折腾,他也放松了下来。他再一次给自己斟满酒,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转向坐在右手的胡总。胡总正在锅里涮着羊肉,直到吕浩开口喊他,他仍在把涮好了的羊肉用漏子捞出来放到面前的味碟里。这时候伍大伟突然咳嗽了一下,胡总抬眼看了下,像是被惊了的。他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端起面前的那杯酒站起身来去跟吕浩碰碰:

 “不好意思,这羊肉真好吃!”

 “胡总喜欢就请多吃点。我敬您了!”吕浩再度把杯中酒喝尽,胡总比他矮一截,面对面紧挨着他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奇怪的是这么一位胖子,身上的气味却有股淡淡的清香,这股香气很是爽人。胡总把杯中的酒了一小口,坐下后身边的女孩要给他倒满,他一把抓住那女孩的手:“你想灌我?”

 “我哪敢胡总,要不我陪您喝一杯?”

 “不行,听北京的女孩个个能喝,要喝你就喝三个,我喝一个。”

 “胡总欺负人了。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刘教授开起玩笑来。

 “我是粗人,不像你刘教授大知识分子儒雅。”着他突然伸手去开女孩上衣的领口“我看看,看看你是不是带了酒池——”那个女孩“咯咯”笑起来,很熟练地打掉胡总的手:“胡总真是,就算是带了也不会是酒池——”

 “嗯嗯,那就该是肉丘。”

 “伍主任,您看胡总又在欺负我。”

 这样一闹,场面即刻轻松了起来。吕浩的情绪也松弛了下来,他看见那位刘教授正俯下身在和伍大伟话。这是位看上去很儒雅的中年男人,隐约能看见发根处的花白。他对这个人有种难以清的好感,是那种能很迅速就让你就感到亲近的感觉。

 吕浩等着。他想敬这位刘教授一杯,尽管不清楚情况,他本能觉得这个人能给自己帮助。但刘教授一直在跟伍大伟窃窃私语,吕浩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放下准备端起来的酒杯,觉得胃里发烧,就想吃点什么。就在他刚要把从盘子里夹起来的羊肉放到锅里去的时候,脸边突然出现一双筷子,让他一惊。本能把头往后让,看见那是一旁胡总的手,正伸向锅里。他发现这位看上去有些臃肿的胡总,原来是个左撇子。他在用漏子去锅里捞烫好了的食物的时候,没把手里的筷子放下,就那么夹在拇指跟无名指里,像是一根树枝横斜在空中。

 “老胡呀,你拿着的是双兵器呀?想刺我们的吕布是不是?貂蝉可在一旁守着呢。”

 奇怪的是刘教授原本是在跟伍大伟话,怎么就看见了呢?吕浩很不解。他慌忙应和,连声:“没事没事。”那位胡总转身冲着他:“我是个粗人,不懂得那么多的礼仪,乔总别见怪。你这个女子,怎么不知道坐这边呢?我要刺也是刺你不是?”

 “胡总开玩笑,谁知道您是双枪将,还是左右逢源的呢?”

 “哈哈哈,你这个女子能会道,我不过。乔总,听你们琉州是一个很美的城市是吧?我倒想去看看。”

 “那真是求之不得,胡总!”刘儒生这时插话了,他端起酒杯冲胡总:“我借花献佛,这里先敬你胡总了。”完一饮而尽,倒是把吕浩弄得不知所措。胡总似乎对刘儒生有所忌惮,吕浩不经意发现了他突然变得本分起来,有点恭敬地急忙站起身,端起酒杯喝干了杯中酒。他转眼悄悄去看了看另外两位,伍大伟仍是一声不发,低头看着面前那盘羊肉片,好像那里面有着什么看不透的,藏着秘密,吕浩发现伍大伟在用力吸气,样子就像是一条狗在嗅闻被埋藏起来了的东西。他端起酒杯,接着刘儒生的话:

 “胡总,欢迎您去我们林县,美不美您去了就知道。我先敬您,就当是代表我们林县欢迎您了。”他又是一口气喝干了杯中酒,这时刘儒生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拉他的裤子,他感觉到有点醉意了,低头去看了一眼,明白刘儒生是在要他少喝点,心里一股暖流涌了出来。先前对刘儒生的感激更多了一份。

 尽管吕浩有点喝多了,但至始至终都还保持着清醒。他发现伍大伟根本就没吃什么。这其实也不奇怪,现在的人,稍有地位,更别是伍大伟这样的,对吃什么根本不会在意。在后来的日子里,吕浩慢慢懂得吃喝不过是一种形式,一种仪式性的形式,有点像古人的图腾,代表的是吃喝的物质性背后的东西,那是一个隐喻。在这样的场合,表达的是那些不言而喻的社会性。

 在离开酒店,送伍大伟一干离去时,有点醉意了的吕浩送到酒店的大门口时,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门外等候。上车前吕浩没想到伍大伟会转过身来主动握了握自己的手,那是一双非常绵软温润的手,厚实却不坚硬,握住你的时候,让你感觉到的是若有若无。

 伍大伟对吕浩:“不好意思,小吕,下次有机会我来请你吧。”着他回头对正准备进车去的胡总道:“老胡,胡总,你自己答应了去林县的,可不能爽约哟!”

 已经半个身子都进到车里的胡总又出来了,他满面笑容看着吕浩:“乔总,我可以带这位女士一起去吗?”他转眼看那位陪他吃饭的女孩,女孩有些羞涩样子:

 “胡总,你真要带我去呀?”

 “当然,只要我们乔总不反对。”

 “看胡总的,我怎么会反对呢?”其实这时,吕浩的内心有种难以消除的厌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这位胡总,总觉得这人身上有股子难以清的味道。他尽管也曾经常流连于声色场所,却很少与这些**女子打交道。他没有回头去看身边的那位女子,他只是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味,只是这样的香味对他来,有点过浓也就不真实。

 伍大伟已经进到车里,胡总把自己的名片给了吕浩,他希望随后联系,也随着坐了进去。这让吕浩感到很突然,尽管他想趁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为林县拉到这个项目,但没想过会这样简单。车开动后,刘教授从另一边越过司机跟他打招呼,自己也会去林县的。吕浩感到很亲切,真诚地表示欢迎。车启动后,在离开的瞬间,吕浩看见了伍大伟看着自己,眼神里似乎有点意味深长。

 送走伍大伟他们,吕浩这才发现刘儒生一直站在身后,而李小梅则在另一端看着他们。他想问问结账的事情,没想到刘儒生马上摇摇头,预先就结过了。在隐约中,吕浩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真的不明白,这个刘儒生究竟是什么人?好像他吕浩仅仅是来北京的一个客人,过客,而不是来跑项目的负责人。而这位刘儒生才算是真正的主人。他的心里暗暗泛起一丝不满。他对刘儒生:

 “算是林县的接待费用吧,您把发票给我或者给李局长行吗?”

 刘儒生的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他用一种有些怪异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吕浩:“吕县长,我还有点事,你和李局长先回了,北京的道路你还不是很熟,我叫了的士送你们回去。今晚很成功,这湿地项目问题不大的。至如这位胡总,你自己看着办吧。”

 完,刘儒生找来一辆等在酒店外面的的士,俯身告诉了司机地址,然后等吕浩和李小梅上车后,他还站在酒店门口。

 吕浩怔了一下,这刘儒生到底是个什么人呢?今天的事可靠吗?他竟又有冷汗往外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