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高速集团财务部里,童北海戴着老花镜埋在一大堆账目中在查账,唐小建在不远处守着电脑也在查账,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忙打开听了起来:“……好,……好。”他合上手机后看了一眼童北海没注意他,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唐小建一出门,童北海便抬起了头,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后摘下眼镜起身来到窗前,果然不出他所料,他看见了楼下方宏宇的那辆三菱车,不一会儿,唐小建在他的视线中出了楼门上了那辆车,童北海冷冷一笑又坐回原处查看起了账目。

    唐小建坐上方宏宇的汽车后第一句话就直截了当地说:“方特,其实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上去问童特,你们两个领导老这么打哑谜让我们这些手下很不好做事的。”

    “我们俩的事你就别操心,我问你,我让你查一下顾雪梅的华耘公司和高速集团有没有业务往来的事,你怎么迟迟不向我汇报?”方宏宇有些着急地问。

    有些事情光急是没用的,唐小建很想提醒方宏宇一句,但最后仅是无奈道:“这个事我一直在暗中查着呢,没有发现问题之前怎么向你汇报?”

    方宏宇的眉头皱着了一个“川”字,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那就是说,你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业务往来?”

    唐小建肯定地答道:“对,到现在还没发现他们有任何业务往来。我的账都查到五年前了,华耘公司成立也就六年多一点。”

    方宏宇冷笑着摇摇头:“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判断会有问题,你继续往下查,往深里查。”

    说起查账,唐小建就有些郁闷,明明怀疑给他们的是假账,但还必须得装模装样的往下查,他无奈地暗示方宏宇说:“高速集团的账目出奇的规范,干干净净地没任何毛病,我再认真地查一次。”

    方宏宇摆摆手,又加了一句:“好,你上去吧,照顾好童特,别让他太劳累了。”

    唐小建笑道:“这种温情的关怀你应该当面对他说。”说罢下了车向楼门走去。方宏宇沉吟了一会儿后还是开车走了。

    童北海仍在埋头翻着帐本,见唐小建进门后便冲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唐小建心中一喜,走过去指指帐本问:“发现了什么情况?”

    童北海头也不抬地指指身后的窗户:“他走了?”

    唐小建情知瞒不过只好轻轻嗯了一声,童北海依然低头看着账本,低声问:“说什么了?”

    唐小建看了看周围忙碌的人没开口,他拿笔在桌上的纸上写了“华耘”两个字,童北海伸手把那张纸揉了揉放在了自己的口袋中:“还有呢?”

    唐小建想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还有……让我照顾好你,别让你太劳累了。”

    童北海依然低着头:“你没替我谢谢人家?”

    唐小建一笑:“没有……,最好你去当面谢他。”

    童北海不吭气了,继续翻看账本,唐小建还站在那儿等着他问话。

    童北海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难得一笑地冲唐小建说:“你……还有事吗?”

    唐小建被弄了个莫名其妙,童北海伸手推了他一把:“我正在干人家吩咐的事,你还不快去干?”

    唐小建吃惊地看着童北海:“你说你也在……。”

    童北海嘿嘿一笑:“你们以为我傻呀。”

    原来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唐小建恼怒地说:“你一直瞒着我。”

    不理会唐小建的抗议,童北海一句话就让他闭上了嘴:“你不也一直在瞒着我吗?”

    9·2

    整个信州白天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于宏大证券交易所的大厅了,除了休息日里面每天都是人山人海的,门口,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赵欣和那两个同来的男人下车后进了交易厅的大门。

    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墙上的电子屏上,情绪也随着那一排排红红绿绿的数字而起伏波动,再也容不下其它的任何东西了。这时,大厅边上,一位美女正在几个人的陪同下向外走,认得她的人会马上叫出她的名字——顾雪梅,可惜注意到她的出现的人几乎没有几个。突然她停下了脚步,挥手示意让随行的人先走,自己闪到一边拨通了孙立新的电话:“是我……你是不是是把她也调回来了?……对,我又犯规了,不该问的我不会问的,只是我刚才看见了她……,我已经办完了,……放心吧,万无一失……。”说完合上手机,呆呆地看着赵欣三人消失在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才慢慢地向门外走去。

    大厅里的屏幕上滚动着一幅幅股票的信息,股民们没有想到一场巨大的股灾正向他们袭来……。

    高速集团办公大楼里,每个部门就像一台计算精密的仪器般不知疲倦地运转着,每个职工都在匆匆忙忙地工作着,就连副总白昌明也没有闲着,正急急忙忙地往孙立新的办公室赶去。刚才孙立新一个电话打过去,让他去总经理办公室,白昌明就得立马丢下手里的活儿,以最快的速度到达,由于心急,走得是满头大汗,也没工夫擦一擦。

    整个高速集团,此时最悠闲的人恐怕非孙立新莫属了,他正举着一对哑铃玩,白昌明进来也没停下,只是不紧不慢地问道:“吴友亮现在在干什么?”

    在孙立新问话的时候,白昌明飞快地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然后毕恭毕敬地答道:“根据你的安排,我让他招集了几个新闻单位的记者采访他,当然了,采访的目的是他们海天会计师事务所要通过媒体向全省的财会行业发一个倡议书,望全省同仁和他们一起掀起一个讲诚信不做假帐、做一个合格的会计师的宣传活动。我估计他这会儿正在风风光光地接受采访呢。”

    “好,太好了。”孙立新放下哑铃了,拍了拍手说,说罢又自言自语地笑道:“吴友亮发倡议书,争做合格会计师……,这出戏象一出喜剧呀。”

    白昌明连忙附和道:“肯定是喜剧,吴友亮这小子就最不讲诚信,他发倡议书……。”

    两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一辆出租车在海天会计师事务所门口停了下来,董乐群和叶莹下车后向门里走去。

    董乐群悄悄吩咐着叶莹:“一会儿见了那个栗副所长要沉住气,别把他逼急了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叶莹白了他一眼,不高兴地说:“你要对我不放心你问,我只管记录。”

    董乐群忙陪着笑脸辩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些人太滑头,不防不行呀。”

    两人说着进了门,一进大厅,就发现吴友亮在向几个记者模样的人发一种传单之类的东西,旁边还有一大堆摄像的人,闪光亮闪个不停。

    吴友亮脸上挂着笑容,对着摄像机正侃侃而谈:“……要我说一个社会要成为诚信社会,那我们这些搞财务的首先就要成为一个诚信之人,咱们国家这几年可是深受虚账假账之害呀,按理说我们一个小小的海天会计师事务所没有资格站出来倡议全省的财会人员争做诚信之人,但我一想,只要是对社会有益的事,每个人都有义务去做……。”

    话还没有说完,吴友亮的眼角就扫到了站在门口的董乐群和叶莹,他的眼睛一亮,走过来拉住他俩上去向记者们介绍起来:“诸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咱们国家审计署信州特派办的董乐群博士和叶莹硕士,两个大审计员哟。”说着把倡议书也给了董乐群和叶莹一人一张:“我正在为这个接受记者们的采访,二位……”

    叶莹看了倡议书一眼讥讽道:“吴所长,你居然……也发诚信倡议书?”

    似乎是早有准备,吴友亮不动声色笑眯眯地反问道:“我不诚信吗?”

    几个记者不动声色地悄悄打开了小录音机。

    他俩刚才把海天事务所找了个遍,就是没有找到栗副所长,叶莹气呼呼地质问道:“那好,你能告诉我,栗副所长哪儿去了?”

    没想到吴友亮竟然倒打一耙,反倒怪起他们来:“我还正想问你俩呢,你们和他说什么了?他昨天晚上给我打了个电话,说要躲你们一些日子,到外地旅游休假去了,他为什么要躲你们呢?”

    一见吴友亮的样子,叶莹就气不打一处来:“因为他心里有鬼。”

    吴友亮一脸好奇地问:“有什么鬼呢?”

    叶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他怀疑你们事务所为信州高速上市提供了虚假财务报告,虚构利润达九千万之多,有这事吗?”

    冷笑一声,吴友亮大声说:“他有何证据?”

    董乐群看了眼记者们忙劝叶莹:“叶莹,先让吴所长接受完记者们的采访,一会儿咱们再和他他说这事。”说着要拉叶莹往外走。

    叶莹甩开董乐群,对吴友亮伸出那张倡议书:“你倡议大家做诚信人,你能不能当着这些记者们先对我们诚信一次。”

    面对记者伸过来的话筒,吴友亮轻咳了一声,声音响亮地答道:“我一向诚信待人诚信做事,你们想让我干什么只管吩咐。”

    有了吴友亮这个当着媒体许下的承诺,叶莹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招,趁机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配合我们审计信州高速虚假上市之事。”

    吴友亮咬咬牙,硬着头皮说:“没问题,全力协助,大力配合。”

    一位记者借机把话筒对准了叶莹:“叶小姐,你们特派办来这儿是不是专门调查高速集团的信州高速虚假上市之事?”

    叶莹点了点头,接着说出一句让吴友亮下不了台的话:“是,可吴所长就是不配合我们的审计调查。”

    吴友亮急了,辩解道:“我没说不配合,我只是说不知道这事,你们可以查嘛。”

    叶莹盯着吴友亮有些慌乱的眼睛,当着所有记者的面立下了挑战书:“我们会查清楚的。”

    很快信州的各大媒体上就出现了关于高速的新闻,孙立新和白昌明坐在高速集团办公大楼的会客厅里看电视,漂亮的新闻女主播正在播报最新的消息:“自从高速公司虚构利润9000万被信州日报披露以后,该公司的股票连着跌了8个跌停板,股民损失惨重。”

    看到这里,孙立新哈哈大笑着关掉了电视机,白昌明也在旁边陪着笑:“高,实在是高,我现在才看出孙总您的这几步的步数来。”

    孙立新有些意外,蹙着眉头问疲乏:“是吗?那你说说看。”

    白昌明马上得意洋洋地说:“您是故意要把投市搅乱,先把这个黑锅扣在特派办头上,逼走他们,然后为了下一步资产重组和股权收购做准备。对吗?”

    在心里冷笑一声,孙立新拍拍白昌明的肩膀:“算你没白跟着我。白总,马上把能动的钱都集中起来,咱们该准备做咱的大买卖了。”

    得到了赞赏的白昌明激动不已,马上又小心询问道:“是,那审计组那边……

    孙立新想了一下,吩咐道:“就让他们对着海天会计事务所和吴友亮使劲去吧,另外,何子扬是不是也该和他们说点什么了?咱们总得给审计组的撤出找个台阶吧?要不他们太没面子了。”

    “好的,那我马上去安排。”白昌明答应了一声就走了。

    孙立新马上开始打电话:“小欣啊,我是立新,新闻你都看了吧,已经跌了8个跌停板,现在正是大笔吃进的大好时机,大量吃进吧,能吃多少就吃多少,对。好的。越快越好,再见。”

    股民们挤满了宏大证券交易大厅,这里都快乱成一锅粥了,有些人甚至气地破口大骂,气氛很是紧张,电视台的记者正在大厅采访宏大证券的沈总。

    “……自从信州高速虚构利润九千万的事披露之后,该公司的股票连着跌了八个跌停板,股民们损失惨重……。”沈总的话还没有说完,身边围着的股民们纷纷挤了上来,都对镜头喊着骂着:

    “信州高速必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这是在犯法,必须严肃处理。”

    “骗子,一群骗子……。”

    方宏宇气地把报纸狠狠摔在了办公桌上,报纸上的标题特写:审计部门锁定高速集团,信州高速虚报利润上市。

    方宏宇、童北海和审计组的人正在开会,众人沉默不语地翻看着相同的一张报纸,叶莹忍不住了,把报纸往桌上重重一拍:“这些记者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地胡写?”

    童北海气地喊道:“你不当着他们的面胡说,人家能这么写?我批评你多少次?让你说话注意,你这不是把我们特派办置于非常被动的局面吗?”

    叶莹还想争辩什么,被旁边的董乐群拦住了,他对童北海道:“童特,这事不能全怪叶莹,我也有责任,但是……我总觉得这事有点怪,我们是不是入了他们早已经设下的圈套?”

    童北海不客气地说:“他们设套,你们就往里跳?你们又是博士又是硕士的,平时不是一个比一个精明嘛,怎么关键时候就傻了?”说罢对方宏宇道:“方特,我提议对他们俩要严肃处理,一人给一个处分。”

    方宏宇铁青着脸说:“处理是肯定要处理的,这是工作上的严重失误,因为你们的失误,我们现在的工作已经陷入了僵局,我们已经成了股民们的众矢之的。我提议审计组马上从高速集团撤出。”

    童北海大惊失色,只差跳起来了,梗着脖子说:“我……我不同意。”

    童北海的反应早在意料之中,方宏宇耐心地陈述厉害:“老童,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已经很被动了吗?如果他们早已经设好了各种圈套和陷阱,我们还要继续往里钻吗?”

    事情演变到这个局面是童北海事先万万没想到的,但他的性格让他不想就这样轻易地撤出高速集团,而且方宏宇这么急切地提议让他们撤出也让他很反感,冷笑着说:“方特,署里批准我们这次审计调查的时间是一个月现在才过去二十天,你急什么?你连这十天也等不及了?”

    撤出是目前为止方宏宇想到的最快摆脱危机的办法,再多耽误一天,工作的被动程度就会加深一分,他一定要说服童北海尽早撤回来:“如果你们已经抓住了对方的尾巴、戳到了他们的软肋,别说十天,就是再延长审计多少天都可以,可是我们抓住了他们的尾巴了吗?没有,我们是在凭着那些举报信和自己的主观猜测在盲目地寻找,而他们呢,他们是早有准备、步步为营地把我们往坑里带,才短短的二十天我们就已经成了搅乱股市的罪魁祸首,如果我们再这么不着边际不明就里地查下去,我们一定还会踩响更大的雷。”

    一直没有吭声的唐小建也在旁边说:“方特说的有道理,我们不妨先撤出来,跳出他们的视线,离开他们的雷区,等我们清理思路探好路径之后再有的放矢地进入,只要我们抓住了他们的软肋,他们使什么招设什么套都是白搭。”

    虽然在心里童北海已经承认方宏宇和唐小建说得有道理,但口头上还是不愿意放弃,倔犟地说:“我有个请求,是继续查还是撤出,请办党组会议研究一下,我会服从党组的决定。”

    方宏宇努力压着火:“老童,这次审计调查高速集团的事一开始只有我们在座的这么几个人知道,现在虽然闹的满城风雨人人皆知了,但党组成员了解内幕的也就你我和唐处长三个人,其它人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能做出什么正确的判断呢?”

    童北海坚持着说:“组织的决定总比一个人因感情用事地去决定一件事要好的多。”

    老倔头的确是老倔头,方宏宇不想再和他争论下去了,把面前的文件夹一合说:“我没感情用事,我希望你也别去感情用事,老童,这个事今天就先说到这儿,我们下来都冷静的想一想再做决定。另外,请你拿出一个对叶莹的处理意见上报党组会研究。好了,散会吧。”

    众人纷纷起身向外走去,董乐群走了几步见叶莹坐在那儿没动又回到了她身边,低声安慰道:“别想不通了,这个错误又不是你故意犯的,是他们太狡猾。”

    叶莹正有气没处撒,董乐群却自己撞上来当了她的出气筒:“你的意思是我太蠢了?”

    董乐群忙道:“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莹气地站了起来:“可我承认我傻、我笨、我蠢,但你也聪明不到哪儿去,你当时为什么不提醒我注意,让我入了他们的套?”

    董乐群一脸委屈地说:“我提醒你了,可你……。”

    叶莹没等他说完转身而去,董乐群忙追了出去。

    杜慧卿拿着报纸在范翔忠的办公室外等着,孙立新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还没歇口气就遭到了厉声质问:“到底怎回事?”

    孙立新满脸无辜摊开双手:“我也不知道,你该去问问你那个弟弟方宏宇。”

    “他那儿我自然会去问,你实话告诉我,信州高速上市时有没有虚报利润的事?”杜慧

    卿颤声问道。

    孙立新肯定地答道:“这事是我一手抓的,没有,绝对没有,我敢拿人头担保。”

    “你的头就那么值钱?”杜慧卿余怒未消,冷冷地说了一句。

    孙立新振振有辞地为自己辩解起来:“杜姐,你也不想一想,信州高速是国家的公司又不是我孙立新的个人企业,我为什么要虚报利润?我这么做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我没道理这么做呀。”

    杜慧卿松了一口气:“我想你也不会傻到这个地步,你和我解释没用,范省长在开常委会,会议很快结束了,呆会儿你当面向他解释吧。”

    正说着,范翔忠走了过来,也是一脸铁青,他扫了二人一眼说:“两位大将都在哩,信州高速上市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得给我个说法吧。”

    孙立新不慌不忙地向范翔忠解释说:“……据我了解,他们查了二十天了,到现在也没查出我们什么问题,范省长,不是我说大话,我们根本就没问题,我可是按您的吩咐,全方位地配合他们的审计调查,要什么给什么,谁知道他们会暗中去查信州高速上市的事,这可是他们审计通知上没有的内容,您说他们不是节外生枝吗?在信州高速上市的问题上我可以向您保证,这里面没有任何虚假的成份。”

    虽然还有很多疑点没有弄清楚,但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杜慧卿就不得不替孙立新担保:“这个事是当年立新亲手抓的,情况我也是了解的,我也敢保证这里面没有什么问题。”

    孙立新忿忿不平地说:“范省长,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先是惊走了爱克森的谈判代表,十亿美金的合作项目可能要流产,这次又搅乱了股市,信州高速的股票已经从每股二十二块多跌到了十一块多,利用信州高速配股融资改造全省县乡公路的事也肯定黄了。范省长,他们再这么查下去……我很担心呀。”

    范翔忠沉吟片刻后问道:“几封举报信就引来了这么大的祸,你们到底得罪什么人了?或者说,特派办到底握住你们什么把柄了?”

    孙立新满脸委屈地说:“我们也搞不清楚呀,再说了,就算是我们有什么问题也可以跟我们明说嘛,咱们配合他们一块查嘛,这么把我们闷在鼓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折腾,谁受得了。”

    范翔忠冷冷一笑:“好了,你们走吧。”

    杜慧卿和孙立新出门后范翔忠站了起来,他紧锁眉头踱了几步后拿起电话拨通了方宏宇的手机:“宏宇你好,我是范翔忠……,你不用解释,我也不是要听你解释什么,我是想邀请你和你们特派办的同志参加一个会……,这个会很重要哟,是全省投资体制创新论坛,你们都是行家是高手,参加一下这个会对我们全省的工作也好有个指导嘛……。对,我是热情邀请你们百忙之中抽时间来听听……。”

    9·4

    按照约好的时间,何子扬又偷偷打开了手机,聆听着外面的“指示”。

    “你爱人大概已经和你说了吧?我们给了她四百万,除了你退赃款的三百万之外,她们娘俩还有一百万的生活费,你满意吗?”

    何子扬对着手机咳了一声。

    “好,满意就好,你现在马上向他们吐口吧,你挪用公款的事你不说他们也能查出来,你早点坦白提前退赃,他们也不会怎么处理你,对吗?”

    何子扬又咳了一声。

    “好,另外再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你就说是和孙立新有仇,那些举报信都是你写的,事成之后你爱人还能收到五十万,你是想臭臭他,并没有什么证据,行吗?”

    何子扬想了想后咳了一声。

    “好,那些举报信的内容我大概给你说一下,你交待时别说岔了,你注意听……。”

    方宏宇阴沉着脸坐在办公桌前不说话,唐小建坐在沙发上等了片刻后,实在有点受不了了,不满地抗议:“方特,你这样阴着脸不说话挺吓人的。”

    方宏宇苦笑着说:“我……我有个习惯,当我觉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我会一言不发。”

    唐小建很有些担忧地提醒道:“方特,你和童特之间的相互猜疑和隔阂越来越深,我们大家……我们大家都很着急。”

    方宏宇长叹一声转移了话题:“童特的女儿多大了?”

    说起童北海的家庭情况,唐小建就有些心酸:“年近三十了,连个工作也没有,童特也是的,家里的事他什么也不管。那天在吴友亮的事务所当着那么多的人打了女儿一耳光,女儿不知跑哪儿去了,童特到处找也没找到。到现在他女儿还没回家,童特表面不吭气,可我们知道他心里急得要命,哎……,童特也不容易呀。”

    方宏宇说:“唐处长,晚上你陪我去童特家看看吧。”

    “好,我陪你去。”唐小建爽快地答应下来。

    晚上十点,童北海、洪厅长、罗晓慧三人一行匆匆来到医院,他们是听说何子扬有重大情况报告才一起赶来的。新上任的洪厅长原是下面一个地级市的常务副市长,人很实在,今天是他上班的第一天,就赶上了这事。他一听说何子扬的事儿,就坚持要跟着一起来了解情况,以便更快地开展工作。

    洪厅长一见到童北海就谦逊地说:“老童,我可是审计口上的一个新兵蛋子,你这个老兵可得好好带带我哟。”

    童北海不冷不热地答道:“你敢接老岳的班当这个审计厅厅长,就说明你有这个本事,洪厅长,我老了落伍了,你要想拜师的话身边就有个现成的。”

    罗晓慧忙笑着说:“童特,洪厅长可是我顶头上司,你别弄得我难堪。”

    洪厅长也是个随和的人,马上接过罗晓慧的话:“职位高不一定水平高,罗处长,你可别袖手旁观看我笑话哟。”

    几个人说着话来到了何子扬病房外,门外的值班干警站了起来:“你们可来了,这个何子扬要不是一字不说,要不是急着要交待,人家催了半天了。”

    童北海皱着眉头说:“不是又耍什么花招吧?”

    就是这个何子扬,闹得他们审计厅下不了台,并间接导致了岳厅长被调走,罗晓慧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正想好好会会他:“那我们就看看他到底又要耍什么花招。”

    病床上的何子扬见三人进了门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我想明白了,我坦白。”

    几个人没吭气,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坐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何子扬反而更急切了:“你们……你们不相信我要坦白?”

    童北海不露声色地说:“相信,说吧。”

    童北海老伴正在与好多天没回家的童霞通电话:“……小霞啊,你可把妈给急死了。好闺女你快回来吧,妈真受不了啦……你爸?你爸出去找你去啦。……啥?你恨他,你可不能恨他,其实他心里最疼你啦……我真不是护着他,自从跟你吵过以后,他急得屁颠屁颠的,就跟掉了魂似的……到处找你到现在还没回家……好闺女快回来吧,可别让妈再着急上火啦……啥?不回家?除非他给你认错……好闺女你听我说,他是头死犟牛,咱可不跟他较哪个劲,喂,喂,……”

    电话早已挂断了,童北海老伴拿着挂断的电话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这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老伴以为是童北海回家了,没好气地冲外面喊道:“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死去吧你,闺女找不回来,你就死外面吧你!”

    过了几分钟,外面才有人大声喊道:“是我,唐小建。我们方特派员专门来看您。”

    童北海老伴赶紧放下电话走过去打开了门,方宏宇笑吟吟地招呼:“老嫂子您好。”

    童北海老伴还是感到挺不好意思的,呐呐地说:“你好你好,

    方宏宇进门后就四下打量着房子,心里暗暗感叹着这个家的清贫:“老嫂子,上任都挺长时间了,一直没过来拜访,失礼了,真是失礼了。老嫂子,这房子你们住了多久了?”

    童北海老伴边张罗着给两人泡茶边答道:“多久?快一辈子了吧?这么说吧,比小霞岁数大。”

    方宏宇关切地问道:“老嫂子,闺女走了老童也没回来过?”

    童北海老伴把茶杯放在两人面前,然后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别提他,一提他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不知道他做的那些事,真能把你给气死。”

    “大嫂,有话慢慢说。有什么事需要我方宏宇帮忙,我一定尽力而为。”方宏宇真诚地说。

    陪同前来的唐小建给她打气说:“大嫂,有苦说苦,有冤伸冤,方特派员今天就是专门来帮你出气的。”

    童北海老伴郁积已久的苦水终于有了一个倾吐的机会:“那好,今儿个我也就家丑不怕外扬,好好说道说道我家那个死老头子……”

    何子扬已经说了要说的一切,他盘腿坐在床上抽着烟看了看童北海等人和不远处的录音机:“完了,都说完了。”

    童北海冷冷一笑站了起来:“你说那些举报孙立新和高速集团的信都是你写的。”

    何子扬供认不讳:“对,都是我写的,我就看不惯他那个狂劲,我父亲当交通厅厅长时,他就和我父亲处处作对,仗着自己的老子当过省委书记,谁都不放在眼里,我就怀疑我父亲的倒台是他从中使坏做的手脚,所以一气之下便到处写举报信臭他。”

    童北海:“可是根据你的交待,我们收到的有些举报信并不是你写的呀。”

    何子扬一口咬定那些举报信都只是想臭臭孙立新:“这不奇怪,他得罪的人多了,想臭他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童北海又问了一遍:“你的意思是孙立新并没有干什么犯法的事,你只是想臭臭他。”

    圆滑的何子扬马上避开这个问题,厚着脸皮请求从宽处理:“他干了什么坏事我不知道,我确实是想臭臭他。童特、洪厅长,我这应该算是主动坦白吧?我挪用的那三百万公款我马上如数退还,我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宽大处理。”

    明知道这个何子扬很可能是在替有些人开脱,偏偏童北海他们就是无法戳穿他,只得冷笑道:“你放心,等我们把你交待的这些问题都查清之后,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的。”

    何子扬一脸急切洗心革面的表情,极力为自己的突然交待找合理的因由:“你们干审计的也不容易,三番五次找我,苦口婆心劝我,我要再藏着掖着那也太对不起你们了,当然,最对不起的是我老婆孩子,他们成天为我担惊受怕。我上次跳楼没死成,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又回来了,我想通了,人活着不容易,干嘛不好好活着呢?”

    童北海依然冷冷一笑:“好,希望你能早一天解脱,但你要和我们耍滑头,那你的罪过可就大了。”

    童北海、罗晓慧、洪厅长三个人阴着脸出了病房向外走去,很快就有人把他们的行动通过手机报告了上去:“是我……一个个铁青着脸从病房出来了……”

    9·5

    白昌明合上手机后,一脸崇拜地对茶几旁摆着棋谱的孙立新说:“不服不行呀,你这走一步看三步的本事我是一辈子也学不会了。”

    孙立新淡淡一笑道:“你说童北海他们会怎么办呢?”

    “外有股市风波给他们扣上了屎盆子,内有何子扬坦白交待,把他们手中的举报信都变成了一分不值的废纸,他们的审计组在我们这儿还能待得下去吗?”白昌明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童北海一行人垂头丧气地离开高速集团的画面,不禁得意地笑了起来。

    孙立新可不像白昌明那样乐观:“你别忘了,童北海可是个拼命三郎,对这种只会猛打猛冲不会拐弯的愣头青,我们还不能太乐观了。”

    对特派办的几位,白昌明是下过功夫去分析的,所以对童北海会很快撤离高速集团的事很有信心:“他不明白其中厉害,方宏宇不会不明白吧?”

    孙立新站起来踱了几步后,满怀期待地说:“他童北海如果还这么不管不顾地硬查下去,那他可就帮了我大忙了。”

    孙立新吩咐他们做了这么多,难道不就是为了把童北海领导的审计小组赶出高速集团吗?为什么在目的即将达到的此刻,他似乎又希望童北海不要走了呢?白昌明一头雾水地问:“此话怎讲?”

    孙立新的心情显然很好,居然仔细地向白昌明分析起自己的想法来:“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举报信又全是何子扬的诬告,他们如果再这么毫无依据、毫无目地的查下去,那他们便真是无中生有的无理取闹了,到时候收拾他童北海的就不是我孙立新了,而是……而是比我更大的人物会出来收拾他。”

    白昌明马上就明白了:“而你呢,却成了一个无端被人陷害的弱者,好人被欺负总是会受人同情的。”

    孙立新哈哈大笑了起来:“对,说的对,同情弱者,这也是我们民族的美德嘛。”

    面对着得意的孙立新,白昌明除了崇敬外,又添了几分畏惧,这个男人太可怕了,简直就是魔鬼的化身,他不禁同情起童北海来,也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自己永远也不要和他做对手,否则,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白昌明顿时觉得宽大的办公室也变得压抑起来了,到处都是孙立新的气息,呼吸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他下意识地想要逃离,抬腕看了看手表说:“快六点了,那就……下班吧?”

    孙立新信心十足地说:“不,我预感到童北海会从医院直奔我这儿,他可不是个能沉住气的人。”

    方宏宇亲自开车送唐小建回审计组驻地,二人下车后,又继续在门口谈起来,唐小建执著地追问着:“方特,如果董特坚决不同意撤出高速,你怎么办?”

    方宏宇:“有些事情当断不断必生奇乱,根据目前的局势如果再不撤出,我们必会受到来自各方的压力,一定要先撤出来,稳住局面后再考虑走下一步。”

    在两位领导的夹缝中,唐小建感到左右为难,他同意方宏宇的当机立断,可也不忍心看到童北海失望的表情,憋了半天说了一句:“可……可童特是可以理解的,下来再慢慢沟通嘛,关键是你们几个首先要想通,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火上浇油地把矛盾激化。”

    一旦要撤出高速集团了,唐小建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我进去了,审计组的这些人肯定正为撤出的事乱着呢。”

    方宏宇苦笑道:“那你灭灭火去吧。”

    唐小建转身上楼去了,方宏宇回到车上,想了想拨通了手机:“然然,你好……我有一事相求,……你脸皮真厚,我什么时候也不会去求一个姑娘嫁给我的,……求你把一个姑娘安排到你们公司上班去,而且月薪不能低于两千块,不为难吧?……多大了?比你大一两岁呢……对,未婚……,你不管?……什么危机感不危机感的,别乱七八糟地胡说了,人家是我们童特的女儿……。”

    唐小建推开审计组住处的门,发现只有董乐群和叶莹两人在,他俩这次出奇的安静,都紧锁着眉头沉默不语。唐小建不解地问:“怎么了?是对撤出高速想不通,还是因为可能要受处分有情绪?”

    叶莹一瞪眼:“犯了错就该罚,我没那么小气。”

    董乐群凑了上来,低声在他的耳边说:“唐处,何子扬交待了。他不但坦白了自己挪用三百万公款的事,还说举报孙立新和高速集团的那些举报信全是他写的。”

    唐小建一惊,脱口而出:“他胡扯,他这是要替别人解套。童特人呢?”

    董乐群点了点头说:“对,童特也这么说。刚才他从医院回来,不过他又走了,说是找孙立新下棋去了。”

    唐小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小屋里边打转边唠叨:“童特怎么就这么沉不信气呀。”

    白昌明虽然有点儿受不了孙立新的气势,但他更想看看孙立新是不是真的料事如神,童北海会不会直接杀到高速集团来,如果他来了,孙立新又会如何招呼这位焦头烂额的特派员,这样精彩的一场好戏他怎么可能愿意错过呢,所以他继续在孙立新的办公室里留了下来,边和孙立新商量对策边耐心等待童北海的到来。

    “如果宏大那边有点吊腰子,不肯按照您的意思去办。”白昌明对孙立新的安排还有点吃不准,担心实施起来会出乱子。

    这个白昌明,胆子怎么越来越小啦,让他办件事还瞻前顾后的,孙立新的语气就有了不满:“这你不用操心,已经解决了。”

    白昌明满脸堆笑的谄媚道:“你真是料事如神呀,……对了,你说今晚童北海会来找你,我可和你打着赌呢。”说还没说完就响起了敲门声。

    孙立新嘿嘿一笑:“你肯定输了,去开门。”

    白昌明打开门,果然是童北海,手里还拎着象棋。

    孙立新瞄了一眼童北海手中的象棋说:“哟,童特派,您可真是稀客,怎么,再找我杀两盘?”

    童北海也不讳言,扬了扬棋盒说:“这来而不往非礼也,自然要登门拜访。白总,你不打算观观战?”

    白昌明倒是很想留下来观摩一番,可抬头看到孙立新抛过来的眼色,显然不想让他留下来,于是哈哈一笑说:“你们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我就不凑热闹了。”说完向外走去。

    孙立新满意地点了点头,冲着他的背影说:“白总,别忘了你输给我的东西。”

    白昌明看了童北海一眼后道:“没问题,愿赌服输。”

    白昌明一走,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就开始支上象棋,借着这棋局,两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语地酣战起来了。

    “白总刚才输了我两盘,怎么,还是当头炮,把马跳?”

    “我今天换个走法,我先飞象……”

    “看来是要出马呀,老将出马,一个顶俩。好,我对当头炮。”

    “佩服,出马。”

    “童特啊,你们最近搞的这手,让我很被动啊。”话题逐渐从棋局上引开了。

    “我们并没有和媒体接触。我们是重证据的,没有证据不会随便说话。”

    “可你们这话不但说了,而且说的那么响亮。”

    “我已经批评过董乐群和叶莹了。我们已经决定给他俩处分。”

    “童特,这就没有必要了嘛。列宁不是说过,年轻人犯错误,上帝也会原谅的。咱们打交道也时间不短了,你可能不太了解我这个人,不过我却觉得比较了解你了。”

    “哦?那你说说看,你都了解我什么。”

    “俗话说,棋品如人品,从你下棋的路上看,你这个人呀就是心眼太直,而且还爱钻牛角尖,爱认死理。”

    “是吗?你打个比方。”

    “比方说你依那么几封举报信就认定我们高速有问题,结果在帐上查不出问题时又暗中去查我们有没有虚假上市的事,结果呢,股市让你们搅得大乱,我们和你的名誉都受了损失,应该说咱们两人都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那谁受益了呢?”

    “我猜想,你的上司方宏宇大概并不支持你这么干,可你认死理,非要这么干,这个局面让你搅成这样你说谁受益了?”

    “你是说方宏宇在看我的笑话。”

    “我就想不明白,你快退休的人了,怎么还扶不正,干了八年副特派员,还主持了近一年特派办的工作,怎么就让一个小你近二十岁的方宏宇挡了你扶正的路?童特,做为朋友我提醒你一句,看问题太简单了会摔跟头的。”

    “老了,有什么毛病也改不了了。”

    “童特,问题就出在您这种心态。其实,您心里也一定很清楚,您的情况跟方特完全不一样。”

    “愿听其详。”

    “范省长要当省长已经是板上钉钉,甚至还有可能直接升省委书记。凭方特跟范省长的关系,只要方特愿意到信州,很快就可以上副省级。您相信吗?”

    “我相信。”

    “就算方特不离开你们审计署系统,凭他的年轻、凭他的才干,往上走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至少可以升到上海深圳京津冀特派办当特派员。我说得不错吧?”

    “你说得不错。”

    “而您就不一样了。以您现在这样的年龄,往上升恐怕是不可能了,最多弄个正局级调研员——”

    “我从一个放牛娃到今天这个位置,我早就别无他求了。”

    “好,就算您无他求。可是,您总得留在信州这块地面上养老不是?”

    “那又怎么样?”

    “既然这样,那又何必把方方面面的关系搞得太僵呢?

    “我心里当然清楚,不就是死无葬身之地吗?”

    “童特,我可没那样说。”

    “谢谢你的忠告孙总,我会牢记在心的。孙总,我这个简单之人能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吗?”童北海的急性子还是让他有点沉不住气了。

    “你这么晚了来找我下棋,肯定是有备而来,而且是带着一脑子的问号来的,说吧,什么问题。”孙立新哈哈一笑,没想到这个炮筒子今天还和他周旋了这么长时间,实在是难得呀。

    “何子扬和你有仇?”

    “我和这种小人不来不往,我来高速时他已经是我们下属的君达公司经理,上下级关系而已,有何仇可言呢?”

    “你们现在又化仇为友地站在了一起,为什么?”

    “原本没仇,又何谈化仇为友呢?童特,你的问题很奇怪呀。”

    “你是不是为了我们能体面地撤出,让何子扬说了一些给我们下台阶的话?”

    “老童,你怎么非要把我和他扯在一起呢?”

    “这就是咱俩的不同之处,我直来直去,而你却心里有鬼。”

    “好好好,你是君子,我是小人,我这个小人还是那句话,你们既然已经进来查我们了,而且在没查出什么问题之前已经搅乱股市给我们找了这么大的麻烦,但我还是全力配合你

    们继续审计调查,我真不希望你就这么搅乱了我们的摊子便无功而返地撤走,我请求你,我代表我们高速集团全体员工请求你们在没有查清问题之前千万别走,你们不查出个水落石出,我对上对下都不好交待呀。”

    童北海不吭气了,他执棋子的手不自觉地轻轻抖了两下,这个细微的变化被精明的孙立新觉察到了,他不动声色地又逼一步:“在这个问题上,你千万要扛住,不能向方宏宇妥协,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说法。对了,我再提醒你一句,你们还可以去宏大证券公司查一查,查一下我们有没有干挪用国债资金炒股的傻事。既然有人举报,那你们一定要给这些问题一个说法,也好给我一个清白。”

    孙立新居然主动提出让他们去宏大查,难道他早已经把自己的每一步计划都摸得一清二楚了吗?童北海有些心烦意乱了,首先失去了冷静,恼怒地问:“我们怎么干用不着你操心,这个棋你还下吗?”

    看到童北海现在的样子,孙立新心里是乐开了花,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还有心情下吗?”

    这句话提醒了童北海,今天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的,怎么可以自乱阵脚,他强打精神道:“既已开局,没心情也得下呀,要不这一盘算谁输了?”

    孙立新微微一笑说:“肯定你输。”说罢动了一子:“出车。”

    9·6

    孙立新又接到通知,范翔忠有事要找他,听口气还挺急的,于是也没多耽搁就赶了过去。在路过戚锋办公室时,被屋里的戚锋叫了进去:“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儿,审计厅的洪厅长和罗晓慧正在里面呢。”

    孙立新试探道:“他们又来了,什么事呢?不是又要拿谁开练吧?”

    戚锋摇摇头:“是范省长找他们来的。”

    孙立新笑着悄声问:“透露一下,领导找我要谈什么事?”

    戚锋看了他一眼说:“你少装傻,你会猜不出?”

    孙立新用手理了一下头发说:“是信州高速虚假上市的事?”

    戚锋责怪道:“这个乱子捅的不小,高速集团可是范省长的一杆旗,这个乱子把范省长推到了极为尴尬的位置,你们怎么搞的?”

    孙立新激动地指着外面反驳道:“你不能这么说,你应该去问问他们特派办是怎么搞的,他们再这么查下去高速集团迟早得毁在他们手里。”

    戚锋连忙摆手示意他小点声:“行了行了,你和我说这些没用,你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对范省长说吧。”

    范翔忠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向审计厅洪厅长和罗晓慧宣布派他们审计高速集团的决定,这个消息让罗晓慧非常惊讶,失声又追问了一遍:“再次审计高速集团?”

    范翔忠点点头,朗声说:“对,你们审计厅马上派审计组二次进入高速集团,彻底查清信州高速当年虚报利润虚假上市之事,不管方宏宇的信州特派办如何行动,我们自己先把已知的问题查它个水落石出,你们放手去干,我给你们撑腰,我们省委也给你们撑腰,希望你们排除一切干扰,速战速决。”

    洪厅长重重地点点头:“请您放心,请省委放心,我们一定查它个水落石出。”

    范翔忠站了起来踱着步语重心长地说:“晓慧,有一点请你相信,我范翔忠也是党培养多年的老党员了,什么时候我都不会丧失党性原则地去给什么人当什么保护伞。我经常想,如果我坐在你的位子上,我的脸肯定比你这个铁娘子的脸更黑,对那些敢侵吞国家财产的人出手更狠,但是,有时候你也设身处地的为我想想,我范翔忠也是个嫉恶如仇的人,但在我这个位子上考虑更多的是怎么把咱们省的经济搞上去,怎么让老百姓过上更富裕的日子,而抓经济搞建设最怕什么?最怕乱。你们搞审计的是为国守财,我们搞经济建设是为国创造财富,咱们都是为党为人民服务,这是不矛盾的,只是有些事情我们要看远一些,要看大局。我说得对吗?”

    罗晓慧笑道:“您说得太对了。范省长,以后有不对的地方还请您多批评教育。”

    范翔忠诚恳地说:“咱们互相帮助共同进步吧,你们守你们的国库抓你们的坏人,我搞我的经济抓我的建设,本位主义也并非全是错的,虽然分工不同,但都是为党工作嘛。”

    洪厅长马上站起来表态:“我回去马上落实省委的决定,尽快就派审计组进入高速集团。”

    范翔忠指了指椅子让他坐下:“你等一下,我让你们见个人。”说着拨通了电话:“戚秘书,孙立新来了吗?……让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