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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车,赵天启环顾四周,暗自感慨,到底是市城建局啊,大衙门,不得了。

    以前他来过市城建局,当时也感觉不同凡响,但那时毕竟是局外人,只有白白地羡慕和愤愤不平而已,私下会发几句牢骚:妈的,都是正处级单位,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简直没法活了!

    现在不同了!而今,他已经是市城建局的局长了,成了这里真正的主人,如今再看眼前的这些景物,感觉自然和原来迥然不同。他现在看着这些景物,有点像看自己家产的感觉,很是赏心悦目,很是底气十足。瞧瞧,气派的镀光弹簧伸缩门几十米宽,高大的办公楼直插云天,宽敞的大院停满了五花八门的小汽车……和市城建局比,他那与市乡镇局等几个小局委挤在一栋破楼里办公的市园林局,就显得太寒酸、太小家子气了,似乎和这里根本不属于同一个时代。

    赵天启大步走入市城建局的大门,有走出贫民窟迈进大宅院的感觉。他感受着自己的脚步,欣赏着自己的步伐,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走着,他坚实地踏上了市城建局的楼梯,他有力地推开了局长办公室的大门,一个宽敞别致的空间便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顿时感觉心情格外舒畅,一肚子的满足感、成就感便发面一般膨胀起来,很快在皮囊里就要盛不下了,忍不住想要外溢。他当然要忍住,他不能让它们溢出来,可是,到底还是没有成功,憋不住的气体决堤般从下面的通道冲了出来,并且制造了一个很令人扫兴的响声。

    这是个让赵天启料想不到的意外事件,他看看身边,只有办公室张主任站在身后,本来他想解释句这几天肚子不太舒服之类的话,可是看着张主任平静的脸上无动于衷,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便把这句想要说的话省略了!

    局长办公室是老马给他腾出来的,腾出来后老马搬到了楼上的书记办公室。坐到老板台后面,赵天启嘘了一口气,心想这个位子一定要坐稳呀,这可是他亲手打下来的一块新天地,呵呵,从今以后,市城建局就姓赵了!

    昨天上午,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户山亲自陪同他来到城建局,在全体干部职工大会上,宣布了他的任命。当时,原任局长老马就坐在他的旁边,脸色阴沉得像块破抹布。有这块破抹布在旁边映衬着,他就很扫兴,只好尽量地把满肚子的春风得意牢牢锁在肚子里,以防它不小心溜出来跑到脸上,让旁边的破抹布把他衬托成小人得志。于是,他也皱起了眉头,垂下了眼帘,一脸苦瓜样。他要尽可能地向老马的破抹布脸看齐,仿佛来到市城建局当局长是一个多么苦的差使,仿佛他是多么的不心甘情愿。虽然老马的破抹布脸让他很扫兴、很生气,可是,发表就职演说时,他还是一口一个老领导、一口一个老前辈,把老马夸到了天上。最后,他居然看到老马的那块破抹布脸,像是被香皂清洗了几遍,又用漂白粉漂了漂白,一下变成了干净洁白的洗脸毛巾了。看到几句好听的就能把老马由破抹布变成洗脸毛巾,他放心了,塌实了,这个老马,也就一个顺毛驴,不难对付!

    今天,他是只身一人到市城建局上任的。和清水衙门的市园林局相比,市城建局是个富得流油的大局,局长的宝座不知有多少人眼馋地窥视着呢!可是,没想到过去对这个宝座连想都不敢想的他,竟然得来全不费工夫,甚至可以说这个宝座是自己长了翅膀飞到他屁股下面的。哈哈,真是好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他很感激那天早上在他家窗台上唧唧喳喳叫个不停的灰喜鹊,喜鹊叫,好事到,真的不假。那天从钱书记办公室出来后,他整整一天都是心潮澎湃的,怎么也静不下来。下午下班回家,特意让老婆抓了两把玉米放在窗台上,犒赏那些可爱的灰喜鹊,搞得老婆一头雾水!

    当然,他最感激的还是市委钱书记。如今的官场,一个萝卜一个坑,有的地方甚至还要两个萝卜、三个萝卜挤在一个坑里,而他赵天启却身兼两职,一个萝卜占了两个坑,这种情况,在玉州市还是不多见的。他自信自己是个千里马,可是,千里马没有伯乐发现也白搭,憋屈在围圈里,和驴一起埋头拉磨的千里马难道还少吗。而他是幸运的,他碰上了钱书记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伯乐,有这样一个了不起的伯乐的赏识,是他一辈子的幸事。从此他就再也不用整天低着头,和那些胸无大志的驴们一起踱着四方步低头拉磨了,从此他可以一步迈出窄小的围圈,到辽阔的草原上驰骋了,他可以看到蓝天白云,他将在广阔的天地里大展宏图,成就一番伟业。

    他还年轻,而年轻在官场就是最大的资本。有了这个资本,加上钱书记的提携,他自信自己很快就会驶入仕途升迁的快车道、高速路,顺利地一往无前。高速路这两年他常走,他喜欢命令司机把油门一脚踩到底,让车子跑得像离膛的子弹,见车超车,见人超人,那风驰电掣的感觉确实让人很爽。他想象着,下一步在玉州官场这条大道上,他的车子同样也能跑得像离膛的子弹,见车超车,见人超人。现在,他已然是两个局的局长了,凭着他的实力,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主管城建的副市长,当然,他有自知之明,市委常委一时半会还是当不上的。眼下,城建副市长的位置陈海洋坐着,可是,玉州官场的人谁不知道,从钱书记上台起,陈海洋就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了,还能蹦跶几天!想到陈海洋,赵天启又是一阵心潮澎湃,莫非钱书记这么重用他、培养他,就是为了日后取代陈海洋吗?要是真的如此的话,他可是前途无量啊!

    上午,在办公室主任和几个副局长的陪同下,赵天启到各科室和大家见了见面、说了几句希望支持他工作的客套话。一路转下来,对各个科室的科长、副科长也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倒是记住了城管科那个玩世不恭的科长黄期。

    当他们一行走进城管科办公室时,张主任在前面介绍:"黄科长,赵局长来看望大家了!"

    他走进办公室,马上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臭味,看到办公室里雾气腾腾的,不禁皱了皱眉。张主任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办公室的男男女女都忙站了起来,送过来一张张笑脸。但是有一个人像是屁股钉在了椅子上,纹丝不动,不仅纹丝不动,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给了他一个生硬的背影,那人就是黄期。

    张主任以为黄期没有听到,就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黄科,在这用什么功呢?赵局长来看望你们了!"

    "看呗,不是都在这吗?"黄期的屁股依然钉在凳子上,只是冷冷地冒出了一句话和一股浓浓的烟雾。

    张主任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咧嘴冲他笑笑。

    虽然心里生气,可是他也马上明白了这家伙肯定是城建局的一个硬茬,俗称"杠子头",明摆着是要给他来个下马威!这样的"杠子头"不好惹,而且今天这种场合也不适合惹,惹不好就是一身臊,搞得出师不利,让那些心怀叵测的人看笑话就不划算了。于是,他就宽容地笑笑,照例说了几句希望大家支持他工作的客套话,然后匆匆走出了城管科的办公室。

    那个该死的黄期,连什么模样他都没有看到,就搅和得自己格外舒畅的心情不那么舒畅了,如同晴空万里的蓝天突然飘来了一块乌云,而这块乌云偏偏又遮住了太阳,结果就放大了它原本不大的能量。

    各科室转完,回办公室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没有见到老马,就问张主任:"马书记呢?"

    张主任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说:"哦,马书记呀,刚上班的时候,马书记打了个电话,说身体不舒服,要到医院看看,今天就不过来了,让我和您说说,怪我刚才一忙就忘了!"

    赵天启说:"那给马书记派个车呀!问问病得怎么样,我去看看!"

    张主任忙说:"马书记说不用车了,单位的车挺忙的,还特意交代,千万不要麻烦赵局长您去看他,说您刚上任,也挺忙的!"

    赵天启点点头,说:"也是!"便知道老马得了什么病!

    进了办公室,又问身后的张主任:"刚才到财务科,他们科长姓什么来着?"

    "姓冯!"

    "哦,对,姓冯!你让他来一下,我了解点情况!"

    没一会,张主任领着一个干瘦的"眼镜"走了进来,刚要介绍,赵天启冲他摆摆手,说:"张主任你先忙去吧!"张主任知趣地点着头,走了。

    眼镜有些紧张,脸像晒干了的橘子皮,了无生气。赵天启寻思,堂堂的市城建局,怎么让个木乃伊当财务科长,也不怕影响形象!就没让眼镜坐,问道:"冯科长,让你来,我是想了解了解咱们城建局的家底,你给介绍介绍!"

    "这个!"眼镜后面的眼珠分明在眼睛里转悠起来,干橘子皮仿佛被人重新揉搓了一下,变成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看到眼镜后面的眼珠在眼睛里转悠起来,嘴里犹豫地说着"这个",赵天启的脸就冷了,说:"怎么,难道我这个新任局长,没有权利了解局里的财务情况吗?"

    "不,不,不!"眼镜忙摇头,慌乱中把黑边眼镜的一个腿摇出了耳朵,眼镜斜挂在了鼻梁上。赵天启发现,眼镜脸上的干橘子皮这时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水分,罩上了一层水粉红,一下像个大活人了。

    "赵局长,你刚来可能不清楚,咱们局有两本账,一本是公开的,财政上边拨付,咱们下边开支,没有什么结余,有时还有赤字。另外呢,还有一本账,是不公开的,因为咱们局有很多预算外收入和罚没收入,这本账才能反映咱们局真实的财务情况。"

    "预算外收入和罚没收入现在结余多少?"赵天启饶有兴趣地看着复活的木乃伊。

    "大概一千多万!"

    "啊!"赵天启不禁惊叹出声来,他看到木乃伊的眼睛在黑边眼镜后面偷窥他,就皱起眉,说:"怎么会这么多?"

    木乃伊伸出干柴般的指头,大拇指掐着小拇指,如数家珍般一样一样讲给他听。赵天启没有兴趣在这个木乃伊面前当学生,就打断他说:"好了好了,我现在有事要出去,你回去把报表给我打印一份,我看看!"说完,把手机放进包就要出门,木乃伊尴尬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赵天启撂下木乃伊,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走廊里传来他响亮的声音:"张主任,我现在到市委开个会,你通知一下,下午三点召开局长办公会,研究部署一下近一阶段局里的工作!"

    脸上卸去水粉红,重新变成干橘子皮的冯科长,狼狈地走出局长办公室,看着赵天启正拐向楼梯的背影,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这个赵局长似乎对他很不感冒呀,唉,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来在马局长面前,他可是向来说话硬邦邦的,以后在这个赵局长面前,恐怕就硬不起来了!

    昨天局里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宣布赵天启任命时,黄期在台下坐着就感到心里别扭。他一口一口朝主席台吐着烟圈,烟圈往前面扩散着越来越大,可是都在离主席台还很远的地方就模糊混沌了,倒是呛得前边的那些女同志直用手当扇子扇,不时地回头朝他翻白眼。

    对那些不时回头朝他翻过来的白眼,黄期视而不见,他聚精会神地斜眼看着烟雾后面的主席台。主席台上,戴着眼镜的市委组织部户副部长正襟危坐,他左边坐着显得有些年迈的马局,吊着脸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而右边坐着的赵天启,虽然皱着眉头垂着眼帘一脸苦瓜样,可是那溜光的大背头和扎眼的红领带,却暴露了他刻意的做作和小人般的得志。

    黄期这回瞄准赵天启的大背头吐了个烟圈:奶奶的熊,你他妈一个小小的市园林局局长,凭什么来我们城建局当局长?就凭你他妈的在市委大院门前摆了个xx巴鸡冠花花坛!

    星期天,在老丈人家,两杯酒下肚,一条船的市政府副秘书长周长安对他讲,妈的,市园林局局长赵天启这小子可了不得,年纪不大,花花肠子不少,都成精了。不知道怎么想的,他在市委市府大院门口摆了个鸡冠花花坛,明目张胆地拍老一的马屁,而且竟然拍出成效来了,拍成了书记红人,听说很快就要到你们城建局当局长了。他当时听了还不以为然,打别说,有这么容易的事?要是在市委市府大院门口摆个鸡冠花花坛,就能到我们城建局当局长,那我到省委大院门口摆个月季花花坛,还不弄个建设厅厅长当当。一句话惹得老丈人哈哈大笑,说,是呀,当官要是这么容易,那市委大院、省委大院门口还不变成花海了。周长安看到大家不信,面子就有些下不来,急得自己端了杯酒喝了,辣得龇了一下黄板牙说,你们还别不信,官场的事,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问题的关键,是看你能不能号准领导的脉。我为什么说赵天启这小子了不得、成精了呢,就因为这小子简直他妈的像领导肚里的蛔虫,号准了钱书记特别喜欢鸡冠花的脉……

    那天,直到酒喝完,他仍觉得一条船说的也只是些酒桌上的酒话,不能当真的。奶奶的,没想到今天还真的弄成真了,看来天下这事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的,这他妈的什么世道!怪不得人家说如今官场会干的不如会看的,会看的不如会吹的,会吹的不如会拍的,会拍的不如会上菜的……也就是在那个时候,黄期咬着牙暗下决心:妈的,找个机会,一定要出出赵天启这小子的洋相,让他知道市城建局的人不是好惹的,让他明白我黄期这个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

    所以,当赵天启到城管科和大家见面时,他就给了赵天启一个冰冷的脊梁背。脊梁背没有鼻子眼睛嘴巴耳朵,也就没有表情,一定会和赵天启看到的一张张趋势逢迎的笑脸形成强烈反差,而且无缘无故给赵天启个脊梁背,赵天启肯定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就对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就是要在赵天启面前表明他特立独行的个性。你赵天启他妈的不是成精了会号领导的脉吗,好,我黄期这个杠子头会别领导的腿,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会号领导脉的人精,能不能号准我这个会别领导腿的杠子头的脉!

    透过望远镜似的烟圈,黄期把赵天启的鼻子眼睛嘴巴耳朵研究了个遍。在这点上,他是有优势的,赵天启在明处,他在暗处,赵天启在台上,他在台下,你他妈的坐在台上,不就是展览给大家看、让大家琢磨的吗!

    闲着也是闲着,黄期对这个会号领导脉的领导产生了兴趣。最后,研究的结果是,他发现赵天启很有几分太监相。不是吗?首先,赵天启嘴巴四周光溜溜的,不长胡子,他瞪大眼睛看,千真万确,确实是不长胡子。如果长胡子,不论用刮胡刀刮得多干净、多光溜,也是会泛些青头的,可是,赵天启嘴巴四周的皮肤和脸上其他部位没有什么两样;再则,赵天启说话声音虽然响亮,却有些娘娘腔,没有男人的阳刚之气。由此,黄期判断,赵天启是个缺少雄性激素的家伙,怪不得善于察言观色,号领导的脉呢!对于这种男人,黄期更瞧不起,娘的,一个小太监,要是敢惹大爷生气,大爷我大巴掌甩过去,一巴掌非把他打回娘胎里不可!

    散会回到办公室,黄期坐在办公桌上,向乱哄哄的科里弟兄和内勤小丽发布了他的研究成果,引来一阵哄堂大笑。赖孩丁二俊笑得嘴里的烟头都掉在了地上,捡起来吹吹重新叼到嘴上,看着小丽怪声怪气地问:"小丽妹妹,什么是太监呀,哥哥我不太清楚,你给哥哥我说来听听!"

    正抿嘴笑着的小丽马上翻了脸,一巴掌把丁二俊嘴里的烟头打飞了,食指顶着丁二俊的额头说:"让我说呀,你这样的就是太监!"

    科里这帮家伙,一个个都是惟恐天下不乱的货色,如果生在动乱年代,都是当土匪的料。听了小丽的话,立马兴奋地嗷嗷叫着起哄,他们推搡着丁二俊,把丁二俊推得东倒西歪的像个不倒翁,还一个劲地喊他丁太监、丁太监……被皮球一样推搡来推搡去的丁二俊不干了,有些恼羞成怒地对小丽说:"嘿,小丽,你说谁是太监呢?你见过我是太监了?来,我让你看看老子到底是不是太监?"说着,扎着架势就要解皮带。

    这下办公室里可炸了锅,拍巴掌的、敲桌子的此起彼伏,一浪盖过一浪。

    黄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般地步。妈的,局里的头头一改朝换代,好多人埋藏在内心的躁动因子就一下子被激活了,还有些原来已经心死的人肯定又有想法了,反正赵天启这小子的走马上任,肯定会一石激起千层浪,看来城建局要热闹几天了!没等丁二俊把皮带解开,黄期就挤到他的身边,照着他的后脑勺就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这一巴掌清脆响亮,好似裁判的一声尖锐的哨音,立马让办公室的混乱喧闹平静下来。复归平静的办公室一时间变得鸦雀无声,大家大眼瞪小眼地看着挨了打的丁二俊,等着看他的反应。挨了一巴掌的丁二俊真的恼了,瞪着冒火的眼睛扭头寻人,一看却是黄期在黑着脸看他,就把头一缩,自我解嘲道:"黄科,哥们这不是闹着完吗,发的哪门子火呀!"说完冲小丽眨眨眼,说:"是吧哥们?看看,我一直把小丽当哥们看,都忘了小丽是不带把的了!"

    又是一阵哄笑。哄笑声中,小丽脸似霞染,泪光如波,把头埋在了桌子上,肩膀一耸一耸的。黄期看了一阵揪心,觉得刚才那一巴掌还不解气,就又朝丁二俊额头上狠劲来了一下,骂道:"妈的,欺负女人,你什么本事,我看你他妈的就是个太监!"

    这下丁二俊不干了,黄期这一巴掌,把他逼向了绝路。他看到,四周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正等着瞧他的笑话呢,再装孙子,以后还有脸在城管科混?于是,刚才被强压下去的怒火腾地爆发了,壮实的丁二俊像失去了理智的狗熊,猛扑过来,用力推搡着黄期,差点把没有防备的黄期推倒,幸亏被身后面的人扶住。丁二俊没有住手的意思,又扑上前来,双手揪住黄期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妈的,别欺人太甚,谁是太监?我看你才是太监呢!说,凭什么打我,当领导就有权打人吗?"

    黄期被丁二俊揪得出不来气,仰着的脸憋得通红,眼睛死鱼一样盯着天花板,很是狼狈。动起手来他不是丁二俊的对手,但是,放在平时,借给丁二俊个胆,丁二俊也是不敢和自己动手的,今天自己确实有些过火了。黄期有些后悔,奶奶的,本来是想在科里发布发布他的研究成果,出出赵天启的洋相的,没想到这些缺心眼的家伙却把矛头转向了小丽,结果自己弄巧成拙惹了一身臊,出尽了洋相,太他妈败兴了。这时,丁二俊已经被手下七手八脚地拉开了,却依然摆出还要冲过来的架势,但是已经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气焰,脸上多了些被欺负了的委屈。黄期整了整被揪得歪斜在一边的衣领,恼怒地指着被一群人拉扯着的丁二俊,咳嗽了两声没有说出话来,最后一挥手,吼道:"都他妈的给我滚,给我上街溜马路去!"

    一群人乱哄哄地拥出了办公室。

    本来黄期打算,等到赵天启再来城管科和大家见面时,科里所有的弟兄都要给他亮个脊梁背的。但是,让这帮家伙一闹腾,他也就没有了兴趣。人走屋静,看到小丽还伏在桌子上耸肩膀,黄期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捋了捋小丽新染的黄头发,把嘴凑到她的耳朵边悄悄说:"好了,宝贝,别哭了,下班咱们老地方见!"小丽的肩膀依然抖动着,头上的黄毛丝丝颤动,颤得黄期心里兔子挠似的发慌,忙摁着小丽的肩膀,说:"好了好了,姑奶奶,别没完没了的,让人看见多不好,以为我欺负你似的。"小丽伏在那里还是没有反应,黄毛依然丝丝颤动着,黄期把嘴凑到小丽的耳朵边,小声说:"宝贝,晚上我一定下劲好好犒劳犒劳你,你知道的,我可不是太监!"正抖动着的小丽猛地破涕为笑,一把把黄期推到了一边,羞涩地说:"去你的,滚一边去,没一点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