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和舒晴坐在孩子们旁边的帐篷里,在照顾三个小家伙的同时,聊着她们之间感兴趣的话题。

 江帆带来两只折叠的躺椅,他和彭长宜分别躺在餐桌的旁边,脑袋对着脑袋,呈九十度角,聊着此次行程的具体安排。

 江帆说:“长宜,由于时间关系,我提前没跟你说,我这次回草原,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内容,就是有一个捐赠仪式。”

 “捐赠仪式?”彭长宜仰头看了一眼江帆,他只能看到江帆的半边脸。

 江帆戴上大墨镜,因为太阳已经照到了他的脸上,头上的帐篷不能完全遮住阳光了。

 江帆说道:“是的。”

 彭长宜不等他解释又问道:“是以省委省政府的名义还是以您个人的名义?”

 江帆笑了,说道:“我个人呗,我怎敢绑架省委省政府,来为自己沽名钓誉?那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彭长宜知道江帆对草原的感情,五年的支边生活,而且是那样一种境遇下,大草原包容了他,成就了他,他怀念那里古朴的民风,怀念那里的一草一木,像江帆这样的官员,功成名就后,总想为草原做点什么的心理,他是懂得的。但江帆的工资有限,两口子养着两个孩子,而且江帆为官清廉,他个人是不可能拿出多少钱捐赠给草原的。难道,江帆的车里拉了一车书和玩具?

 想到这里,彭长宜扭头看了看江帆开的车。

 江帆这时说道:“你不用看,我车里什么都没有,既没有图书,也没有玩具,那都是小儿科的把戏,既花不了几个钱,又电视报道一气,总价值还不够人家给你举行仪式所花的费用呢?我脸皮没那么厚。”

 彭长宜笑了,说道:“唉,我在您面前怎么跟透明人一样?”

 江帆笑着说:“我在你面前不是一样吗?谁让我们是好兄弟?我现在跟你说这事,就是想让你有个思想准备。”

 彭长宜说:“您到底给草原捐赠什么?怎么捐?需要我怎么配合您就说话。”

 江帆说:“你我都不是主角,捐赠的主角是三个孩子。”

 “他们…”

 彭长宜这次的确是吃惊了。

 江帆说:“是的,主角是他们。我有个宝物,现在刚知道是宝物,原来不知道。是个喇嘛给我的,你一定看到内蒙当年那场雪灾的报道了,就是那年,我春节没回家,好多干部都没回家过年,都在自己的岗位上抗灾。那年,我在抗灾回来的路上,遇到雪地上躺着一个人,已经奄奄一息,我把他背到车上,送到了医院,他是个上了年纪的喇嘛,身无分文,我给他出的医疗费,后来,他身体恢复后,不辞而别,只给我留下了一个小盒子,让护士转交给我。我当时不知道这个东西的真正价值,但知道一定是老喇嘛最心爱的物件,因为一看就知道是他的随身的物件。过去很长时间了,我才想起这个东西,拿出来看看,但东西被蜡封着,除掉蜡层,和包裹的棉花,才发现是一个黑不溜秋的不规则的小圆球。回到内地后,找过一个专门机构去鉴定过,他们说是一种非常珍稀的石陨石…”

 “石陨石?”彭长宜听到这里,坐了起来,看着江帆问道:“是不是很值钱?”

 江帆说:“当时专家只说了四个字:价值连城,但具体值多少钱他们没说,我想这些专家也可能是出于职业需要,没给具体估价。”

 “那…您刚才的意思是不是说把这个宝贝捐给草原?”

 “是的。”江帆说道:“当时专家说价值连城,我以为这是专家一贯的行业术语,但我知道这个东西是个宝贝,回来后就收了起来,久而久之就把这事忘了。因为我知道,无论这个东西值多少钱,我都不可能把它卖掉,因为我总感觉我和这个喇嘛之间冥冥中似乎有个缘分和约定,他身体康复后说是去朝圣,朝圣的人,四大皆空,他带这个东西也是不方便的,所以阴差阳错就遇到了我。当时的护士认为他是用这个抵我垫付的医疗费,但我始终不这样认为。我始终认为这是一种托付。直到我妈妈无意中看到了这个东西…”

 “我打断您一下,您先说您这样做小丁同意吗?”

 江帆笑了,说道:“长宜,你这话问的,小丁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你不了解吗?别说价值连城,就是把全中国买下的东西,我要说捐出去,她也会同意的。”

 “呵呵,也是…”彭长宜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您继续说。”

 江帆说:“有一天二宝身体不好,赖得起床,小丁急着上班,就叫我爸妈过去照顾孩子们。我妈妈给我们收拾屋子,无意看到书柜抽屉里的小骨盒,她打开后,就看到了这个东西,凭她的专业知识,当时她就认出了这是一块石陨石,用她的行话说,有着明显的融壳层,后来,她征得我们的同意,特意将这个东西拿到北京进行化验鉴定,回来后同样跟我们说了四个字:价值连城。”

 “哦,江妈妈也这样说。”彭长宜瞪大了眼睛。

 “是的,后来我跟妈妈开玩笑,说,这下您儿子发大发了,是不是可以买下很多城堡。妈妈很严肃地把我和小丁叫到一边,认真地对我说:儿啊,这个东西不该是咱们寻常百姓所能拥有的,你无法消费它。妈妈的话我懂,她无需多说。我征求妈妈的意见,问道:您说怎么办?妈妈说:我只是个人建议,这个东西毕竟是属于你们所有,而且是合法渠道得来的,支配权在你们手里。于是,我和小丁私下就商量,决定把它捐出去…”

 “您当时就决定要捐给草原?”彭长宜迫不及待地问道。

 “是的。”江帆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刚才就说了,我和那个老喇嘛间似乎有某种缘分和约定,我无法找到他,不知他是否还在朝圣的路上,更不知他的死活,但他肯将这个东西给我,绝不是抵所谓的医疗费,他比我更知道这个东西的价值,据说装这个东西的小盒子都是古牛的骨头,你能说他不知道其价值吗?所以我认为这是一种托付,是因为我们俩有缘分,要说我没有单独支配这个东西的权力,我不管这个人是否还活在世上,这个东西来自草原,我要把它还给草原…”

 “所以,您才决定以孩子们的名义捐给草原?”

 “是的,我不能以个人的名义捐赠。为此我们全家在头来的时候开了一个家庭会议,我把自己的想法跟全家人都说了,也跟两个孩子说了。”江帆说道。

 “孩子们能懂吗?”

 “能懂,你千万不要小看了他们的智慧。我当时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后,我家宝贝丫头就瞪大了眼睛,说道:天哪,爸爸,咱们是不是富有了?我说:是的,咱们应该是全阆诸甚至是省最富有的家庭了,但是,奶奶说得对,咱们无力消费它。我以为这个小家伙听不懂,哪知她睁着大眼睛说道:是不是该招小偷啊?你看,她的反应多快,她立刻意识到这个东西放在家里不但不能带来好处,反而有可能带来坏处。”

 彭长宜说:“是啊,那大宝怎么说?”

 江帆说:“大宝显得很深沉,他端详了半天才说道:我听爸爸的,既然我们无力消费它,那我们就捐出去吧。反正以后我们长大了还可以挣自己能花的钱。”

 “天哪,大宝太了不起了!”彭长宜由衷地赞佩道。

 “长宜,这就是我们全家最真实的想法,没有什么高尚的思想,就是感觉这个东西从哪儿来还应该回到哪儿去。”

 彭长宜连连点头,说:“我懂,我懂。只是,我有个不同的意见。希望您能采纳。”

 “你说。”

 彭长宜认真地说:“量量不要参与了,您还是以大宝二宝的名义捐赠吧。我不想让量量这么轻而易举得到这么重的荣誉。”

 江帆听他这么说就坐了起来,说道:“长宜,我们全家人都同意这个方案,这个提议还真不是我提议的,因为我想到你肯定会拒绝,这个提议是两个孩子最先提出来的,是他们说要有量量一份,因为,家里只要有好吃的,他们都会自动给量量留一份,我不管小舒的愿望将来是否能实现,但三个孩子一起成长,从小建立起这么纯粹的友谊,我相信他们长大了也会像咱俩一样,会互相帮助,情同手足,再说了,你又是那么疼大宝二宝,跟疼量量没有区别,老肖就说,瞧长宜看大宝二宝的眼神,恨不得这两个孩子也是他亲生。我听小丁跟我说,前几天大宝后半夜肚子疼,你来不及叫车,背着大宝往医院跑,快到医院了,老肖开着车才追上你,在你心里,是不是也没拿大宝当外人?”

 彭长宜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远方,说道:“那不一样,不一样。”

 “你就别争了。要不我把小丁叫过来,你听听她怎么说?”江帆看着彭长宜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