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说道:“市委既然这样决定,肯定有道理,您不了解情况不要紧,一是有金宝,后来的工作金宝也都参与了,再有,不是还有我吗?您说您哪点不明白,一句话就把我叫到办公室,一问不就全都清楚了?在这件事上,我保证做到不藏着掖着,把知道的都告诉你,您看这样行吗?”
殷家实听彭长宜强调的是“市委”而非江帆个人,他就别有意味地看着彭长宜,他一直认为这个家伙比江帆还难对付,看来的确不是个好东西!在阆诸,殷家实还没碰上真正意义上的对手,但眼前这个家伙,需要自己多用点心思了,他可是比聂文东有脑子,比江帆敢干,比佘文秀痞,一幅亦正亦邪的嘴脸…想到这里,殷家实笑了,他笑得也很意味深长,说:“彭市长啊,那你就不要怪我摘桃子了?”
彭长宜在心里哼了一声,果然他居心不良,故意装出一幅猫哭耗子的样子,好让彭长宜怪江帆。在官场上,彭长宜跟王家栋还学会了一手,那就是在情况不明的前提下,看你对手的表现,你对手拥护的事肯定是要反对的,反之,则是你要支持的,在敌人向你探听虚实而你情况不明时,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充愣。
彭长宜已经完成交接任务,没有必要在这里跟他扯淡浪费时间,想到这里,就合上笔记本,说道:“那就这样,殷书记、段市长你们继续研究,我回去还有事。”
殷家实手一伸,微笑着说道:“好,请吧。”
彭长宜走出会议室,他回到了办公室,把秘书梁航叫了过来,他没有忘记在饭店看见老同学吴冠奇的那一幕,说道:“把丰顺今年的工作规划背书找来。”
梁航眨着眼睛,他原以为领导让他汇报今天上午参加新一区步行街协调会的事,没想到却是要丰顺县的工作计划,就说道:“把他们的县长叫过来,当面汇报一下都好啊?”
彭长宜看着梁航,感觉他这个秘书离成熟还有一段过程,就心平气和地说道:“小梁啊,眼下我需要的是看文字的东西,暂时不需要他们口头汇报,你把这些材料找来我看看,另外记住,凡是我交给你做的事情,都不要声张,只管去做,嘴一定要严,少说话,每个人包括来找我的人甚至是咱们周围领导干部们,都想从你这里知道我的去向和一些想法,这一点你一定要注意,一味地一问三不知也不好,要学会说模棱两可的话,学会说含糊不清的话,永远不要给他们最真实的答案,这是我对你第一个要求,以后慢慢教你。”
梁航有些尴尬地说道:“是,肖秘书长经常这样说我,我来机关时间不长,跟您的时间更不长,还需要您在平时工作中多指点,多教导,要不有些事我不懂。”
彭长宜点点头,说道:“我最初到机关工作,跟你一样,什么都不懂,后来也是老领导一点一点带出来的。慢慢悟吧,机关是个大学堂,你们都将成为后备力量,我们的现在就是你们的明天,不过首要一点就是做任何事,一定要谨慎,少说,多听,秘书是什么,就是领导的外脑,是领导的眼睛鼻子和耳朵。”
“嗯,我记住了。”
彭长宜说:“去找材料去吧。”
“好的。”
梁航出去后,彭长宜看了看表,他这个时候没有急于给张华打电话问古卓的病情,估计张华还在那里,他给兰匡义打了一个电话,询问了一下投标企业的情况,尽管不让他管了,但是他也有必要清楚这里面的情况。
兰匡义告诉他,一切按计划进行,投标会保证如期召开,并跟他汇报前来投标的几个企业情况。
彭长宜特地询问了最近两天有没有新的企业加入,兰匡义一一跟他做了汇报,他用心倾听,里面并没有吴冠奇的企业。
他料定吴冠奇中午并没有看见他,也应该没有听说他和他同在一个酒店吃饭,他想了想,就拿起了电话,拨通了吴冠奇的手机,半天,吴冠奇才接通电话,他明显地喝多了,声音沙哑含糊不清:“喂——吴冠奇…”
彭长宜笑了,心说没看来电显示就接了,可能在休息,就说:“老吴,我,长宜。”
“噢,长…长宜啊,又有几日不见了…”他大着舌头说道。
彭长宜说:“是大几日了,什么脑袋呀,你脑袋现在到底清醒不清醒,我跟你说正事。”
吴冠奇说:“清…醒着呢,说吧。”
“我说,那个三局联建的工程要开始招标了,你真的不敢兴趣?”
吴冠奇半天才懒洋洋地说:“什么…联、联建,我…我怎么不记得了,我说,你谁呀,我们签过合同了吗…”
至此,彭长宜明白了,要么就是吴冠奇说话不方便,要么就是他在故意跟他装蒜,这些人,就是酒喝高了、喝大了,也不会神志不清的,眼睛闭上了,眼睫毛的毛孔都是睁开着的、机灵的,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所以他说:“好吧,等你清醒后再联系。”
没等吴冠奇说话,彭长宜就挂了电话。显然,吴冠奇是在装糊涂。他忽然感觉到在他的内心,似乎对吴冠奇的感情不是那么纯粹了,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在想他跟吴冠奇交往的种种细节,确信自己跟他是干净的,就连他离开三源时,吴冠奇两口子在半路截住他给他送行时,强塞给他的那种银行卡,几年后,他都还给他了,并且按照吴冠奇跟江帆说的,还给了他利息,这个利息就是荣曼公交车开通现场会的纪念品,一件恤衫。从始至终,他跟这个“奸商”同学的关系是经得住检验的,即便是他在三源的投资和所有的征地手续,也是完全符合程序的,想明白这一点后,他松了一口气,在脑海中,将这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商人从前的影像抹掉,他要重新跟他建立一种关系,一种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彩的关系。
不知为什么,此时彭长宜那种与生俱来的的忧患意识占据了他的头脑,这种忧患意识,是他在官场上浸淫已久的结果,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感性意识,有点像人体的应激反应,但这个反应过程又是没有任何来由和道理,完全是一种对吴冠奇不确定的把握上,反正,中午这个影像,向他的大脑传递一种预警信号,他不能忽视这个信号!他奉信一句话:预则立,不预则废。
他完全可以把吴冠奇往积极方面想,但是不知为什么,先天的忧患意识决定他做不到。按理说,尽管吴冠奇跟他“心心相印”但是吴冠奇有他自己的交际范围、空间和方式,他不该这么苛求于他,他是商人,追求利益最大化是他们的定式和终极目标,他们一切的行为准则都会围绕这个目标而进行,他自认为跟吴冠奇之间建立起一种理想的关系,这种关系是清爽的,干净的,相互之间的感觉是舒服的,反正彭长宜的感觉是舒服的,至于吴冠奇怎么认为,那是他的事。他也想把这种关系延续下来,所以才鼓动吴冠奇吴冠奇出山,走出三源。
某种程度上,他对吴冠奇是寄予很大理想和希望的,他希望他们再次联手,在阆诸搞出几个漂亮的经得住时间检验的项目。他单方面地对自己充满了自信,这种自信来自于他的信仰、他的理想和他做人做官本应该遵循的底线和原则,他自认为,只要自己不跟这些商人有非分的要求,他们是乐于跟他合作的,因为他彭长宜是环保型的官员,从不吃拿卡要,更没有因为获得某种好处而故意刁难过这些人,从始至终都是,这也是被吴冠奇感慨和称道过的,难道,这个人如今变了吗?还是偶然和他们在一起?但多年官场经验否定了他的这种假设,因为,李东生是殷家实的干亲家。
早年,殷家实刚从基层调上来的时候,他为了扩大影响,编织更大的势力范围,据说广交人脉,不但发展了干亲家、同学、同事、同乡这些关系,还和许多商人建立起不错的关系,如果阆诸的纳税大户、春雨太阳能企业的掌门人杜春雨,他们不但是同学,后来在共同的事业上还形成了很牢固的相互依托的关系;还有阆诸市目前最大的建筑商、建筑材料供应商徐永路,也就是袁茵“太太团”徐秀娟的父亲。
彭长宜尽管来阆诸的时间不长,但是他一刻都没闲着,按他的话说,就是睡着了脑袋都在想事。他并不只是埋头工作,他还通过各种方式和途径,弄清了几个主要领导的背景和来历,尤其是把殷家实的种种社会关系摸得差不多了,殷家实的为人决定了彭长宜不会对他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