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没有笑,他看着贺鹏飞,认真地说:“尽管你是旅美华人,但我请你还是入乡随俗的好,在国内,吃饭就是喝酒,喝酒就是吃饭。”
贺鹏飞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争辩道:“不对,今天早上和中午,妈妈给我做了饭,她都是喊我说,小飞,吃饭!我就出来吃饭了,也没见妈妈让我喝酒。”
“哈哈。”大家又都笑了。
“你妈妈给你做的是早餐和午餐,晚餐都得喝酒。”彭长宜又看着丁一说:“你看到了吧,你这同学哪是老学究啊?分明是职业辩手!”
丁一笑了,她也感觉到这次见到贺鹏飞,比上次活泼了许多,也开朗了许多。
彭长宜又看着贺鹏飞说道:“我这次见你和上次见你,你可是有着太大的区别了,上次的印象是准知识分子,这次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贺鹏飞问道。
“怎么不一样?这次不好骗了呗?”彭长宜老实地说道。
贺鹏飞笑了,说道:“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好骗了吗?就是跟你长的经验。”
贺鹏飞去三源的那次,领教过彭长宜的厉害,他不再装糊涂了,说道:“我不喝酒,你要是不让我吃饭的话我就走。”说着,他做了一个要走的姿势。
彭长宜说:“行,不让你吃米饭,老顾,拿三张烙过来。三张烙饼,吃完你就走。”
贺鹏飞说:“三张烙饼难不倒我,我最爱吃家常烙过了,昨天晚上回来,妈妈就是给我烙饼吃的,两张,没吃饱,所以三张难不倒我。”贺鹏飞挺着肚子说道。
江帆笑了,说道:“小贺,你可别上他的当,此三张,可不是彼三张啊,你要问清楚,这三张烙饼有多大?”
贺鹏飞说:“家常烙饼,不都是这么大吗?”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下。
江帆笑了,说道:“你比划的那是菜盘子,这里的家常饼是用大电饼铛烙的,这么大。”
“啊?这么大。”
彭长宜看着他,不慌不忙地说道:“江书记比划的都小了,你见过马路两边下水道的井盖了吗?”
贺鹏飞眨着眼睛说道:“见过。”
“这里的烙饼都跟井盖那么大,你还能吃三张吗?”
贺鹏飞坐下了,急忙摆手,认头地说道:“我还是喝啤酒吧。”
他的话又把大家逗笑了。
老顾这时过来说:“竹廊里窝风,有蚊子,还是去空场上吃吧。”
这时,远处又传来了闷雷的声音。
彭长宜说:“预告今天傍晚又雷阵雨,在空场上吃一会就得下雨,还是去棚里吃吧。”
江帆说:“棚里弄好了吗?”
彭长宜说:“已经弄好了,中午已经接待了第一拨客人。”
“哦,哪儿来的客人?”江帆奇怪,这里还不曾有外人来过,包括邹子介口口声声说的那些同行们。
彭长宜指着舒晴说:“接待的客人就是她。”
江帆大笑。
就这样,他们便移步来到了大棚,邹子介的助手刘聪和老顾轮流往上端菜,贺鹏飞看着这个原生态的环境十分新奇,说道:“往这里一坐,看着周围新鲜的蔬菜,食欲自然就来了。”
彭长宜说:“再怎么来,你也吃不了三张大饼。”
贺鹏飞看着丁一,说道:“老同学,你怎么也不帮帮我?”
丁一笑了,说道:“在科长面前,你最好的策略就是保持沉默。”
贺鹏飞看看丁一,又看看彭长宜,不解地问道:“科长?你怎么还跟他叫科长?他都升了好几级了?你就不能改改称呼?”
贺鹏飞的话,直说到江帆心里去了,他端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他倒要看看丁一怎么回答贺鹏飞的这个问题。
没想到丁一笑着说道:“行,改个称呼,那就叫妖孽科长吧…”
丁一的话还没说完,刚刚喝进江帆嘴里的一口水就被他喷了出来,他站起来,一连咳嗽了好几声才平静下来。
大家当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贺鹏飞看着江帆涨红的脸,说道:“什么,妖孽…科长,为什么要这样叫?”
丁一看见江帆的窘态很是得意,她笑着说:“正因为我叫他科长,他才不服气,不停地升迁、升迁,你说不是妖孽是什么?”
尽管丁一的解释很牵强,但终归她还是圆了这个话题,她看见江帆的目光恨不得吃了她,就更加得意,故意吓唬江帆,说道:“当然,这个称呼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江帆算是看出来了,对于出他的丑,丁一是不在乎的,他唯恐丁一说出真相,就更加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哪知,丁一根本就不看他。
这个话题引起了舒晴的高度关注,她不等贺鹏飞发问,自己直接问道:“另外一个原因是什么?”
丁一故意看了江帆一眼,神秘地小声地说道:“另外一个原因暂时保密。”
江帆的心落了下来,他赶紧满脸堆笑地看着丁一,以此来感谢她的不杀之恩!但是在心里却“咬牙切齿”地说道:小丁一,我就不信我制不服你!
贺鹏飞当然不知道他们夫妇俩唱的是哪出了,云里雾里地跟着傻笑,舒晴暗暗看了彭长宜一眼,她怎么都感觉他们夫妻的事跟彭长宜有关,但似乎看着问题不大,如果真是原则性的问题,第一,江帆不会往阆诸要彭长宜,第二,他们夫妻不会晚上来赴宴了,更不会这么谈笑风生了,从江帆瞪圆眼睛看妻子的表情中断定,应该是他们夫妻间的一个玩笑。
贺鹏飞当然不了解他们这种开玩笑的特殊方式了,他仍然不解地看着丁一,希望丁一能给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答复。
彭长宜是谁呀,聪明绝顶!他早就看出问题的本质,他看着贺鹏飞说道:“贺工,还是这个称呼好,以后我就叫你贺工吧。”
哪知,贺鹏飞冲他摆摆手,说道:“,?a!”
“为什么?”彭长宜问道。
贺鹏飞说:“因为我的叔叔的叫贺功,是功劳的功,我的父亲叫贺瑞,所以你就还是叫小贺或者小飞。”
彭长宜说:“不行,我一定能找出一个敬语来,有了,叫贺博士,简称贺博。”
“哈哈。”大家又笑了。
彭长宜又说:“贺博啊,你对国内的风俗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在国内,无论是关系好的人还是关心一般的人,见面都喜欢用敬语打招呼,以示尊敬,当然,这种尊敬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就跟我见着江书记一样,当着人的时候我习惯叫他江书记,或者是书记,私下的时候,我习惯称呼他为老兄,他呢,也是这样,有时彭市长,当然省去了一个副字,有时叫长宜市长,私下时候的称呼我最喜欢,叫长宜,不知为什么,他叫长宜的时候,跟别人是有区别的,我听着这两个字特别舒服,就跟自家哥哥称呼我的时候没什么两样,有时也叫我老弟。你刚才问小丁为什么不称呼我官称,而一以贯之地叫我科长,这还要从我们俩的特殊关系说起。”
舒晴听他说到这里,就紧张地看着他,舒晴的紧张,当然不是为了自己,是考虑到了在座的所有的人。
丁一倒是无所谓,她依然微笑着看着他,看他怎么给贺鹏飞摆活。
江帆也无所谓,他知道彭长宜的分寸,别说今晚这点酒了,就是喝大了他也不会说出不该说的话的。但他还是屏住呼吸,往下听他到底这么圆这个“特殊关系。”
彭长宜说:“为什么说我们的关系特殊呢?她刚毕业,就分到了亢州市委组织部的干部科,我当时回老家处理母亲的后事去了,根本不知道科里新来个大学生,但她那个时候就知道科长是谁了。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是她的科长,这是正经八板的科长,可不是借光的科长,是她的直属领导,顶头上司,不过在工作上我从没有刁难过她,一个女孩子,背井离乡到这儿来不容易,她认为在工作上我很照顾她,所以很尊敬我,不叫科长不说话,只有叫了科长,才跟我说话,是个非常懂礼貌、有分寸的一个人。后来,我从干部科调到北城任副书记,我记得我回组织部的时候,她看见我,叫了我一声彭书记,我说,你还是叫我科长吧,这样我听着舒服,打那以后,丁一同志也比较配合,无论我的身份怎么变,这十多年来,她都是叫我科长,我早已经习惯了这个称呼,一旦有一天她叫我彭副市长,我听着还真不舒服,无疑,肯定就是得罪她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屏气倾听。
听他说到这里,丁一也微笑说:“是啊,这个称呼真的叫了有十年了。”
“为什么?你难得就没想改改?”贺鹏飞看着丁一问道。
江帆也看着丁一。
丁一笑着说:“没有,在我的眼里,他就是我的科长,工作认真,体谅小伙计,我对他的印象就是停留在科长上,至于他后来当了县长、书记什么的,我没有印象,再有…叫别的我会感到生疏,只有叫科长才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