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他们再次回到后面的房子里,樊文良这才询问了阆诸目前的工作,询问了彭长宜来后的情况,他们聊到很晚才睡觉。
樊文良住在西边两间房子里,王家栋当然住在他的“行宫”了,江帆和彭长宜也没回去,老顾早就将前面四间房的床铺好,司机住一间,江帆住一间,他跟彭长宜住在了第三排房里。
早上,田野里传来的鸟儿的叫声吵醒了彭长宜,让他想起在三源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是在鸟鸣声中醒的。
他起床后,洗漱完毕,就走出了房门。等他走出来后,才知道自己起的不是最早的。
就见远处部队的菜地中,走着两个穿白衬衣深色裤子的人,他们边走边聊,白衬衣在绿色菜地中特别醒目,那是江帆和樊文良。
再一看,前面的空场上,老顾正在跟邹子介学习太极拳。见他走出来,老顾就停住了,说道:“早饭已经安排好了,樊部长和江书记散步去了,王部长还没起来,樊部长的司机也没起呢。”
彭长宜点点头,说道:“早饭要清淡,菜不要放糖。”
老顾说:“是的,跟他们说了,熬一锅农家玉米粥,有蒸南瓜,蒸土豆,还有家常饼,咸鸡蛋、咸鸭蛋,拌菜、还有两个炒青菜。咱们屋里的冰箱还有牛奶面包酸黄瓜,一会我去拿。”
彭长宜想了想,说道:“可以,让他们早点做,樊部长还要回北京呢。”
邹子介说:“已经在做了。”
彭长宜看了看后面,东边那两间“行宫”还拉着窗帘,西边那两间已经拉开了窗帘,昨天晚上他跟部长呆的不太晚,按说老年人应该起的早,怎么直到现在这位老同志还不起床?这也不惦记着送孙子上学了?
彭长宜看了看表,就向后排房走去,老顾和邹子介继续练拳。
彭长宜来到部长的房檐下站住,他把耳朵靠近窗户上听了听,没动静,就走进了西边的两间房。进去一看,床铺早已经整理的整整齐齐,被褥叠得有棱有角,一看就是当兵人的作风,不知为什么,看到床铺上孤零零的那落被子,他忽然想到了老胡,老胡的床铺也永远是这样整整齐齐。
如果老胡还活着,那该多好,樊文良有老胡的忠诚陪伴,他的内心永远不会孤独。老胡跟王家栋的角色不同,他们相处的感受也不不同,老胡是樊文良内心情感伙伴,而王家栋更多是政治上和道义上的伙伴,樊文良的内心,王家栋不可能全部走进去,但老胡就不一样了,他们早就血脉相连。
人,无论到了哪个层次,无论成功与否,心灵都需要有人陪伴,这个陪伴的人无需职务高低,只要是心灵相通就好,这样的伙伴不受顺境逆境的影响,不受地位高低的影响,不受贫富的影响,可以高山流水,可以粗茶淡饭,这样的朋友才会让人踏实,人生,才会有意义。
想到这里,彭长宜闭上眼睛,仰起头,在心里默念道:老胡,你在那边可好?
彭长宜的两个眼角湿润了…
彭长宜能有今天,在很大程度上受益于老胡的关系,尽管他开始接触老胡也有自己的居心,但他对老胡的感情是真挚的。
他甩甩头,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走出房间,想去江帆住过的房间去看看,他看的目的是如果领导们没有整理好内务,他帮助去整理。但走了几步他就站住了,江帆住过的房间更不用去看,他的被子叠得不一定这么见棱见角,但保证也是收拾的干干净净,江帆打理内务的能力曾经影响过彭长宜,以前他把换洗的衣服、床单都要拿回家去洗,现在他早就学会自己干了。
走出来,他远远地看见樊文良和江帆正在站住,面对面地交谈着什么,他是不宜过去的,只能在院子里活动着,等部长醒来。
过了一会,他就看见部长屋子的窗帘拉开了,窗户也被打开通风,随之,就见他头发梳理的光光溜溜、衣着整齐地拄着拐棍走了出来。
看见了门外面的彭长宜,他笑了,说道:“小子,想听听我对这里的感受吗?”
彭长宜笑了,故意说道:“不想听。”
部长就是一怔,说道:“你老早堵在我门口,不就是想问问我睡得好不好吗?”
彭长宜说:“这个问题不用问,我有这个自信。”
王家栋走到他跟前,说道:“我看你是越来越自信了。”
“当然了!谁的学生啊?”
王家栋笑了,说道:“你凭什么自信?”
彭长宜笑了,冲着樊文良和江帆的方向努努嘴,说道:“人家俩人早就醒了,您老先生比年轻人醒得还晚,睡的好不好我还用问吗?”
“哈哈。”王家栋笑了,环顾了一下四周,说道:“这里还真不错,就是水太凉。”
彭长宜说:“太阳能的水,不可能凉?”
王家栋说:“你去看看去,我还没老到不会用热水的地步。”
彭长宜一听,大步走了进去,检查了半天,果然没有水。他猛然意识到,是不是上面没水了,拧开上水,果然太阳能没水了。”
他惊住了,肯定是长期没人用,太阳能的水自然蒸发了,他在心里说,一定要记着提醒邹子介给太阳能上水,不然就晒崩了。
王家栋说:“有可能是自然蒸发了。”
彭长宜说:“是,太悬了!”
他们走出房间,彭长宜回过头,说道:“走吧,我陪您老也去散散步?”
王家栋说:“等太阳能的水满了再去,先在院子里走走吧。”
他们来到了院子里,王家栋看着房前搭的那个大凉棚,说道:“这个凉棚搭这么好,冬天还拆吗?”
彭长宜说:“可拆可不拆。”
王家栋又看了看,说道:“这里哪儿都好,就是没有做饭的地方。”
彭长宜说:“前面有伙房。”
“那他冬天没有庄稼也没人了,伙房还能有吗?”
彭长宜偷着看了王家栋一眼,笑着说:“这不是您操心的事,您又不打算住长,考虑这么远干嘛?住几天我就送您回去了。”
王家栋棱着眼说道:“你什么意思?死乞白赖地让我来,我来了又让我走,你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心不假,但您不是不住吗?”
“可是我突然改变主意想住了?”王家栋说道。
“哈哈,那好啊,您看南边墙了,还剩下那么多的红砖呢,一会我就找人挖槽盖房,就盖一间小东房,做饭吃饭用,但是有一样,盖了东房,您必须得住,而且还得长住。”
王家栋叹了一口气,说道:“长宜,看来我有可能要在这里长住一段时间了,尽管我很不情愿。”
彭长宜见他的表情不像开玩笑,就说道:“我巴不得您在这里住呢,当初要这个房子,就是为您要的,我还怕您来住吗?”
“请你听清楚,我有可能是长住,我问你,如果我来长住的话,我能住多长时间?”
彭长宜说:“这里是部队农场,就是邹子介不在这里了,这些建筑他带不走,不过他不可能到别处,好不容易找了这么一块风水宝地,他不会走的,不然他就不搞这么多的基础设施了,退一万步讲,就是走的话,到时我跟部队说说也不是问题。”
王家栋说:“能让我住个一二年就行。”
彭长宜说:“那还是问题,只要这里部队不干别的用,住五六年、十年二十年也不成问题。”
王家栋说:“我这么说吧,有可能住个两三年。”
彭长宜笑了,故意说道:“您舍得离开孙子啦?”
王家栋叹了一口气,说道:“有可能我不得不离开他了——”
彭长宜意味深长地看着王家栋,说道:“别告诉我,您打算在这里安家。”
“不行吗?”
“行,行,行,我就是给您安家预备的房子,当然行了!”
王家栋说:“你怎么知道的?”
他这么一说,彭长宜心里就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说道:“我早就知道了,而且早就在想这个问题,那天第一次来到这里,立刻就跟我的想法撞出了火花,我当时就拍板,我占下一座房子,就是给您预备的,哼,早就想好您会有这一步。”
王家栋说:“你小子还真成精了!不过我要谢谢你的用心。”
“谢什么?谁跟谁呀!那个,她是不是要出来了?”
王家栋有些不好意思,说:“是啊——”
“是她丈夫帮的忙?”
“狗屁!”听彭长宜这么说,王家栋立刻变了脸,他气愤地说道:“那个人,整个一笑面虎!嘴上说的好,一点都不肯帮忙。她在里面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我最后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还是找的老樊,你知道,我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找老樊的。唉,那个混蛋,一点都不念及曾经的夫妻之情。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下月初就能办好手续,保外就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