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看着他,正色地说道:“我没有讽刺你个人,如果鲁迅先生的话是一种讽刺的话,那我也是讽刺那些不知自己位置在哪儿的人。但有一点你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也是党委一把手,彭长宜遇到的问题,我相信包括你在内的所有的党委一把手都会遇到。庆幸的是,彭长宜所做的一切,都是从‘公’字角度出发的,没有一件事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这一点很值得我的敬重。他在亢州遇到的所有问题,放在别人身上,未必会比他处理得好,你敢说清平市的党政一把手在合作中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愉快吗?”
孟客呆呆地看着舒晴,脸色有些尴尬,半天才恼怒地说道:“我说舒晴同志,彭长宜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居然这么向着他说话?我告诉你,彭长宜这次是板上钉钉…说他完蛋不好听,但他绝对回不来了!”
舒晴也看着孟客,并不回避他的目光,凛然地说道:“请你端正态度,我们是在探讨问题,不掺杂个人感情。”
孟客大声说道:“我端正不了,他彭长宜凭什么啊?凭什么好事都让他赶上,就没有别人的份儿?看看,这是什么?”
孟客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绿色的小本“啪”地一声,摔在座位上。
舒晴用眼瞟了一样,见是离婚证,她有些不解其意,看着孟客。
孟客说道:“我不比他差多少?请你睁开眼睛看看!”
舒晴看着孟客,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激动的原因,孟客的眼珠子都是红的了。
舒晴明白了,她有些鄙夷地冷笑了一下,看了一眼前方,然后转过头来说道:“孟客同学,请你听好,从现在开始,我,舒晴,跟你断交!”
舒晴的口气平静而坚决。
孟客的脸白了,瞬间又红了,他大声说道:“凭什么?他彭长宜就那么好?你了解他多少?我跟你说,他就是一个野心家,阴谋家!”
舒晴说:“本来我还为我刚才贸然说出的话有些后悔,但听你这么一说,我不后悔了,不后悔做出跟你断交的决定,我的话,依然有效!请你从现在开始,注意说话的分寸!”
孟客一听,看着她冷若冰雪的表情,说道:“你凭什么跟我断交?”
舒晴看着她,平静地说道:“因为我们在对待朋友的认识上出现了偏差,这将影响我们今后的友谊,俗话说,道不同,不相谋,就是这个道理,你有研究生的学识,还要我往更深里解释吗?”
孟客丝毫不理会舒晴的态度,也许,此时,他真的被私欲和酒精冲昏了头脑,依然问道:“你跟彭长宜就相投吗?他就那么好?”
舒晴的眼睛继续瞟了一眼前方的道路,转过头,看着孟客由于激动而有些变形的脸,说道:“彭长宜有多好我目前还不十分清楚,但有一点,他在背后从没说过你、说过任何朋友们的坏话,更没有…”舒晴故意用眼瞟了一下座位上的离婚证,下面的话打住不说了。
孟客看着舒晴,脸一红一赤的,又羞又窘又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舒晴不再看他,而是坐正身体,将目光投向前方,跟司机说道:“师傅,请在前面的服务区停车。”
她的口气非常坚定,不容置疑。
“好的。”司机答应着。
孟客突然咆哮着说道:“不许停!”
舒晴继续眼盯着前方,说道:“我要方便。”
孟客一下子泄了气,身子瘫靠在座椅上,就跟斗败的公鸡那样,大口喘着气,沮丧极了。
司机师傅将车驶进了服务区,舒晴将自己的包抱在怀里,早就做好下车的准备。司机刚一停稳,她就推开车门,下了车。
她没有立刻将车门关上,而是冲着里面的孟客说道:“孟书记,我想告诉你的是,彭长宜不会完蛋,如果你们这些基层干部把去中央党校学习进修看作是他完蛋或者是仕途终止的话,我只能说是你们认识问题有偏颇,思想意识有问题,目光短视。对不起,道不同,我要下车了,你可以继续前往亢州,跟某些人弹冠相庆彭长宜的完蛋。我刚才跟你说断交的话,永远有效!再见。”
她“砰”地关上了车门,绕过车头,跟司机说了声“谢谢”后,立刻走到了一辆捷达车的跟前,一拉车门,坐了进去。几秒钟的功夫,那辆捷达车驶出服务区,一溜烟地顺着高速路绝尘而去。
孟客看傻了,半天他才结结巴巴地问司机:“那…那辆车是…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司机也蒙了,他认为舒晴让在服务区停车就是为了方便,丝毫没有注意到之前停着的捷达车,他回忆了半天才说:“我根本就没有注意,谁知道这车从哪儿冒出来的,也没见她打电话叫过车啊?”
孟客两眼空洞地注视着捷达车消失的方向,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司机问道:“我们怎么办?”
孟客忽然清醒过来,说道:“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掉头,回家。他妈的,见鬼了!”
那么,舒晴坐上的那辆捷达车从哪儿来?真的如孟客所说,见鬼了吗?
原来,舒晴早就注意到前面一辆亢州牌照的捷达车,快速超过他们之后,在前方五百米处就打了转向,一看就是奔服务区去了,舒晴认识这辆车,是苏凡的车。等孟客的车在服务区停下时,苏凡刚从卫生间出来,只是孟客两眼净顾着看舒晴了,根本就没看到苏凡。这时舒晴提前做好了下车的准备,苏凡走过来的时候,舒晴正好下车跟孟客说话,等苏凡上了车,估计还没坐稳,舒晴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苏凡一看是舒晴,吃惊地问道:“舒书记,您从哪儿来?”
舒晴说道:“我去清平着,他们的车送我回来的,我看见你的车了,就让他们的车回去了,开车吧。”
苏凡说道:“哦,去孟书记那儿吧?孟书记也是老相识了,从咱们这里走的,到清平市当市长,后来成了书记,很不错的一个人,非常仗义。”
舒晴冷笑了一下,说道:“你说得没错。”
苏凡又说:“孟书记和彭书记是好朋友,他们…”
舒晴打断了的苏凡的话,说道:“苏书记,牛关屯戏台的事差不多了,下周咱们去村里,跟大家议议这事。”
苏凡喜出望外,说道:“真的?”
舒晴说:“嗯,差不多,文化厅已经批了,但是钱到手还有个过程,很可能这个过程会漫长一些,艰难一些。”
苏凡说道:“舒书记的意思是说…”
舒晴笑了,说道:“别紧张,是我没往好地方想,不过朱市长说了,这点小钱他不会截留的。”
苏凡笑了,说道:“舒书记,您不知道啊,老百姓有句话说得好,谁的棉袄都能过冬。现在到处都是花钱的事,朱市长看见钱就眼绿,谁的钱他都敢挪用。所以啊,等钱到了后,舒书记您还得多费心,勤盯着点,别让咱们朱市长给花了。”
舒晴笑了,说道:“放心吧,他不花,弄不好还会给咱们添点。”
苏凡说:“别想这么乐观,要是彭书记在家还差不多。”
一句话,又将舒晴带回跟孟客的谈话中了…
从清平回来的当天晚上,舒晴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询问了父亲的情况,告诉妈妈,自己周五回北京,她要去杂志社定稿,晚上回家住。妈妈说如果工作忙,就不要回来了,家里没事。舒晴说:“您放心吧,我会安排好自己的事的。”
挂了电话后,舒晴又看了会书,但心思总是不能集中在书上,想着白天孟客说的话,尤其是他摔在车坐上的离婚证,尽管孟客没有明说什么,但意思已经显而易见,她一点都不后悔跟他断交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