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有些悲观,说道:“我目前没有选择心态的权力。”
王家栋理解他话的意思,看着他说道:“哈哈,没有那么悲观,你情绪有问题。”
彭长宜低下头,释然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王家栋说道:“你说了句实话,你的确没有选择心态的权力。其实细想想,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回顾一下你走过的路程,你也该知足了,你想想,你能逆流而上,而且当初是在你跟我和樊书记靠得非常近的前提下升迁,仕途没有受到影响,已经是幸运了,比朱国庆幸运多了。当然,这里有你自身的朱国庆甚至是其他人都无法比拟的优势。但也不能不说是幸运。如今,威胁到你的因素似乎已经不存在了,可是唯物辩证法更加证明了一条真理,旧的矛盾解决了,新的矛盾自然会产生。一个人,哪能都那么顺风顺水呐,遇到挫折或者不顺心的事太正常了,如果换做我,你还该怎么样?如果换做你是范卫东、钟鸣义,甚至是翟炳德,你又该怎么样?”
彭长宜不说话了。
王家栋接着说道:“你现在是亢州的一家之长,好多工作用不着你亲自去干了,但你仍然不会轻松,为什么,你累在了这里。”
王家栋用手指了指脑袋,说道:“你现在要转变角色,要由一名作战员变成指挥员,这里比不得三源,三源民风朴实,干部们也比亢州的朴实,你可以深入某个具体的工作,一竿子插到底,而且三源的领导班子是你重新组建起来的,甚至县长都是你提拔起来的,基层的领导班子也都是你重新调整过的,那里的工作环境当然是顺心顺意。但是亢州就不同了,你和朱国庆合作,本身就会产生矛盾,他会以老大自居,你在他的嘴上是尊敬的彭书记,在他的心里实则是他的小弟,无论是言谈话语还是面临的实际工作,他都会做出让你不舒服的举动,你可能会找不到被你的搭档仰慕的感觉,这个太正常了,你早就该想到,这是必然,是历史造成的这样局面。你心里不舒服,他朱国庆更不舒服。你想想,当年,你是他班子成员里的一员,可以说对他是唯马首是瞻,他在你的心目中,具有绝对的权威,这样一个老资历的人,如今却在你之下,恐怕搁谁都不会舒服。你来后,又是那么强势治污,他想上马电厂受阻,盖大楼的梦破灭…这些,都是朱国庆是心头病,所以,他不舒服,能让你舒服吗?”
王家栋顿了顿,见彭长宜皱眉倾听,就又说道:“这个时候,他必然会付出比你多的努力,来突破你的重压,他必然会寻求上面领导的支持,如果换做你,你兴许也会…”
听到这里,彭长宜抬起头,突然问道:“上面,包括樊书记吗?”
王家栋说:“这个我没有和老樊探讨过,朱国庆肯定跟他有来往,你想,作为朱国庆,是不会放过老樊这样一个靠山的。不过樊书记肯定不会做不利于你们团结的事,也不会让亢州跑偏的,这一点我敢担保。至于其他人,我就不敢保证了。”
彭长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知道王家栋说的其他人是谁了。显而易见,指的是锦安的领导。锦安的领导最有资格对下边指手画脚的人无非就是书记和市长。书记邵愚很少插手地方的事,这个人做事低调,而且被基层干部们传是不作为,不干事。可是,市长岳晓就不是这样了,他热衷于地方上的一切事务,经常插手地方工作,在其它市县也有这样的先例。
“所以,你也用不着这么灰心,遇到好的政治生态环境,你就干欢点,反之,就随遇而安一些,凡事谨慎一点没有坏处。这是我的心得,你仅作参考。”王家栋又说道。
彭长宜说:“您说得太对了。事实上,我也很矛盾,一方面矛盾没有亮眼的政绩,一方面也怕干得多失误多,毕竟不是从前了。另一方面,还有点欲罢不能,还罢不忍的心理,我也想在亢州当个太平官,可是,我天生不是当太平官的料,还是想向以往那样,施展一下,但总感觉不知是哪儿有些不对劲,就是无法让你痛快。”
王家栋笑了,说:“凡事不能强求,更不能盲目,再说,你现在是党委一把手,管好人事工作就是了,那些冲冲杀杀就是人家市长的事,你什么时候见过樊书记亲自抓某一些具体工作了?甚至基层干部找他汇报工作,他都得问一句,这项工作市里哪个领导分管?谁分管找谁去,即便是他听了你的报告,保证最后会有这么一句话,好了,下来我把你反应的问题,跟分管的市领导磨叨磨叨。你说说,你能做到这一点吗?”
彭长宜笑了,摇摇头,说道:“如果我有当初樊书记那样的政治环境,我能做到,现在不敢这么放手。”
“这不得了吗?所以,无论你以什么样的态度跟朱国庆搭班子,都要做到一点,那就是遇事不慌,不急,不上火,把心态放平和,平和处理你们之间出现的一切问题,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向他屈服,而是让你冷静,冷静,再冷静。就是他骑你脖子拉屎,你都要冷静。”
彭长宜说道:“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您放心。”
王家栋盯着他,继续说道:“记住我刚才说的话,政治生态环境好,你就多干点,反之,就忍,以不出差错为目的。”
彭长宜点点头,说:“我记住了。”
“政府那块地皮你不要争了,我知道你的心思,随他去吧,只要他盖的不是危楼,谁来盖都行,这个蛋糕,你不要把着了,要往出让。”
彭长宜看着部长,眨了半天的眼睛,最后低下头,说道:“我明白了。”
王家栋乐了,说道:“长宜,咱爷俩喝口,我正一人呆得闷,你就来了。”
彭长宜笑了,说道:“我让老顾送点下酒菜过来。”
“不用,我去厨房鼓捣两个菜。”
彭长宜看着他,说道:“那还行?我何德何能啊?”
王家栋来了兴致,说:“我不行还有你呐?”
“哈哈,我什么都不会?”彭长宜老实地说道。
正说着,彭长宜的电话响了,他低头一看,是舒晴。
“舒教授你好,有事吗?”彭长宜大部分时间称呼她为舒教授,而不是舒书记。
舒晴刚从省里回来,她上次按照彭长宜的意思,给全市科级以上的家属讲课,反响很好,被宣传报道出去后,当做了省里经验推广,舒晴由此又被省里召了回去,组成针对干部家属的宣讲团,巡回宣讲。
她愉快地说:“我刚从省里回来,向彭书记报道。”
彭长宜笑了,说道:“好啊,巡讲怎么样?”
“口干舌燥。”
“呵呵,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彭书记你没在机关吗?”舒晴问道。
“是的。有事回去后再说。”
挂了舒晴的电话,王家栋说:“是省里下来挂职的那个妇女?”
彭长宜笑了,说:“看您说的,还妇女?人家是个姑娘,还没结婚。”
“这有什么区别?”王家栋反问道。
彭长宜笑了,说道:“老同志,用词这么不讲究,人家是女干部,称呼妇女不准确。”
王家栋盯着他问:“你很维护她?”
彭长宜怔住了,说道:“什么意思?老同志?”
王家栋笑了,转移了话题,说道:“对了,你那个朋友最近可是双喜临门啊,你没有跟他联系吗?”
每当部长这么说的时候,彭长宜就知道他说的是江帆了,因为只有江帆,王家栋才称为是彭长宜的朋友。
彭长宜说:“他顺利当选后,我跟姚斌、京海几个人去阆诸看他了。对了,他怎么是双喜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