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话?上次我去新加坡,跟你爸爸说好的,怎么变卦了?”
丁一说:“我一个小辈,实在拿不出手,在爸爸的书画展上凑凑热闹还行,这么高规格的作品展,我就别参加了。 ”
老会长说道:“那是什么话?书画协会其中一个重要的宗旨就是发现新人、扶持新人、推出新人,如果没有新人,我们岂不成了后继无人?你到底准备作品了没有?”
“没…没有。”丁一嗫嚅着说道。
“哎呀——你说你这个爸爸真是老糊涂,我跟他说得明明白白的,不行,过了年我再去新加坡跟他没完。这样吧,上次你爸让我带回来你的那些手稿,我已经送到印刷厂去装订了,一会我打电话问问,如果要是装订好了,我就直接拿过来,如果没有装订好,我也没办法,只能等下次的机会了。就这样?”
丁一听了,只好点点头。
这时,工作人员将一张参展作品登记卡片的存根递给了她。丁一和张会长告辞后就走出了会展中心。
来到外面,她抬头看看东侧那个宾馆,曾经在那里,她和江帆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想到这里,她的脸微微发热,一丝惆怅油然而生…
几天后,京州省书画摄影艺术展在国际会展中心开幕。这是全省范围内的大型书法、绘画、摄影艺术展,为这个新兴的现代化城市平添了几分艺术气息。
开幕仪式在展厅前举行,阆诸市委市政府不仅免费提供场地,还为这次展览大开绿灯,赞助单位多达七八家。如樊文良所劝,江帆的摄影作品在摄影展区参展,不过他用了笔名。丁一那天有别的采访任务,所以没能替爸爸出席开幕式。
她采访回来后,岳素芬迫不及待地告诉她说:“小丁,我听说你的作品今天也在书画展上展出了。”
丁一愣了一下,随后想到可能就是张会长今年五一去新加坡的时候,爸爸将她抄写的三国演义手稿让他看,当时丁一没在家,她和几个来自国内的学生去马来西亚参加卫塞节去了,回来后才知道爸爸让张会长把她那些手稿带走了,是张会长主动说要给她装订。
这是丁一几年的心血,她一直有一个想法,就是想将四大名著文言版全部抄写一遍。她之所以有这个想法,也是源于跟江帆的分离。
江帆的离去,的确给她的精神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在江帆最初离开的时候,为了弥补自己的精神空虚,她业余时间就全部用来抄写名著。她最先抄写的是水浒传,尽管她最想抄写的还是红楼梦,一个是爸爸是省红学会的负责人,二是作为女孩子,四大名著里她最喜爱的也是红楼梦,但就像爸爸当初不让她抄长恨歌的原因一样,她怕自己会更加感伤,于是,就先抄写了水浒传,果然,在水泊梁山众位英雄的嬉笑怒骂打斗中,她的心情渐渐开朗,渐渐的就将这项业余爱好变成一项任务来认真完成了。
当爸爸看完她的一堆手抄稿后,爸爸激动的眼睛湿润了,爸爸说:“好样儿的,不愧是我女儿!”随后,爸爸又给她定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把四大名著全部抄写一遍。
本来是自己的一时之念,却被爸爸当做任务压了下来。不过抄写任务,的确让她静下心来,而不去想其它的。
这次陪爸爸去新加坡,她就带了没有抄写完的三国演义,原以为,在新加坡,会有更多的时间来完成抄写任务,不曾想,生活规律被打破了,她反而静不下心来了,这个工作必须心静,一页里只要错一个字,都要返工重来,爸爸的要求就是不能有一个字修改,所以,这本书她抄得断断续续,直到五一前才抄完。
不曾想,张会长还真的就把手稿拿到了展会上。
丁一听了岳素芬的话后,说道:“那都是闲着没事写的。”
岳素芬说:“据说你的手稿是最吸引眼球的,因为大家从来都没有见过,所以特别新鲜。小丁,真佩服你,一水的蝇头小楷,而且和原本一模一样,没有一个字是修改过的,太难得了。”
丁一笑了,说道:“既然要写,当然就和原版必须一模一样,原版的书页上有什么字,就要有什么字,不能差分毫。对了岳姐,你去看展览了?”
岳素芬又说道:“我没去,我听他们录像的回来说,大家都去制作室看他们录回来的资料,我听说后也去了,小丁啊,我刚才还在想呢,你说这将来得是什么人才能娶到你啊?再说了,娶到你的人,又该怎么过日子呀?”
“哈哈。”丁一笑了,说道:“前面那句话我听着还行,多少还有点自豪感,后面这话意思好像是说,我根本就不可能在人间嫁出去。”
“哈哈。”岳素芬也笑了,说道:“你还不上去看看?”
丁一想了想说:“说真的岳姐,这个书抄完后,我就没再见过,变成书的模样我就更没见过了。”
岳素芬说:“很普通,封面是白的,也是跟原版字体一样,四个繁体字。你去看看他们的录像。”
在丁一的印象中,自己好像没有写书名,也许是爸爸临时给加上的。她说道:“我不去了,一会我写完稿子去现场看看去。”
岳素芬说:“那我也跟你去,我要亲眼见识一下我们小丁的小字。”
“呵呵,你又不是没见过。”
“但是抄成书我没见过。”
丁一笑了,低头开始写稿子。写完稿子后,她跟岳素芬一起下楼,交给徐克俭后,顺便请了假,就坐着岳素芬的车直奔国际会展中心而去。
尽管是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间,但是展厅里参观的人还是很多。
丁一没有想到的是,在展厅中间,有一个大玻璃展柜,通常这种展柜都是展出那种体积小的作品,换句话说,就是容易被人带出去的作品。在正中的一个小格子里展出的就是她那本书,白色的宣纸封面,黑字,十分素净。
岳素芬提出要看看这本书,工作人员戴上一副白手套,取出后,没有交给岳素芬,而是放在手上,一页一页地替她翻着看。
岳素芬说:“我能自己看吗?”
工作人员给她拿出两只手套,让她戴上。
自打这些手稿爸爸让张会长带回后,丁一就从来都没见过,没想到当初爸爸给她裁的纸张,到了装订厂后,居然被剪裁的整整齐齐,而且页面端正,没有错页。
别说别人,丁一自己都感到有些爱不释手。
岳素芬说:“你看看吧?”
丁一笑了,她有一种看别人作品的感觉,也戴上手套,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每页纸上,都经过印刷工人仔细穿针对正过,因为在书页的对角线,都有两个针眼,是为了让每页的位置都一致,对折线也非常平时、工整。
岳素芬见她那个样子,问工作人员:“你看这样一本书得卖多少钱?”
工作人员笑了,说道:“这个参展作品不在拍卖范围。”
“为什么?”
“不知道。也可能是作者本人不让卖。”
岳素芬说:“如果卖的话,能卖多少钱?”
“这个我不好估算。”
岳素芬看着丁一,诡异地一笑,说道:“如果我要是出大价钱买,作者卖吗?”
工作人员说道:“如果作者要是卖的话估计也轮不到您买了,因为已经有好多人看中了,上午佘书记就说他要收藏这本书。”
岳素芬瞪大了眼睛,看着丁一,丁一说道:“既然作者不同意拍卖,你们有权力卖吗?”
“这个,应该没有权力。”工作人员说道。
她们将书原样交给工作人员,就离开这个展柜。丁一首先找到了爸爸参展的两幅画作和两幅书法作品,她从包里掏出相机,准备拍下来,等乔姨去的时候给爸爸带去,但是他刚掏出相机,就被旁边的另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了,告诉他,不许拍照。
岳素芬说:“我们是电视台的记者,而是,她本身也是作者,刚才那本书就是她写的,这些作品是他爸爸的,从哪个角度都应该让拍照…”
丁一拦住了她,小声说道:“岳姐,说那话就不怕人家笑话,作者更应该遵守规矩,不照就不照了。”说着,她就装起相机,挽着岳素芬的胳膊,离开了这个展区。
转到摄影艺术展区的时候,她猛然就发现了几幅反映草原风光的照片,心,一下子就跳动了起来。
不用看作者的姓名她也知道这是谁的作品,因为那熟悉的镜头语言,依然是那么深沉、凝重,哪怕是一朵云、一匹昂头奔跑的马,一朵野花,甚至一个孤独的敖包,角度和光线的运用都带着他鲜明的个人风格。
岳素芬说道:“草原太美了!”
是啊,草原太美了,那苍茫壮阔、大气磅礴的恢宏气势,那一望无际的大草原,那洁白如洗的云彩,还有那变幻着色彩和季节的草场…
“三工?三工是谁?”岳素芬用手指点着作者的名字说道。
丁一这才注意到,这个作者是三工,无疑,这是他的笔名。
岳素芬说道:“太美了,太美了!诶,你说,这个三工组在一起是不是‘江’,是不是江市长?”
丁一笑了,没有回答。这时,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进来了几个人,就听有人说道:“肖秘书长,我不告诉你,看看你能发现哪是咱们市长的作品?”
“你就是不告诉我,我也能猜出来,因为江市长肯定参展的肯定是草原风光,拍摄草原的在阆诸应该不多,全省可能会有。”
这时,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草原的题材可是很多,每次都会出现在大大小小的摄影艺术展上,它是近来国内许多摄影爱好者比较热门的选材之一…”
丁一扭头看去,就见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身穿一个半大外套,在两三个的簇拥下,仪态从容,步履矫健地走了进来。
他没有往左右看,而是在秘书的引导下,直接来到了中间的展柜前,他停住了脚步,他在看那本手抄书。
丁一的心砰砰乱跳,心就蹦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