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春节前,曹南就拿出一个整顿开发区现有企业污染问题和调整开发区产业结构的试行草案,这个草案,也是亢州市环保局和锦安市环保局多次要求的。 这几年,开发区引进的这些企业,没有什么技术含量,都是污染比较严重的企业,许多企业排放标准都是不合格的,有的甚至是直排,全部排到了地下或者是万马河亢州的下游。
万马河的下游,跟亢州14个乡镇有关,沿途地区水质遭到严重污染,早就无法灌溉了。下游的阆诸丰顺县多次找到亢州协调解决污染问道,并把亢州告到了省环保局和国家环保总局,锦安市环保局曾经把亢州开发区污染问题作为全年工作的重点,亢州环保局也多次协调开发区,帮助企业制定整改方案,但收效甚微。
以前,彭长宜在三源的时候,也听姚斌抱怨过,但市里不支持,光靠开发区,根本就完不成治污工作。所以,曹南就任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后,着手解决的就是开发区产业结构调整问题,对于这些污染企业,一是限期整改,二是劝其搬出开发区,另外选址。腾出的土地,准备继续招一些高新技术型的企业入住开发区,这也是姚斌一直想做的事,所以,姚斌也早就对开发区的重新规划有想法,这样,在市长办公会就讨论了这个方案,朱国庆的态度尽管不明确,但是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勉强通过了这个决议。
市长办公会上勉强通过的决议,在常委会上却一致通过了。
应该说,开发区这几年始终都没有脱离朱国庆的领导,他不但是最早的开发区管委会的主任,当副市长和常务副市长期间,一直都是分管开发区的工作,开发区的企业,有一半是他招来的,不得不说,不得不说,他跟那里的企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开发区,姚斌曾经和朱国庆是搭档,直到朱国庆撤回政府后,姚斌才正式接管开发区的工作,但是也一直没有摆脱朱国庆这个指挥棒,倒不姚斌软弱,有些事情一旦印上某种印记,就很难改变。所以,他这次成为推进开发区产业结构调整,治理污染企业的强有力的支持者。
彭长宜之所以立刻意识到,这是针对他个人发起的进攻,原因就在于此,因为他是开发区这个方案最大的支持者。
如果这项政策一旦实施,首先危及到的就是有些人的个人利益。所以说,判断谁是敌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你威胁到了谁的利益。这招百试不爽。
其实,在彭长宜的潜意识当中,他似乎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他认为这一天或者应该在春节前爆发,但是没有,春节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地度过了,所以,他感到这个春节过得太平静,平静的不踏实。
但如今爆发,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低估了对手。试想,如果在春节前爆发,春节后上班紧接着就是两会,而且涉及到了选举,那么,对手是不会在这个时刻挑战他的权威的,这个时候挑战他的权威,势必会影响到选举的质量,最起码,会影响到票数。
所以,彭长宜笃定地意识到,这是一场针对他个人的战争。
彭长宜注意到,自从接到宋知厚电话到现在,六分钟过去了,曹南居然没有给他打电话报告这个消息。是这位开发区一把手消息闭塞,还是他的反应滞后?
这两者都不是。
最先得到情报的就是曹南,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这种苗头,本想找彭长宜汇报这种倾向,还没来得及谈呢,就得到消息,说开发区好几个企业的工人都走上街游行去了。
曹南立刻觉出事态的严重,他马上给几个企业主打电话,他的电话大部分都没人,就一个企业主接到了电话,那个人说:“曹主任啊,没办法,这是工人们自己的意思,我也没拦住,听说市里马上要出台政策,让我们这些企业关闭,企业关闭了,工人们就要下岗,他们没有饭吃,肯定是要闹事的。”
“你听谁说要关闭你们的企业?”
“你就别瞒着了,年前就传开了,环保局都给我们下了整改通知了。”
曹南知道,这个时候,他是没有法制止了,事实上也制止不了了,工人们已经结集到一起,正在向市区走去。
他把情况向姚斌汇报后,于是,他索性换上一件工作服,戴上一顶不知谁遗留在他办公室的安全帽和口罩,当游行队伍经过开发区的时候,他就混在了队伍里,他把双手揣在衣袖里,缩着脑袋,跟着人群在街上走着,边走边和左右的工人聊着天,整个过程他显得从容不迫,好不惊慌,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就是这次示威游行的对象,工人们也绝对没有想到,身边的这个人,就是要他们的工厂搬出开发区的第二号大坏蛋,如果被认出,曹南多半会遭到拳脚袭击,最轻也会被打得鼻青脸肿。
等快到市委大门口的时候,他把情况也摸得差不多了,他的电话就响了,事实上,电话一直在响,只是他没有听见罢了。
电话是彭长宜的秘书宋知厚打来的。宋知厚问曹南在什么地方,让他给彭长宜回个电话。曹南一看前面的游行队伍进了市委大门口,他如果再这样跟进去,肯定会被工作人员认出,这才趁人不注意,缩着脑袋,离开了游行队伍,躲在一个广告牌的背后,给彭长宜打了电话。
此时的彭长宜还在靶场,接通电话后他说道:“曹主任,你们的工人都在街上呢,你知道吗?”
曹南没有听出彭长宜有什么情绪,就说道:“是的,我也在街上。在游行队伍里。”
彭长宜满腹狐疑,说道:“什么,你也在游行队伍里?”
“呵呵,是啊,我是被小后打电话叫出来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市委了。”曹南不慌不忙地说道。
彭长宜笑了,说道:“老曹,你这是玩的哪出啊?”
“彭书记,我这叫深入敌后,混入他们的队伍里,不然怎么能摸清情况啊?”
听曹南这么说,彭长宜的心里有了底,他说道:“什么情况?”
曹南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往前看热闹,没人注意到他,就说道:“很简单,您完全可以想得到,工人只知道他们的工厂要被当权者为了政绩赶出开发区,那就意味着他们要下岗,另外,他们上街一次给5块钱的补助,其它一无所知,您别急,这是好事。”
“好事?这么大规模的示威游。行还成好事,?难不成我也要一人奖励他们5块钱吗?”彭长宜有些生气。
“那倒不是,您想想,工人游行未必是坏事,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有些人,他就要跳出来,只有跳出来了,才能知道他是谁,才能知道火力点在哪儿,才能看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
听了曹南的话,彭长宜感动了些许的轻松,敌人是谁不言而喻,但他是不好在下属面前这样“敌人”、“敌人”的,就说道:“我知道,你跟朱市长联系一下,我马上回去。”
“您先别过来哪,我看看情况您再决定回不回来。”曹南说道。
“不用,我必须回去!”
彭长宜坚定地说道。
既然这是一场针对他的战争,他没有理由当缩头乌龟,再说,这也不是他为人的性格,就跟洪水来袭的道理一样,他不可能当逃兵,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在现场。
曹南知道彭长宜的性格,也知道拦不住他,想想彭长宜怕过什么?夜晚都敢只身斗两个歹徒,尽管胳膊上挨了一刀,但是歹徒也没占了便宜,事后他手上的狼牙棒上也沾了不少的血迹;他也曾经抱着老巴跳万马河…今天这阵势他是更不会退缩的,在他为官生涯中,面对困难,他就从来都不知道“退缩”二字怎么写。想到这里,也就放弃了劝他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