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也在搞计算机培训?”

 丁一知道,京州省就做出硬性规定,要用三年的时间,完全全员的计算机应用的培训任务,以应对计算机时代的到来。各个基层的所有党政部门工作人员,要通过计算机考试,直至能上机操作,由于当时计算机还没有普及,全省各地的基层单位对这项任务并不热心,今年是最后一年,从年初开始,进行了两次全员考试,没有通过考试的不许回原单位上班,并且三令五申,今年完不成培训任务的领导,要负领导责任。省里还派出工作组下来督导,并把考试层层纳入了年底的考核中,各地一看糊弄不过去了,这才开始重视计算机培训这项工作。所以,无论是各个地方,各个部门,都在抓紧搞培训,彭长宜说话中带出的计算机语言,无疑说明了他也正在接受这样的培训。

 彭长宜乐了,说道:“是啊,我现在什么都不干了,天天去技校上课,我们党政领导的试卷是要上交的,老师说如果不想丢人,就老老实实地来上课,关掉手机,静下心来听讲。你要是白天给我打电话不通的话,那就是我在上课,如果上课接听手机是要被扣分的,所以,我必须带头关手机,像个小学生似的学习‘温屋’的操作程序。”

 “哈哈。”丁一笑了,说道:“我们也在学这个。”

 彭长宜说:“你学好学,守着一个电脑奇才,听都听会了。”

 本来,彭长宜说这话是没有任何它意的,可是说出之后,感觉就变了味,就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补充道:“别多心,我的意思是我身边要是有这么个人无论是学习兴趣还是技能,都会有所提高的,可是,我身边这些人,他们跟我一样,都是土鳖,甚至还不如我,我现在无论是开会吃饭,还要影响他们,你说我多累。”

 丁一对他这话不多心是做不到的,她苦笑了一下,说道:“科长,我今天采访了一个律师,这个律师我认识,就是几年前,咱们去深圳考察,我和市长去买出席酒会的礼服时那个导购,她当时政法大学毕业后,就去深圳打工去了,后来回到了内地,现在是天津一家很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创始人,那个律师前几天去内蒙着,见着了…市长。”

 “哦?有这等巧事?”彭长宜的口气明显认真起来。

 丁一说道:“是的,她为我们这里一个案子做辩护人,我们台里有一档庭审纪实的栏目,所以,在采访时,我们都认出了对方,她跟我说的,她去内蒙见到市长了。”

 “她还说什么着?”

 丁一犹豫了一下,说道:“当时…当时我们一块买衣服,她就把我们误认为恋人了,当然也就说了这个话题。”

 彭长宜可以想象得到,当年在深圳江帆领着丁一到商场买礼服的场景,该是怎样的情意绵绵,因为那个时候,彭长宜就已经看出了江帆对丁一的爱慕,所以被导购误认为恋人就太正常不过的了。想到这里又问道:“这个女律师没有告诉你他的消息或者联系方式吗?”

 丁一说:“她走时,问过我想不想跟他联系,我说不想。她说如果想了,就随时跟她要电话。”

 “你做得对,别说她没有给你,就是给你了,你也不要给他打电话,不要,记住科长的话,咱不理他。男人就是这样,你不理他,他反而忘不了你,你给他…给他…鼻子了,他就上脸,丁一,做人要有骨气,谁离了谁都能活!我们为什么要主动给他打电话?为什么要主动搭理他?不瞒你说,我早就有他的电话号码,为什么没有给你,就是因为我打了无数次他跟本就不接,有一次秘书接了,还跟我说没有这么一个支边干部。我这个号码,是咱们部长从省委组织部搞到的,能有错吗?不能,他就是成心,成心不理咱们,好啊,你不理就不理,我们还不理你了呢?看谁耗得过谁!”

 彭长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就像江帆就在旁边偷听一样,气哼哼地发泄了一通自己的郁闷。

 彭长宜之所以要这样说,除去对江帆有些生气之外,他还有替江帆试探丁一的目的。他不知道丁一心里到底是否还在为江帆坚守,因为丁一到了阆诸电视台后,表现比较出色,电视台那个单位,诱惑要远远高出其他单位,接触到的都是各界的精英不说,就说她的那个同学贺鹏飞吧,一直对丁一不死心,紧追不放,以贺鹏飞的个人条件和家庭条件,乃至外部环境,他的竞争力要绝对高于江帆很多很多,在外人的眼里,江帆除去比贺鹏飞的行政级别高之外,没有任何优势,但贺鹏飞有留美背景,在如今前沿性科技领域里有着自己的一技之长,某种程度来说,江帆的行政级别对于贺鹏飞来说可能是不屑一顾的。所以,尽管彭长宜知道江帆对丁一的爱有多深,但是,他如今不敢肯定,说丁一是否还深爱着江帆,是否还在为江帆保留着蜡烛的最后一滴泪。

 见丁一不说话,彭长宜又唯恐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就赶紧说道:“丁一,我是拿你和他当朋友才这样说的,如果换了别人,我不会这样说的,正因为交情在那儿,所以我心里怎么想的就是怎么说,至于你怎么想的,那就是你的事了,也许,你已经超脱了,早就把他忘了。”

 彭长宜是了解江帆的,一个男人,肯为自己深爱的人,放弃自己的爱,这该需要多大的勇气!无疑,为了丁一,他什么都可以牺牲,但是人生无常,也许,本该可以演绎成千古绝恋的爱情,因为某种诱惑而中途夭折,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考验,因为,时间,的确很无情,它不但催老了岁月,也消磨了人的一切,包括理想、信念和爱情。

 彭长宜半天还没有听到丁一的反应,他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又问道:“丁一,你在听吗?”

 就听丁一吸了一下鼻子,声音有些哽噎地说道:“科长,我在听。”

 彭长宜的心动了一下,说道:“我的话只代表我个人的想法,我也是有气他不理我们,当然,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苦衷和隐情,你别难过,对不起了。”

 “不,科长,我不难过,你说得对,做人要有骨气和尊严,我记住了。”

 彭长宜一听,在心里暗暗叫苦,说道:“丁一,小丁,我是说得我自己,不包括你,你和我的情况不一样,我们是朋友,你们是…是…”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丁一和江帆的关系。

 丁一深深地出了一口气,说道:“科长,你说得完全适用于我,尽管我很难受,尽管我忘不了,放不下,但是,我知道该怎么做,知道该怎么对待自己的感情,你放心,我会好起来的。”

 “别,别,别,丁一,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是…他之所以这样做,肯定有他迫不得已的原因,我气是气,但是我理解他。”

 “科长,你不用解释了,你放心,我没事,真的没事,好了,你赶紧休息吧,再见。”丁一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小丁,不是这样的,小丁,小…”彭长宜还想跟她解释什么,丁一已经挂了电话。

 彭长宜懊恼地将毛巾从头上扯下,使劲擦了擦了自己的湿头发,暗暗骂自己“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