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了?”吴冠奇反而冷静多了。

 羿楠说道:“怕你什么?”

 吴冠奇狡黠地一笑,说道:“我可能是奸商,但不是恶魔,也不是危险分子,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公民,也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企业家,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这样吧,我同意你的改天采访,但是,请给我两分钟自我申辩的时间。首先,我们公司是做什么的,相信你凭着记者的敏感和已经掌握的资料上看,早就一清二楚了,弄不好我吴冠奇的一切你也可能知道个大概齐了,我不需要申辩这方面的问题,我需要申辩的是,我不是一个奸商,我一直都在合法经营,尽管我一时改变不了你对我的偏见,但我相信随着我们交往的加深和你对我的逐渐认知,你会消除这种偏见的,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就是把它交给时间。这是我申辩的目的,我申辩的理由是,就算我是一个奸商,奸商就不能偶尔产生一下高尚的情怀吗?就不能关心一下我们的公益事业吗?就不能为我所投资的地区做点有益的事吗?即便那天我不说让你给我鼓吹的话,我相信,你们媒体知道我的善举后也会来报道我的,因为县城,就那么一块大的地方,毕竟,出资一百万捐资助教这种事,在三源,不是每天都发生的事情,就是你们媒体对此无动于衷,我相信县委宣传部门也会给你们压任务,让他们对此进行宣传报道的,这一点我坚信。我做过许多慈善义举的事情,不错,也从媒体对这些事件的报道中得到了许多回报,有的还是隐性的利益回报,即便我的目的不是那么纯粹,也的确想从这些慈善义举中得到这些回报,甚至还精心策划过,但这有什么不对吗?如果我说我做这些事的时候,除了希望得到相应的回报外,还得到了心灵的平静和净化,这些你能相信吗?你能相信这是一个奸商说的话吗?凭你对我的成见,打死你都不会相信的,但是我告诉你,我的确是这样。你可能认为我是伪善,是沽名钓誉,是捞取政治资本,但是,无论我的出发点是什么,一个奸商肯向善,这有什么不对吗?一个奸商希望在政治上有些影响,这有什么不好吗?总比把赚来的钱都穿在肋巴骨里,缝在腰上强多了吧?我不明白,你对我这么深的成见源于何方?”吴冠奇说到最后,都被自己感动了,口气里就有了破釜沉舟、气贯山河的悲壮。

 羿楠没想到吴冠奇居然把自己的功利思想暴露无遗,而且还说得这样慷慨激昂,如果是在辩论上,羿楠肯定不是吴冠奇的对手,因为,他不但拿着不是当理说,还说的这样理直气壮!羿楠看着吴冠奇,认真地看着他。

 吴冠奇这次惊喜地发现,羿楠这次绝对是正眼看自己了,没有嘲讽和轻蔑,他有些激动,躲开羿楠的目光,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羿楠突然笑了。

 吴冠奇发现,羿楠笑的时候抿起了嘴角,嘴唇的线条弯曲起来,有了几分女人的柔美和妩媚,他不禁在心里感叹道:原来你这个冷美人也会笑啊,既然会笑,为什么每次都把自己武装的那样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呢?要知道,女人如果不会微笑,那是件多么恐怖的事啊!但他是万万不敢把这话说出来的,他不敢破坏这难得的可贵的一点改变。

 低头,不言语,继续喝咖啡。

 羿楠看了他一会儿,似乎在考虑这位奸商说的话的真实用意,也似乎是在研究这个人,总之,她沉默了一会,微笑着说道:“我不得不说,你的申辩起到了某种作用。”

 吴冠奇惊喜地看着她。

 “你继续,继续陈述你的高尚,继续慷慨悲歌。”羿楠向他做了一个手势说道。

 吴冠奇摇摇头,说道:“不说了,刚建立起来的长城,不能自我毁掉。”

 羿楠莞尔一笑,心想,这个男人,似乎没有想象的那么坏,她说道:“为何这么说?”

 吴冠奇说:“我冒险说了这么多,没有遭到羿记者的蔑视,实属万幸,往下不敢说了,不敢说了。”边说,边摇头。

 羿楠笑了,说道:“好吧,我们随便聊聊,你也没必要那么紧张。”

 吴冠奇一听,眼睛里故意现出惊喜,他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并且夸大了这种表情,看着羿楠说道:“您的这句话,犹如甘霖,滴落在冠奇的心田。”

 羿楠微微皱了一下眉,心想,这个人,怎么给点阳光就灿烂呀?她不想跟他练贫,就说道:“你刚才说得很客观,我挑不出毛病,我很希望你能像自己所说的那样高尚。”

 “你不该对我的一切都持怀疑的态度,我不是高尚,我是偶尔的想高尚一回,也希望这高尚能给我带来回报。”刚才的窘迫过去了,吴冠奇又恢复了原态,他有些洋洋得意,觉得有必要在美女面前表现一下自己,同时不忘为自己的行为做某种理论层面上的阐述,所以,他又开始了侃侃而谈:“我毫不掩饰对您的好感,您是一个有良知的记者,是一个心系贫困山区的记者,是您的笔,让我了解到了在我修的这条路的尽头,还有这么一所贫困山区的小学校,还有这么可敬的一个扎根山区的教师群体,这要感谢你,感谢你的报道。其实,凭良心说,我们这种人,的确霸占着比一般人更多的财富和社会资源,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们其实是掠夺者,那么作为回报,捐一点钱是不算什么的,我还有一个打算,不论我是否还在三源,我都准备成立一个教育基金,用于奖励那些优秀教师,资助贫困山区孩子上学,你完全可以把我这个意思报道出去,这个报道,我对天发誓,我绝不是沽名钓誉,是对我的一种督促,如果我不想搞了,你,或者是三源的任何人都可以拿着报纸来指责我,来找我算账,省得到时我不认账,你说怎么样?”

 羿楠耐心地听着,她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奸商似乎不那么讨厌了,他说话的神态很实诚,话也说得很诚恳,而且饶有趣味。

 吴冠奇见羿楠不说话,以为是自己的骇人听闻把对方吓住了,他一阵紧张,担心刚刚建立起来的和谐气氛再次被打破。

 好在羿楠没有再次反感他,而是专注地听他说着。

 吴冠奇继续说道:“羿记者,我看过你写的几篇很有分量的通讯,报道的都是基层普通的人和事,这一点很让人值得尊敬。你知道吗,在我认识的那些记者中,有相当一部分大报大台的记者,他们只有两种报道,一种是歌功颂德,一种就是深入基层,他们的深入基层不是报道基层的普通百姓,而是深入到下边的企业捞钱,你能把笔触到基层百姓,很是让人佩服和尊敬。”

 羿楠笑了,说道:“你这么夸大其词地恭维我,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其实,羿楠的意思指的是报道这件事,但是吴冠奇却会错了意,他大胆地说道:“我可以换一种说法来解释这个问题,那就是,我,决定追求你。”

 羿楠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吴冠奇。

 吴冠奇没有躲闪她的目光,而是正面迎战,他目光灼灼,语气庄重,表情严肃,他也没想到就这样和羿楠进入了短兵相接的时刻,他索性也就豁出去了,抛弃了所有的伪装和曲线救国的策略,直接跟她进入白刃战。

 这一刻,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面面相觑。

 吴冠奇不打算先说话,更不打算掉开目光,他依然大胆、坚定地迎战着羿楠的目光,观察着她每一个细小的表情,知道她被自己的话震住了,他很享受她的这种震惊,就像一只受惊的猎物,惶惶过后,就是一场绝地反击或者是河东狮吼的来临。

 没想到,羿楠并没有配合他的自以为是,没有绝地反击,也没有河东狮吼,而是淡淡地说道:“哦?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