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友福说:“哦?是不是他说的要找的那个人?”
“是。 ”
“是谁?在哪儿住?”邬友福急切地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就知道是个打铁的。”
“你告诉我在哪儿住,我过去找你们。”
彭长宜就跟他说了位置。刚扣上电话,就听郄老在屋里喊道:“小彭,进来吧。”
彭长宜一听,就快步进了屋,大李见他进来了,就赶紧起身让座。
郄允才说:“这是你们县长,我离你远,照顾不到你们,有事就去找他,他不敢不给你们办。”
大李说:“认识,他总去对面吃烧饼。”
丫丫说:“我们老俩到是没啥事,就是…”
“好了,啥都别说了,做饭去吧。”大李打断了丫丫下面的话,不让他说下去。
丫丫看了大李一眼,还想接着刚才的话头说下去,大李拉着脸看着他,说道:“什么都不要说,几十年都过来了。做饭去吧。”
彭长宜和郄老都感觉出丫丫有话要说,彭长宜理解大李,就赶紧说道:“大娘,有事您去县里找我,跟我说。饭,您也别做了,跟我们走,去县里吃。”
郄老也说:“对,咱们可以多说会话。”
大李跟郄老说:“既然你不在家里吃,那你就跟彭县长回去吧,如果不走的话,你再来,这个家永远向你敞开着。”
郄允才听他这么说,就说明他们不再记恨自己了,他很激动,眼圈再次红润了,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你们…还是跟我去县里吧。”
大李倔强地说:“不了,你回吧,天黑了。”
彭长宜这时突然发现了条案上那张全家福的相框,他走过去,立刻辨认出照片里有个熟悉的面孔,这个人他认识,就是在矿难中和徐德强一起被免的黄土岭乡的乡长,李勇。他不由的一惊,就说道:“大娘,这个人是您什么人?”
丫丫说:“是我儿子,他现在…”
大李师傅对她瞪了一下眼睛,没好气地说:“好了,别耽误时间了,让他们赶紧回吧,别耽误了吃。”
郄允才凑近了过来,看了一眼照片,说道:“哦,是你儿子,这是你孙子?”
大李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郄允才说:“你儿子看样子是个干部,在哪儿工作?”
彭长宜说:“我认识,是我们的一位科级干部。”
“哦,这么有出息,不愧是你们的儿子,小彭,这个人你们要特别关照。”
彭长宜点点头,没有再多说话,同时,他的脑袋就飞速转了起来。
这时,电话又响了,彭长宜说:“是邬书记来了,咱们走吧,您老哥俩如果没唠够的话,明天我再把您送过来,接着唠。”
郄允才也感觉很累,他疲惫地把手放到腰部,捶了两下,丫丫说:“你那腰伤还不好?”
郄允才说:“好不了了,估计带进棺材里去了。”
丫丫的眼泪立刻流了出来,说:“呸!陪!呸!刚见面不许说着丧气的话!”
“哈哈。”郄允才笑了,说道:“丫丫,你还是那个脾气。好了,既然我要走,就不让他们进来添乱了,明天我再来。”
丫丫就扶着郄允才下了台阶,大李将院子里的灯打开,送他出了屋门。
彭长宜突然想到什么,跟丫丫说道:“大娘,咱们县要成立博物馆,您愿意把哪件衣服拿出来吗?教育下一代?让他们记住历史,记住石老师傅。”
丫丫愣住了,她看着郄允才,郄允才说:“丫丫,小彭说的对,你考虑一下,如果不愿意,就不给他。”
丫丫点点头,没有说话。
到了院子里,郄允才拉着大李满身老茧的手,说道:“明天我来找你,一块跟你来打铁。”
大李笑着点点头。
这时,邬友福就进了院,他一见这情景,知道郄允才找到了他要找的人,心想,怎么一点悬念都没有,这么快就找到了?是不是彭长宜这小子为了讨好郄老,暗中帮忙找的?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堆起了笑纹,赶紧走到郄老身边,关切地说道:“怎么样?没事吧?”
老人说:“我很好,高兴,太高兴了…”
邬友福又看着彭长宜,就沉下了脸,说道:“怎么回事?”
彭长宜说:“回去再说吧。”
老顾就松开了郄允才的胳膊,让给了邬友福,就提前发动车去了。
路边,又停着一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邬友福的车在警车的后面,这个时候正是下晚的时候,大李家的门口就聚集了许多人看热闹。
邬友福把郄允才搀进了自己的车里,郄允才看了一眼老顾的车,就在众人的搀扶下上了车。
警车尖叫了一声,开始鸣笛,声音非常刺耳。彭长宜一皱眉,快步走到警车的驾驶室,低声喝道:“关掉声音!”
可能是他的声音太过严厉,司机竟然吓了一跳,慌忙就关掉了声音。
晚上,吃过晚饭,郄允才特地把邬友福、彭长宜留下,让他们跟他回到宾馆的房间,特地跟他们讲了自己和三源、和石铁匠一家人的故事。
在开始讲述之前,他郑重地说道:“可能,你们会为我这趟寻人感到好奇和不解,尤其是小邬,这是我多年深藏的一个秘密,说起来的一个不太光彩的故事。这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做的对不起别人的故事,我想通了,也不想把它带到棺材里,所以这次来三源,这也是我其中的内容之一。”
他看了一眼水杯,张明秀立刻端过水杯,放在自己的唇边试了试温度,这才递到他的手上,老人接过来喝了一口,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
“那还是在日本投降的前夕,我们对敌人进行了一次规模较大的有组织的偷袭,但是,由于叛徒告密,我们反而落进敌人的包围圈,那场战役相当惨烈,只突围出二十几人,直打到了天亮。我也和战友们打散了,突围出来后,边跑边打,到处是鬼子,我只好就往石师傅铁匠铺的方向跑,因为我知道,只有跑进那片青纱帐,进了后山,就有了隐蔽的屏障。当时,石师傅家的那个地方没有现在这么多的住户,西北方向都是青纱帐。我刚来三源的时候,为了便于发动群众,就到石铁匠铺当了一名学徒工,后来,师傅看出我不是来实习的,就把我赶出来了,但是他却保守住了我的身份秘密。由于我了解那里的地形,知道铁匠铺的西面和北面就是一片青纱帐,过了这片青纱帐,就能进山,打了一夜的仗了,衣服什么的也都撕破了,后面还有追兵,子弹也打光了,我当时无路可逃了,后面的敌人紧盯着我,一心想抓活的,我跑进铁匠铺,师傅就把我藏在柴房里,这时丫丫正在柴房抱柴火准备烧火做饭。师傅二话没说,扒下了我的衣服,戴上了我的帽子,就要出去,我怎么能让师傅为我送死,就在我们争持之际,传来了咣咣的敲门声,这时,大李师傅几个人,为了掩饰这声音,就拼了命地轮着大锤,师傅对我说了最后几句话,他说:小子,从你我认识你那天起,我就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轰走你,是怕你连累了村里人,但我不是怕死的人,你现在答应我,娶丫丫为妻,照顾他一辈子。当时丫丫也吓傻了,不知说什么好,师傅就命令我们在他面前跪下了,师傅冲我们笑了一下,就冲出门,然后翻上墙头,而且单等敌人进来看见他时,他才往下跳,这时,就传来了密集的子弹声,几个鬼子也翻墙追了出去,还有鬼子从院子外面追了出去。师傅很快跑进了青纱帐,往后山坡跑去,我和丫丫就趴在柴房后面的小窗户上往外看,直看到师傅钻进了深山,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刚跑进深山的师傅,却和另外一小股鬼子相遇,敌人朝他开了枪,我们从后窗户看见师傅中弹栽下悬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