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的清偿组追款力度很大,不仅每天在电视台和报纸公布各个单位、企业和个人的还款进度,还对欠账不还的人公开发出通告,超过通告日期的即刻起诉。
原来清偿组还上门催收,后来都不上门催收了,直接以这种形式起诉。那些日子,市法院和北城区法庭,几乎天天都在开庭,同时,公检法司联合办案,加大了执行力度,法院一旦宣判,立刻强制执行,抄家、封账号,把这些人追的飞颠烂跑,全然没有了往日挥金如土的大款气势,个个都跟丧家犬一样,东躲西藏,躲避清偿组的追缴。但是一旦让清偿组的人摸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送进拘留所的学习班,一天还不上贷款,一天就别想出去,自由被限制。一旦被起诉,就不是“学习”这么简单的事了,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许多当初从基金会轻易贷出款的人,没有干成什么事,耍钱斗殴挥霍了,就是抄家都没有什么可抄的,对于这部分人,就采取拘留的手段,逼迫其家属凑钱还贷,尽管手段过激,但至少收到了显著效果。
由于公检法司联合执法,后期执行力度大,很快就有贷款归还,还有一些查抄的物品被拍卖。
这天,亢州拍卖行举办了基金会专场拍卖会,许多人都闻讯赶来,有人就想买到自己合适的地皮,也有人想买到自己合适的房子,无论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有一个共同的心态,就是捡便宜外加看热闹。
这次拍卖会是北城举办的专场拍卖会,拍卖的东西五花八门,大到商铺、房屋、土地,小到农机具、家用电器,就连电饭锅、高压锅都有,还有摩托车、汽车、手扶拖拉机,居然还有婴儿车,可谓应有尽有,无疑,这都是法院判决后强力执行的结果,说通俗一点,就是抄家抄来的。
位于古街中段的拍卖行,从来都没有这么热闹过,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连门窗都挤破了。在那个年月,由于清理整顿基金会,许多公司都倒闭了,生意很萧条,但是亢州拍卖行的生意是最火的,几乎每个周日都有拍卖会,后来拍卖会因为场地太小,市委书记亲自批准在开发区另建了一个高标准的拍卖行,基金会的倒闭,居然带火了拍卖行的生意。
在这之前,很多人都找到彭长宜,或者从别的渠道打探消息,希望能在拍卖会上拿到自己中意的门脸房,只有一个人,置之度外。亢州这场声势浩大的清理整顿基金会和他没有丝毫关系,就连红红火火的拍卖会也引不起他的兴趣,这个人就是王圆。
曾经有几次,彭长宜觉得两处繁华地带的商铺很值得买下来,怎奈自己早就捉襟见肘,他就想让王圆拍下来,这几个钱在王圆身上还是不成问题的,没想到一打电话他就是在外地,跟他说了以后,王圆只是笑笑,说道:“我对这些不敢兴趣,有大的地皮时,彭叔儿想着通知我。”
彭长宜放下电话就在想,大的地皮指什么?难道他看上了东方公司那块地皮?但是那块地皮不在亢州的拍卖范围。
王圆在干嘛?自从贾东方落网后,彭长宜有段时间不见王圆了。
基金会在第一阶段追缴的主要的就是私人和私企的贷款,下一步就要追缴那些公办企业的贷款,这块难度比较大,像沈芳弟弟沈革的公司,注册登记的国有,法人却是沈革,医药卫生属于国家公益事业单位,你还不能封门,更不能强制执行,只好把沈革送进学习班,让他单位领导赶紧筹款“赎人”
沈革被送进学习班,最着急的就是沈芳,一天,彭长宜筋疲力尽地回到家,刚要去洗澡,沈芳就说道:
“先跟你说个事,想想办法,别让小哥在里面呆着受罪了,那个女人已经怀孕七八个月了,而且反应很厉害,没人伺候她,家里又不让她登门,万一出点事怎么办?人命关天,你这堂堂大市长,怎么也不能让人家把你小舅子送进拘留所学习呀?”
尽管彭长宜很反感沈芳这种口气,但是她说沈革第二任妻子怀孕的事倒是引起了彭长宜的注意,因为这个女人是小三转正的,沈芳妈妈觉得是她拆散了沈革原本好好的家,而且沈家还损失了一套房子,这也就是不让他们进家门而在外租房子的原因,不但有伤风化,而且还让沈家破财,沈芳妈妈一直对这个女人耿耿于怀。所以彭长宜想了想说:“这个口子我还是真开不了,要不这样吧…”于是,他就给沈芳出了一个主意。
第二天,卫生局局长办公室里,走来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孕妇,孕妇声称自己是沈革妻子,临盆在即,如果局长不想办法赎人,她的孩子就准备在局长办公室或者他的家里出生。局长没办法,只好给彭长宜打电话,彭长宜的电话都是秘书温阳接的,说彭市长在开会,没有时间接电话,最后没办法,局长亲自找到彭长宜,进来就给彭长宜作揖,说道:“彭市长啊,我求你了,你赶快让你家弟妹把人领走,这两条人命的事,我可是担待不起。”
彭长宜说:“你说的话我听不明白,什么两条人命?”
卫生局局长明知道彭长宜在打哑谜,但还是不得不说道:“我知道,医药公司的事让他一人担着是有点不公,但是没办法,谁让他是法人啊,这样,我们局里出面,把这笔贷款保下来,你赶快让弟妹把人领走吧,我求求你了!”
彭长宜说:“我这样跟你说吧,你弟妹也没见过沈革这个媳妇,这个媳妇沈家直到现在都不认,根本就不让进家门,这个情况你该知道啊,所以我家属也不好管这事。是老太太不让管,她在亢州只有沈革一个人,如今沈革进了学习班,只能找你了,我听说,她还有高血压,医生开始跟本不让她怀孩子,可是这个女人很痴情,非要给沈革生下一个属于他们俩的爱情结晶不可,你说,如今还有这样痴情的女子,这样的女子不多见了…”
局长见彭长宜不往正题上说,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又是抱拳又是作揖地说道:“彭市长,我检讨,我检讨,您让她回去吧,求求您了,真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啊,别看他家现在不认,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就你老岳母我也惹不起呀,那个马列主义老太太,非得把我吃了不可,我可是惹不起她呀!下来的事我即刻着手解决,即刻解决,行不行?”
彭长宜一听,认真地说:“怎么是我让她回去?她去也不是我让她去的?姑爷不掺和老丈母娘家的事,越搀和越说不清。再说,我管着这块工作,不好出面的。”
局长哭丧着脸说:“我看见她双脚和双腿都是浮肿的,我害怕了,老弟,我不跟你叫市长了,我真的害怕,让你家弟妹把她领回去,我马上就想办法,其实我已经跟两个银行打过招呼了,准备从银行贷款,你知道,现在银行也有坐山观虎斗,把门槛抬得老高,我准备把医疗器械公司地皮抵出去,这样就能解决一部分贷款。然后再由各个医院想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们职工集资。老弟,你知道,我不敢去市医院找你老岳母,他们的情况我知道一些,所以我才来找你,就当你帮我忙行不行?”
彭长宜嘬了半天牙花子,说道:“你老兄给我出了个难题呀,我试试吧。”说着,就给沈芳打了电话,他说道:“小芳,小革媳妇去卫生局要人去了,你劝劝她,把她领回来…”
他的话没说完,沈芳就跟机关枪一样“哒哒哒”地冲彭长宜开射,她大声嚷嚷道:“我不管,本来就不是小革一个人的事,凭什么炒了豆儿大家吃!小革跟我说了,每一笔资金去向他都有一本帐,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不管,我妈也不让管,她愿意闹就闹,把孩子生在卫生局才好呢,这样连名字都有了,就叫沈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