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长宜说:“如果是董家庄,可能姓董的会是大户,有些礼俗他恐怕想简也简不了。”
“有道理,你深有体会啊。”江帆想起彭长宜的村子就是彭家坞,他处理完母亲的丧事后,就跟脱了一层皮一样。
“呵呵,是啊,不过董市长情况肯定会比我好,有些事不用他出面,自然会有人给他张罗。”
江帆点点头,说道:“我眯会,樊书记来了,我和王书记陪他喝了几杯酒。”
彭长宜一听,果然江帆中午是陪樊书记去了,就说道“您眯吧,到了再叫您。”
小许按着路标找到了西市区的岔路口,路口赫然立着一个禁行标志,上面写着“前往西市区董家镇的车辆请绕行,前面正在施工。”
小许便放慢了车速,说:“冬天施什么工?”
彭长宜说:“甭管它,咱们走咱们的。”
按照路标他们又来到了一条小岔路口,小许说道:“彭主任,你看。”
彭长宜伸着脖子往前看,就见前面一条小岔路口处,三四辆想进去进不去,又都返回大道,继续往前开。有一辆交警的车闪着灯光,堵住了路口,旁边还有两辆车,一看就是政府部门的车。里面都坐着人,外面还站着两名交警和两三名工作人员,只许出不许进,前面仍然有一个路牌,上面写着“道路施工,请绕行。”
小许停住了车,彭长宜下来了,走到前面问道:“同志,为什么不让进。”
其中一个交警说道:“前面修路,进不去。”
彭长宜一听就是假的,大冬天根本就无法施工,他笑着说道:“我是回家来的,你不让我进去,怎么行啊。”
这时,从旁边的车里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认识彭长宜,说道:“你是亢州的彭助理吧?”
彭长宜一看有人认出了他,就笑了,说道:“你好。”彭长宜连忙跟他握手。
那个人继续说“我在戴秘书长屋里见过你。请回吧,市长下了死命令,一个人都不让进,请多理解。”
彭长宜说:“什么情况下才许可进去?”
那个人说:“我这里有名单,只有他的故交、发小和几个老同学才被允许进,而且数量有限,下边市县的干部和企业界的朋友,一个都不让进去。”
彭长宜笑了,说道:“你是认出我了,要是没认出我,我不就进去了。”
那个人笑了,说道:“我们不傻,一看就知道干嘛来了,还是请回吧。”
这时,又有车辆过来了,同样被堵住了。彭长宜想别对付了,还是上车想办法吧。
他就上了车,江帆早就醒了,说道:“不让进?”
彭长宜点点头,说道:“咱们往前走,看看有没有其它路口。”
江帆低声说道:“这个招不坏,都惊动了交警了。”
彭长宜忽然觉得江帆这话有些意味,想了想也不由的暗自笑了一下。他们转了一圈后,没有发现能进到村子的路口,想打听路人,数九寒冬,在这乡级公路上,很少有人经过。还好,他们赶上了一辆骑摩托车的人,小许便放慢了车速,彭长宜降下车窗问道:
“师傅,去董家庄还有别的路吗?”
那个人停住了,撩起头盔说道:“没有大路,那边有一条小路,但是你这车恐怕够呛。”
彭长宜跳了下来,小许塞给了他一盒烟,彭长宜就给了那个骑摩托车的人,那个人推辞着就接下了,继续边给他指路边说道:“过了这个村往前走,从那边那个村也能过去,但是估计也会有人把着。我就是董家庄的人。”
彭长宜冻得直哆嗦,他笑着说道:“我是老董的朋友,现在没在锦安,听说后特地从外地赶回来的,您说他连老朋友都不让进,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师傅,您怎么也得帮我,我得见他一面,否则跟他没完。”
那个人笑了,说道:“只有那一条小庄稼路,是走马车的,你要是不心疼车就跟我走。”
彭长宜赶紧作揖,说道:“谢谢,谢谢了。”说着,钻进汽车,拿起纸巾擦了一下冻得红红的鼻子,说道:“跟着他。”
他们驶出了好远,才下了一条土路,这条土路明明跟董家是相反的方向,而且越走离董家庄越远,又走了一段路,前面那个骑摩托的人停下来,彭长宜又赶紧下了车,那个人撩起头盔说道:“看见这条路了吧,顺着这条路走,就能到董家庄了。”
彭长宜望了一眼这条土路,倒是能走,就是坑坑洼洼,又看了一眼奥迪车的底盘,他说道:“谢谢,谢谢您。耽误您赶路了。”
那个人笑了一下,骑着摩托车,掉头往回走。
彭长宜上来后说道:“小许,看你的了。”
小许皱皱眉,说道:“冬天的土路坚硬无比,咱们的车要经受一些考验了。”他四处看了看,说:“估计只此华山一条路了。”司机都是心疼车的,他边说,边小心地驶上了这条庄稼小道。
彭长宜说:“冬天这条路还能走,要是夏天,咱们这车肯定是走不了的。”
奥迪1就在这条庄稼小路上摇摇摆摆,一步三晃的行进着,时而喘息慢行,时而轰鸣怒吼。这条狭窄的土路,不但考验着车的耐性,更是考验着人的耐性。拐了一个大胳膊肘弯后,小土路才通往董家庄的方向。彭长宜舒了一口气,说:“要是在不拐弯,我真要怀疑那个人捉弄了咱们,呵呵,如果不是他引路,咱们恐怕转到天亮,也找不到这条路。”
小许说:“肯定找不到,就是鬼子来了,保准也把他们转糊涂了。”
夕阳快落山了,霞光满天,远处的董家庄越来越近了,小许大气不敢出,聚精会神的开着车,终于驶上了董家庄的水泥路。他们三人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小许说:“回来千万别走这条路了。”
江帆说:“回来咱们走光明大道。”
在农村,如果有老人去世,不用打听,就能找到家门口。因为谁家要是有人去世,门前就挂上了白幡,这是一种报丧的信号,左邻右舍的乡亲们就会前来帮忙。白幡是用毛宣纸剪的,条条缕缕看似凌乱,却是极有条理和讲究的,是根据死者年龄不同来确定的,一岁一条,另外加上两条,表示天和地,家里有孙辈的,在白幡里还要夹一条红纸。
远远的,他们就看见了一条街道上停着好多车,街口的人出出进进的,还互相打着招呼,果真,他们行驶到跟前后,往里一看,一个高高的门楼上,挂着白幡,而且显然这户人家不是一般的庄稼人,门前停了许多高级轿车不说,就是这楼房的气派也是不一般。小许把车停在路口,立刻就有几个人过来迎接,江帆和彭长宜赶紧穿好外套,走了出来。
过来的人中有人认出了江帆,说道:“江市长,您怎么来了?”
江帆不认识这几个年轻人,估计是政府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他说:“过来鞠个躬。”说着,就往院里走去。
这是一个深宅大院,两层小楼,院中间是灵棚,江帆和彭长宜来到灵棚前,灵棚的两则跪着许多披麻戴孝的人,他们扫了一眼,在这一群男女老少中,没有看见董市长,前铺着地毯,地毯前面有几个棉垫,是供前来吊唁的人磕头下跪时使用的。
江帆和彭长宜是国家工作人员,他们没有下跪,而是恭恭敬敬地并排站好,旁边马上就有人高声喊道:“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再鞠躬。”
江帆和彭长宜恭恭敬敬的鞠完躬后,被刚才那几个人领着向西厢房走去,按照农村的规矩,那里,应该设有账桌,负责收礼金的地方。
“江市长,长宜。”
有人叫他们,他们循着声音回头一看,戴隽萍从人群中走过来,向他们招手,说道:“跟我来。”说着,就在前面带路,把他们领进了北楼屋里。
屋里站着坐着许多人,江帆和彭长宜低着头,跟在戴隽萍后头,他们上了楼,就见楼上的客厅里坐着几个人,市长董兴头戴孝帽,身穿孝服,在两个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按照乡俗,他该给江帆和彭长宜下跪,但是显然他行动迟缓了一步,江帆和彭长宜赶紧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没有给他下跪的时间,事实上,他也没打算下跪,毕竟是那么大的领导,真让他见了每个人下跪也不合适。
戴隽萍说:“到里屋来吧,里屋暖和。”说着,戴隽萍就给他们推开了旁边一扇门,江帆和彭长宜便走了进去,里面坐着董兴的老婆还有一个女人。见他们进来了,那个女人便走了出去。
江帆和彭长宜分别跟董兴老婆握手,彭长宜见戴隽萍没有进来,就抓紧掏出那两个信封,他就交给了江帆,尽管江帆说让他给事主,但是他想面前是市长夫人,他再给就有些不合适了。江帆接过来后交给了董兴老婆,说道:“嫂子,看着给老人添点什么吧,我们不懂,来得匆忙,连花圈都没时间买,您费心替我们献个花圈吧。”
董兴老婆低头看了一眼江帆手里的纸袋,知道你里面数目不小,就有些犹豫不敢接,这时,董兴进来了,他说道:“既然他们冲破层层防线能进来,就收下吧。”
董兴老婆这才接了过来,说道:“谢谢。”
董兴伸手,示意他们俩人坐下。江帆和彭长宜便坐在床沿处,董兴则坐在他们对面的椅子上。
江帆说:“您节哀顺便,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您尽管吩咐。”
董兴说:“许多风俗我也不太懂,村里有大了,都是他们张罗,我也是听他们指挥。”
江帆说:“我们如果帮不上什么忙的话,就不打扰您了,来时走的庄稼道,太难走了,走了半个多小时。”
董兴说:“唉,我在这个位置,不能开这个口子,为什么回老家办,就是为了不声张,就这样还是有消息走漏了出去,让你们知道了。”
江帆说:“老人去世,人之常情,您不该设阻啊。”
董兴说:“我是本地干部,不好这么做。”他言外之意就是自己本地人,翟炳德是外地干部,如果婚丧嫁娶大办的话,就会给人以借机敛财的口实。
江帆笑笑,没有说话,董兴又说:“回去就不用走庄稼道了,可见你们的确费了心,前后两个路口封堵后,那是唯一可以进村的地方,外人很难找到。”
他们俩再次跟董兴握手后便下了楼,董兴没有送他们下楼,而是站在楼梯口,跟他们挥了一下手。
出来的时候,彭长宜四下看,没有看见戴隽萍,他便和江帆一同走了出来,小许这时早就把车调好了头,没有熄火,等他们上了车后,便向村头开去。
尽管封锁消息,但是村头还是停着好几辆车想进来,小许老远就开始闪烁着灯光,那个警车等小许的车到了近前,才挪离了原来的位置,小许出来后,还没等警车驶回原来的位置,旁边早就有一辆车和小许擦肩而过,立刻,后面的车也鱼贯进入。
彭长宜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个景象后说道:“呵呵,咱们做了一件好事。”
江帆说:“给王书记打电话,让他晚会来,可能到了晚上就不会设卡了。”
彭长宜笑了,说道:“有道理。”说着,就掏出了手机,拨通了王家栋的电话,彭长宜问他到了哪儿,王家栋说快到了。彭长宜就告诉了他们的遭遇,并且告诉他如果那里还不让进的话,就绕道走小路。
江帆说:“停车,我跟他说。”
小许就把车停在了路边,江帆接过彭长宜手里的电话说道:“王书记,如果您快到了的话,我在路边等您,让小许给您带路,哪条小路她已经认识了。”
王家栋说:“好吧,你们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