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前。
十一点多，汾州市委家属院。
出租车停在了门口，董学斌一下车，踏着寒风踩在一片片那还没干透甚至有些结冰的地上，手里拿着徐燕家里带过来的保健品，神色忐忑地往楼上望了望，一咬牙，迈步上楼，该面对的怎么都得面对，而且经过徐大姐的开导和在她小手儿上的发泄，董学斌情绪已经恢复了许多。
来吧！
是打是骂我都认了！谁让咱不占理呢！
家门口，董学斌做了个深呼吸，抬手按了按门铃。
叮咚，叮咚，脚步声打里面一响，门就被人拉开了，露出了谢慧兰一双眯在一起的月牙眼，很美。
“回来了？”谢慧兰淡淡道。
“嗯。”董学斌往里瞅瞅，低声道：“我妈呢？”
“在屋里。”谢慧兰给他打开门，“呵呵，一天没回来了，想没想你谢姐？”
“能不想吗？”董学斌翻翻白眼，道：“不过我更想我妈，慧兰，你赶快跟我说说，到底什么情况了？我妈还生气呐？”
“你说呢？”谢慧兰指了指小屋。
这时，瞿芸萱从厨房走了出来，“小斌。”
董学斌忙道：“萱姨，做饭呢？”
瞿芸萱微微嗯了一声，关心道：“昨天下雨了，没淋着你吧？冻没冻着？快过来给姨瞅瞅。”
董学斌动动胳膊，“我没事。”
瞿芸萱不放心，上摸摸下看看，摆弄了他半天。
谢慧兰眯眯眼睛，“芸萱，你是不是太宠着他了？”
瞿芸萱看看她，“我一直都挺佩服你的慧兰，小斌干什么事你都挺放心，万一他出事怎么办？”
谢慧兰笑道：“他一个大小伙子，多锻炼锻炼也好，磨磨他的脾气，多经历经历挫折，总是没坏处。”
瞿芸萱不爱听，“你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谢慧兰道：“相信我，我比你更关心他，不过关心也分方法，对不对？”
见谢慧兰和瞿芸萱要吵起来了，董学斌急忙道：“哎呦喂，我说慧兰，芸萱，您俩别吵了成不？我这儿都不知道是死是活呢，给我个面子，都给我个面子，先帮着我把我妈那关过了，以后你们说啥我都听。”
谢慧兰笑眯眯道：“我们俩什么时候吵了？”
瞿芸萱也道：“我们聊聊天而已，吵什么了？”
得嘞，合着就哥们儿我里外不是人！
董学斌哭笑不得，“那什么，我去看看我妈，你们先聊。”
“去吧。”瞿芸萱努努嘴，悄声道：“栾大姐跟屋里呢，你说话小心点儿，顺着点儿栾大姐。”
董学斌道：“我知道。”
谢慧兰也提醒道：“姿态放低点儿。”
“嗯，那我去了。”董学斌一转身，敲敲门，进了屋。
卧室里。
栾晓萍正抱着小芊芊坐在床上，背对着门口，董学斌也看不到老妈是什么表情，逐而紧张道：“妈。”
栾晓萍一动不动，没搭理他。
董学斌赶快赔笑着走上去，把手里的东西放下，“妈，知道您最近生我气，都是我不好，这不，给您买了点儿保健品，这两天您抽空多吃一点儿，千万把身体养好，气坏了您我比您还难受。”
栾晓萍哼道：“你巴不得把我气死呢！”
董学斌急了，“您瞧您说的什么啊，我孝敬您还来不及呢，哪儿还能成心气您？您这话太伤我心了。”
“你出去，我不是不让你再回来了吗？”
“妈，我错了，真错了，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我以后没你这个儿子！出去！”
栾晓萍这么一嚷嚷，本来还睡着觉的小芊芊立刻被吵醒了，大眼睛一红，哇哇大哭了起来。
栾晓萍一急，“不哭不哭，我的乖孙女儿，快不哭了。”
小芊芊哪里听得懂这个，还是咧着嘴哭个不停。
董学斌反倒乐了，哟呵，老妈不是昨天还骂自己跟萱姨胡来呢嘛，怎么这会儿这么紧张小芊芊了？董学斌一看这个情况，就知道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于是死皮赖脸地挨着老妈坐到床上，碰碰老妈胳膊道：“妈，您看您孙女儿都心疼她爹了，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行不？行不？”
栾晓萍摇晃着手哄着小芊芊，根本不理董学斌，“小宝贝儿，我的小宝贝儿，快不哭了，奶奶看着都难受了。”
“妈。”
“你少跟我说话！”
“我女儿还跟这儿呢，您给我留点面子成不？”
“你还知道要面子？你做的那些事叫什么事？你自己说说！”一提这个，栾晓萍又动了气。
董学斌擦擦汗，“这事儿确实是我不对，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您也得给我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呀，再说了，您换一个角度想想，我要是跟萱姨没什么，咳咳，您宝贝儿乖孙女儿打哪儿来啊？上哪儿找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去？您说对不对？”
栾晓萍一下就不说话了。
董学斌趁热打铁地捏了捏小芊芊的肉乎脸蛋，“芊芊，快给爸爸说句好话，跟奶奶求求情。”
栾晓萍推了他一下，“你别折腾孩子，捏那么使劲儿干啥？”
董学斌冤枉道：“我没使劲儿，来，您把芊芊给我，我试试哄哄她。”
栾晓萍瞪瞪他，“你会看什么孩子，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
“您还别不信我，我一抱上她她保准不哭了，您信不信？”董学斌吹牛道：“不信您给我抱下。”
栾晓萍不客气道：“你边儿去，再摔着孩子。”
董学斌彻底服了，老妈这是一秒钟也不舍得松开芊芊啊，瞧给喜欢的。
不久，卧室门被谢慧兰推开了，“妈，呵呵，吃饭吧，饭都好了。”
对待谢慧兰，栾晓萍明显跟对待儿子不是一个态度，温柔地点点头，“辛苦你跟芸萱了。”低头亲了芊芊脑门一口，“走，跟奶奶吃饭饭去。”
谢慧兰笑着对董学斌道：“瞧咱妈，从昨天晚上抱着我干闺女就没撒手，抱到现在了都。”
闻言，栾晓萍眼神里有些歉意，腾出一只手拉着她道：“慧兰，妈这……唉，都是我儿子对不起你。”在栾晓萍看来，慧兰才是董家的儿媳妇，可现在她却抱着芸萱的孩子疼来疼去的，栾晓萍可能怕慧兰有想法。
谢慧兰摆摆手，“您说这个干什么？我早跟芸萱都说好了，芊芊就是我干女儿，跟我亲生的一样。”
栾晓萍恨声道：“你放心，我饶不了这小子！”
厨房里，端着菜出来的瞿芸萱赶忙放下盘子，着急道：“栾大姐，芊芊怎么哭了？”
栾晓萍看看董学斌，“都是让他爸给气的！”
董学斌心说明明是您嚷嚷才把芊芊弄哭的，怎么成了我的责任了？
瞿芸萱紧张极了，忙忙接过女儿来哄了哄，可还是不见效果。
最后还是谢慧兰笑吟吟地一伸手，“来，给我试试。”
瞿芸萱慢慢递给她，“小心点儿。”
接到手里，谢慧兰眉梢带着笑，看着小家伙的眼睛，慢悠悠地在怀里摇了摇她，“小乖乖，来，给干妈笑一个，呵呵。”
小芊芊眨巴眨巴眼睛瞅瞅谢慧兰，竟然真的不哭了，甚至还依依呀呀地叫起来，抓着谢慧兰的衣服玩耍着。
谢慧兰也乐乐呵呵地逗着她，拿手指头陪她玩。
栾晓萍和董学斌顿时惊奇不已，这么听慧兰的话？
瞿芸萱苦笑道：“瞧瞧，孩子跟她干妈比跟我这个亲娘还亲呢。”
谢慧兰摸着芊芊的脑袋解释道：“呵呵，其实你们就是太紧张小家伙了，表情上也自然而然地露了出来，孩子别看小，可什么都知道，看得懂咱们的表情，我跟她笑眯眯的，小家伙也感觉的到，自然就不哭了。”
栾晓萍重重点头，“是这个理儿，来，我抱着吧。”
董学斌一汗，又来了，“妈，我觉得吧，我觉得不能太宠着芊芊了，不然对她成长可能不太好，我看书上是这么说的。”
栾晓萍瞪眼道：“你懂什么？你是谁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我看了你这么多年，什么不知道？”
董学斌投降道：“我错了，错了，您都对。”
饭桌上，大家纷纷落座。
主位自然是栾晓萍的，董学斌恭恭敬敬地把老妈请了上去。不过栾晓萍却抱着小芊芊怎么也不撒手，非要搂着她吃饭，就连瞿芸萱和谢慧兰劝了几句后，栾晓萍也不听，好像还有点不高兴了。
大家一看，也就苦笑不跌地不言声了。
席间，董学斌自己给自己倒了三杯白酒，举起杯来对着几人道：“妈，慧兰，芸萱，这三杯酒我先敬你们，当是我给你们赔罪了，我知道我犯了不少错，我也不敢求你们原谅，但这酒我必须喝。”
咕噜咕噜，一杯就喝掉了。
董学斌胃里登时翻涌，他酒量本来就不好。
栾晓萍一看，眼中心疼了一下，忙对慧兰和芸萱道：“赶紧别让他喝了，把酒杯拿过来，就会逞能！”
董学斌不依，大口大口又是喝了一杯！
栾晓萍生气道：“说了别喝了，过去的就过去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从妈肚子里出去的，妈还能不认你这个儿子？”
“妈！”董学斌眼圈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