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王大义主持召开了一次全厂中层干部会议,部署厂纪厂风整顿。针对两起偷煤事件,要求各车间、各部门要严格物资、材料管理,严格登记,查找问题,堵塞漏洞,层层负责。今后不经批准,没有出厂证,任何人、任何单位都不得把工厂的材料、设备和物资运出工厂大门。公安处要切实负起责任,严格管理。

  会上,王大义追问魏长平:“发电机要回来了吗?”

  魏长平瞟了一眼赵君亮,低头说:“没要回来。”

  王大义问:“为什么?”

  “砖厂不还。”

  “为什么不还?”王大义目光犀利地直逼魏长平。

  魏长平说:“砖厂说咱们厂欠他们的砖钱。”

  王大义说:“我不管什么砖钱不砖钱!你私自把发电机借出去,你就必须要回来!你现在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长平看了看赵君亮,希望他站出来为自己说句话。

  赵君亮说:“是这样,当时借发电机的时候,魏长平和我打过招呼。我没想到借出去这么长时间不还,魏长平必须负责把发电机要回来。”

  赵君亮本以为自己出面接过这件事,王大义会给他面子,毕竟都是班子成员,有些事情可以会后沟通。谁知王大义还是抓住这件事不放,继续追问:“有审批手续吗?”

  魏长平说:“没有。”

  王大义严厉批评:“没有任何手续就把工厂的设备借出去,谁给你的权力?魏长平你必须负责把发电机要回来,要不回来我就撤你的职!”

  从表面上看王大义是在批评魏长平,其实也是在当众批评赵君亮,赵君亮显得很尴尬。他不想在会上和王大义发生冲突,插话说:“之所以出现这些问题,主要是因为以前工厂管理混乱,我分管这项工作负有责任。今后这样绝对不行,下不为例。今天的会议上王书记讲话很重要,各单位回去要认真贯彻执行,不要走过场。今后要严格执行各项规章制度……”

  王大义显然不能再追下去了,他对赵君亮的发言十分不满。王大义来了以后,听到不少关于赵君亮贪腐的传言,这几天经历的许多事也都和赵君亮有关联。王大义心里一直憋了一口气,只是碍于程锐和赵君亮的个人关系,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王大义决定,一定要找程锐好好谈谈赵君亮的问题。

  会后,王大义来到了程锐办公室汇报说:“偷煤事件调查处理结果出来了,偷煤的是二道沟的农民,为首的叫马二杆,一共四个人,偷了三吨多煤,一千多块

  钱,主动自首,每人罚款三百元。煤场值班保安于得胜开除公职,公安处副处长董大鹏带头作检讨,值班脱岗回家吃饭的警察记过处分。”

  程锐问:“没深究一下原因吗?那天晚上是谁打的枪?明明是有人通风报信才让偷煤的人溜了。”

  王大义说:“我也知道打枪的人就是报信的人,可是找不着哇,有什么办法!”

  程锐忧心地说:“别以为我是厂长你是书记就可以号令一切,厂里的很多事情并不在你我的掌控之中啊!工厂的干部和职工对我们还缺乏信任,我们的工作现在还很被动。”

  王大义说:“赵君亮今天在会上公开为魏长平打掩护……”

  程锐说:“现在的首要问题是解决吃饭。其他问题可以放一放,凡事都要分个轻重缓急嘛。”

  王大义说:“有的事我看不下去,赵君亮……”

  王大义正说着,郎三推门闯了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程锐不满郎三的莽撞:“进屋你怎么不敲门呢?”

  郎三转身出去关上了门,郎三的举动让程锐和王大义感到很另类。

  王大义以为郎三生气走了,说:“这个郎三,脾气还不小!”

  这时传来敲门声。

  程锐说:“请进!”

  郎三重新进来。

  王大义说:“郎三你搞什么鬼!”

  郎三说:“人家现在是厂长了,我还老拿人家当哥们。”

  程锐说:“我看你是不分里外,工作时间谁是你哥们?”

  郎三嘿嘿地笑了。

  程锐看着郎三胳膊上手上的绷带问:“伤好点了吗?”

  郎三轻描淡写地说:“没事了。”

  程锐问:“204车间高压管线修复工作进展得怎么样?”

  郎三说:“高压管线和阀门今天开始安装。问题是二百万根本就不够,锅炉还得维修,有许多设备零件需要更换。”

  程锐说:“不够自己想办法,我现在没有钱。”

  郎三说:“我总不能去骗、去抢吧?”

  程锐说:“现在能抢来骗来说明你有本事。”

  郎三说:“还有一件事。我过来是想告诉你,这两天老工人又在一起开会商量集体上访。”

  程锐问:“他们上访的内容是什么?”

  郎三说:“我也不清楚,我听我们车间小赵说的,他父亲老赵师傅是上访团的三个主要头头之一。”

  程锐问:“听说你和刘克平老师傅关系不错?”

  郎三说:“他当过我师傅,我父亲牺牲后,他对我情同父子。”

  程锐说:“你这个新当选的工会主席现在该发挥作用了。你和老刘师傅说说,不要上访,有问题我们想办法解决。”

  “刘师傅犟得很,我说了他也不会听。只能是给你透露点消息。”

  王大义说:“我发现刘克平在厂里挺有威信的。”

  郎三说:“刘师傅是我们厂的老劳模,1951年他和我爸他们一起从沈阳过来,刘师傅有文化,懂技术,还在厂技校当过老师。不但能说会道,还有头脑、有点子,做事公道,讲义气,要不大伙怎么能选他当总代表?上访团几个代表里面,老刘师傅是这伙人的主心骨,老冯师傅是出谋划策的,老赵、老王、老邓、老曲他们几个是大炮,这几年他们组织人到北京,去省里、市里,没少领着闹事。刘师傅这个人不好对付,前几任厂长都让他闹服了,见到他都躲着走,你小心点。”

  程锐说:“越是这样我越要会一会他们,我建议开一次老工人座谈会,提前化解矛盾。”

  这次上访活动是在老工人胡德文追悼会后决定的。追悼会一结束,上访团的几个代表就聚在一起议论起集体上访的事。老赵师傅说:“老胡是装药车间的,他的肝病是职业病,要是能早点治,至少还能多活几年。人死了,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厂里送来三万块钱丧葬费够干什么的?”

  老冯师傅说:“我看不出来新班子能拿出什么好办法。每天开会,走访,了解情况,还是老一套。要我说,我们都退休了还怕他啥?咱们不能太软了!对新班子一定要保持压力。”

  刘克平说:“新厂长上任总得先了解一下情况,然后才能出招,我们得给他一点时间。”

  老赵师傅说:“老刘,是不是因为程厂长父亲救过你的命你就对他手下留情?”

  刘克平瞪了老赵师傅一眼,说出了自己对集体上访的思考:“这些日子我琢磨,以前有好多次上访是让人当枪使了!厂里有一伙人就希望我们闹,把班子闹散了他们好从中得利。今后我们不能再被人利用了,要看准了,闹一次就要有一次结果,解决一两个问题,光闹没结果,时间长了谁还跟着我们?丧葬费是小事,不能因为小事上访,今天要闹就得找全厂都关心的大事,才能得到大伙的支持。”

  老冯师傅说:“一到晚上生活区一片漆黑,厂领导眼瞎啊!这回我们就闹电的问题。”

  老冯师傅的意见得到了上访团代表们的一致支持,刘克平也同意。

  刘克平说:“这回我们就说电的事。明天我们分头联络,这回声势大一点。咱们头一回和新厂长掰扯事,一定要把他镇住。”

  老工人集体上访的事很快传开了,上访的日子就定在下星期二。

  程锐和王大义来到赵君亮的办公室,就召开老工人座谈会的事征求意见。程锐说:“被动等着总不是办法,我想开个老工人座谈会,主动出击,化解矛盾。”

  赵君亮说:“这些年我让他们闹服了,闹疲了,说什么都没用。我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以前的厂长也开过座谈会,最后都变成了围攻会。现在谁还听你做思想工作?我看还是别自找麻烦了。你有什么办法化解矛盾?有钱吗?老工人提出的问题你能解决吗?”

  程锐说:“这次老工人上访的直接起因是胡师傅去世,三万元丧葬费还是你借来的。我们可以向老工人说明情况。”

  “我的意思座谈会就别开了,开了也没用。这帮老头连火车都敢拦,到时你就知道了。”

  程锐说:“这些退休老工人,他们许多是在职工人的爹妈,他们的意见也是在职工人们的意见,他们的问题不解决,工厂就不可能稳定。”

  赵君亮知道程锐的犟脾气,摇摇头说:“这个会你要开就开吧,开一次你就知道了。”

  “遇上躲不过、绕不开的事就要迎着上!”程锐对王大义说,“座谈会你安排一下。”

  星期二上午,程锐、王大义、赵君亮一起来到小会议室,发现会议室空无一人。程锐看了一下手表,到开会时间了,邀请的退休老工人一个都没来,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他们又搞啥名堂?”赵君亮说。

  王大义说:“邀请的二十五个代表全都通知到了,上午八点半开会,有的是我当面通知的。”

  这时小陈进来说:“我们请的老同志都不来参加会议了。”

  程锐问:“不来了?为什么?”

  小陈说:“他们说开会可以,但必须答应三个条件:开会时间、地点、参加会议的人员必须由他们来定;会议由他们来主持;会议内容由他们来定。”

  程锐当时就火了:“小陈,你现在就去告诉他们,他们的三个条件我不能答应。工厂新的领导班子是全厂的核心,从现在起,188厂绝不允许有两个司令部!会由我开,时间、地点由我定,他们不来参加会议,以后就别来找我解决问题,他们不愿参加座谈会,我们请其他老同志来参加会议。重新拟一个名单,办公室准备派车上门去请!”

  王大义说:“我去请他们。”王大义和小陈主任一起出去。

  赵君亮说:“要我说老工人不来开会就算了,这些老头不好得罪。搞不好他们

  又会闹出点事来。这样的座谈会以前开过不知多少次,啥问题也解决不了。咱们说的他们听不进去。他们提出的问题咱们也解决不了,最后都变成了吵架会,批判会,围攻会,要多难堪就有多难堪,咱们就别自讨没趣了。”

  程锐决心已定,他已经想好了老工人座谈会要谈的内容。大家不是都怕工厂破产倒闭吗?我就把这个问题交给大家讨论,让大伙说怎么办。程锐并不担心老工人代表不来开会,但他一定要做出主动出击的态势,我请你们,你们不来,这可怪不得我了。

  前几任厂领导班子都被老工人们闹怕了,遇到老工人们上访都躲,刘克平没想到新厂长会主动出击召开老工人代表座谈会,他立即召集大家开会商量对策。提出开会时间、地点、参加会议的人员必须由他们来定,会议由他们来主持,会议内容由他们来定,先给新厂长、新书记来一个下马威,他们把会议地点定在职工俱乐部。刘克平估计新厂长、新书记会被迫接受这些条件的。

  王大义和陈主任走进俱乐部,发现俱乐部里聚集了众多退休老工人,受到邀请的二十五位代表全都在。王大义说:“程厂长说了,你们提出的三个条件,他一条也不答应。程厂长的原话是:‘新的领导班子是全厂的核心,从现在起,188厂绝不允许有两个司令部!”

  老赵师傅说:“不答应咱们的条件,咱们就不去开会……”

  老工人们起哄:“咱们不去!他能咋样?”

  “咱们退休了,他管不着。他要开会就开会?他叫咱去咱就得去啊?不给补发工资咱们就不去!”

  “对,有啥招儿让他想去!”

  “我还没见过哪任厂长敢跟我们这样说话,他以为他是谁?到时候我们照样赶他滚蛋!”

  王大义说:“程厂长在会议室等着你们。老同志不是有意见吗?为什么不能面对面和厂领导谈呢?如果被邀请的老同志不愿意参加会议,程厂长将邀请其他老同志参加座谈。”

  老冯师傅说:“他说开会就开会?我们不去,他能把我们怎么样?”

  刘克平一言不发,心想如果我们拒绝参加座谈会,明天集体上访的理由就不那么充分了,闹僵了不利于问题的解决。

  老冯师傅说:“老刘你说话啊。你是总代表,咱们听你的。”

  老赵师傅说:“咱不去开会显得咱们不讲道理,我的意见是去!咱们怕他不成?去会一会他!”

  刘克平坐在一旁,一直缄默不语。他对这类座谈会始终怀有抵触心理,认为开这类会议只是走形式,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厂领导每一次的承诺都说得天花乱坠,结果还不是和从前一样。但是如果不和厂领导面对面交涉,他们提出的问题何时才能得到解决?程锐不卑不亢的性格很出乎他的意料,程锐敢召

  开老工人座谈会,说明他不是那种绕着困难走的人。看来新厂长还是挺有性格的。刘克平决定带领老工人们去会会程锐。想到这儿,刘克平站起身来说:“走,咱们去会一会他!”

  几十名老工人一起从俱乐部出来。

  厂部会议室里,赵君亮看了一眼手表,已经九点多了,他看了一眼程锐说:“要我说不来就算了。”

  程锐仍执著地等老工人们来开会。这时走廊里传来乱哄哄的声音,小会议室房门开了,刘克平和众多退休老工人闯了进来。

  刘克平说:“程厂长我们来了,时间、地点你来定,咱们人多一点行不行?”

  程锐站起来:“行啊!人多更有代表性嘛。大家都进来吧,欢迎大家来开会!”

  几十名老工人一下子涌进小会议室,小会议室原定的座位坐不下。

  程锐说:“把桌子撤了,多搬些椅子进来。”

  办公室的工作人员搬来许多椅子,还是有许多老工人坐不下,站在小会议室里,就连走廊门口都挤着许多人。

  程锐说:“许多老同志我都不认识,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好吗?”

  老赵师傅说:“我先自报家门,我就是带头到北京上访的,我姓赵,叫赵可刚,1950年参加工作的。”

  老冯师傅说:“我就是领人拦火车的,我姓冯,叫冯伟,以前是206车间的。”

  老曲说:“我叫曲文学,围堵省委书记我参加了。”

  刘克平站起来说:“我叫刘克平,是大伙选出来的总代表,这些活动都是我组织的。

  程锐笑着说:“今天是座谈会,主要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和建议,不是来查谁都干了些啥的。”

  老赵师傅说:“甭说没用的事,就两个字,要钱!补发以前拖欠的工资。”

  老李师傅说:“必须给我们增加退休工资。我们工作几十年,退休了工资才这几个钱,都不如才工作的孩子,这样公平吗?”

  老王师傅说:“还有医疗费……”

  老赵师傅问:“你来当厂长,带来多少钱?”

  程锐不温不火地说:“我没带钱来。”

  老赵师傅说:“不带钱,你干啥来了?”

  程锐说:“我带来了新思路。”

  老王师傅说:“新思路值几个钱?”

  程锐说:“新思路比钱更管用,钱花光了就没了,有了新思路就能不断生钱。”

  老工人起哄:“你说,现在能给咱开几个月工资?欠咱的钱啥时候能还?你赶紧弄钱去,弄不来钱,补发不了工资,你就卷铺盖走人……少说那些没用的,你就说啥时候给咱们补发工资……”会场上七嘴八舌乱成一团。

  程锐忍无可忍,站起来大声说:“各位师傅们,你们失礼了!”

  大家听了此话一愣。刘克平挥手示意大家静一静。

  程锐说:“我从省城来到磨盘山这个穷山沟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和大家一道把188厂发展起来吗?现在我满腔热情、满怀希望把大家请来,一心想要听听大家的意见,想办法为188厂走出困境找一条出路。可是你们不听我怎么说,不看我怎么做,不问我心里咋想的,这就不通情达理了吧,这样对待新来的厂长,不是太失礼了吗?”

  老工人们意外地静了下来。刘克平示意大家坐下。

  程锐说:“请给我一点时间,大家看着我,看着咱们这届厂领导班子,是不是真心实意为了188厂做事?是不是真心实意为全体职工做事?如果我程锐不好好干事,干坏事,大家骂我、打我,让我滚蛋,我没话说。现在大家就这样对待我,我不服!”

  老王师傅问:“程厂长你说,我们提出的问题怎么解决?”

  程锐说:“咱们厂一万多职工,每天至少要四十万的开销,靠国家给钱,给到啥时候是个头呢?咱们自己不去找出路,光靠上级救济能过上好日子吗?我来磨盘山就是要和大家一起为我们厂找出路、谋发展的。”

  老赵师傅说:“咱们这茬人当年响应国家的号召,从大城市来这磨盘山,在厂里干了一辈子,现在老了就不管了?这不是拉完磨杀驴吗?”

  程锐说:“这话欠妥当!国家给咱厂的拨款每年都在增加,而不是减少,大家想一想前几年的工资就知道了。可是咱们的日子却一天不如一天,为什么?是因为别人发展得太快了!富得太快了!咱却还在等、靠、要!结果是差距越来越大,越来越穷!”

  老工人们对程锐的讲话有了反应,有人在点头,有的人仍在怀疑……

  程锐说:“我们厂的人拦火车堵铁道线,造成极坏的社会影响。去年国务院领导要来我们厂调研,帮助解决困难,寻找发展出路。省委书记来打前站,可是咱们大家把省委书记围了六个多小时……领导还咋来?咱们许多老同志们的儿子和孙子在188厂上班,闹垮了188厂对大家能有啥好处?这些年咱们等啊!错失了发展的机遇;咱们靠啊!靠丢了进取的勇气;咱们要啊!要来的只是活命的小钱;咱们闹啊,闹没了工厂的信誉,闹没了188厂的形象,闹没了军品任务,闹没了大家的收入……”

  许多老工人被说动心了。

  程锐说:“今天我请老同志过来开座谈会,就是想听听老同志的意见和建议,我想和老同志实实在在地交交心,说说心里话,论起来我是你们的晚辈,老长辈们有话尽管说,大家不是怕工厂破产倒闭吗?大家一起来当厂长,大伙说怎么办?”

  老冯师傅说:“那我先说了,程厂长你说拖欠咱们的几个月退休金啥时候补发?”

  程锐说:“昨天我问了一下会计,厂里一共拖欠退休职工四个月的退休金,可是现在厂里暂时拿不出钱补发工资。但是我保证,从我当厂长之日起,决不再拖欠老工人们一分钱退休金,以前拖欠的年内一定补发。”

  老赵师傅问:“别的先不说,你说我们厂什么时候晚上能有电吧?”

  程锐说:“我不瞒大家,供电局我去了好几次,每次都是捧着笑脸去,灰头土脸回来。我们欠了供电局四千万元电费,没钱还!我正想办法争取早日解决停电之苦。一月内如我还是解决不了电的问题,我就辞职!卷铺盖滚蛋!”

  王大义、赵君亮、林媛对程锐的承诺感到十分吃惊。赵君亮注视着程锐,心想:这不是往自己脖子上勒套吗?

  稍稍迟疑,一些老工人们报以热烈的掌声。刘克平没想到新厂长会如此明确地立下军令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老工人们只能是拭目以待了。

  程锐心里明白,不解决生活区供电的问题,这个厂长无论如何也是当不下去的。座谈会一结束,程锐就开车来到供电局,他想和鲍局长见面好好谈谈。可是供电局办公室杨主任说:鲍局长到外地开会去了,先到省里报到,然后到南方参加学习培训二十天。程锐不相信。杨主任拿出上级的通知给程锐看,程锐这才相信杨主任说的是真的。鲍局长开会不在家让程锐感到很无奈。

  一个月之内恢复生活区供电的激情承诺,就像一句曝在阳光下的谎言,很快会被灼热的日光蒸发干,程锐时刻都能感到四面投射过来的目光的灼烤,而无法躲藏。他挖空心思想解决生活区供电的问题,甚至想找一台发电机自己发电。然而近万户的职工生活区,普通发电机组是不可能解决问题的,再说厂里哪还有钱去买发电机。晚上下班前,程锐所有的想法又回到原点:从鲍局长那儿寻找突破口,解决恢复供电问题。为此程锐来到204车间,找到郎三帮忙。

  程锐说:“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郎三问:“你要调查什么人?”

  程锐说:“调查供电分局鲍局长。调动你的所有关系,帮我查一查此人的底细。他有什么爱好?有什么特长?他有什么软肋?他最好的朋友是谁?他最喜欢谁?最怕谁?包括他家庭、爱人、孩子的情况。总之想办法查清他和外界的各种关系。”

  郎三说:“你这是调查别人的隐私,又想什么歪招呢?”

  程锐说:“你放心,我绝对没有恶意,一切都是为了工厂生活区恢复供电。你必须帮我。生活区恢复不了供电,我就得辞职滚蛋!有时候歪主意能解决大问题。”

  郎三笑了。

  程锐问:“你笑啥?”

  郎三说:“我又想起了你小时候出的那些坏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