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陈默睁开眼睛,觉得口渴得难受,吞一下唾沫,喉咙里痛得难受,一定是喝酒喝得扁桃体发炎了。头还在晕,而且沉重得像灌了铅。陈默翻了一个身,突然愣住了。

    昏暗的灯下,床的另一边,素芬坐在板凳上,偏着脑袋趴在床上睡得正香,红润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小巧精致的鼻子下,未涂口红的嘴唇饱满而迷人,抿成一条饱满曲线。陈默心里禁不住怦然而动,也许有感应吧,就在他注视着她的时候,那低垂的长长的睫毛如蝴蝶般翕动了几下,她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他在注视着自己,也许是想到昨晚为他褪下衣裤时的情景,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笑了。

    醒啦?她问。

    嗯。

    你醉得很厉害。她说,起身为他倒上一杯水,我把你的外衣洗好了,挂在卫生间里。

    他接过水来,一饮而尽,感觉好多了。听她这么说,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吐在衣服上了。于是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让你受累了,谢谢。

    你总是那么客气。她嫣然一笑,突然说,你梦里说梦话了。

    我说什么了?陈默回想了一下,实在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梦,好奇地问。

    不告诉你。她调皮地说,脸却红了。

    陈默看着素芬,不觉呆了,眼前这个女孩是那么柔弱,娇小,令人爱怜。他咽了一下唾沫,让自己镇静下来,自嘲道,这么说,你窃听了我的秘密了,我没有说粗话吧,只要不是粗话就行。

    素芬笑了起来,说,你这样的人哪儿会说粗话呀。

    天还没有亮,虽然有空调,房间里还是凉浸浸的,素芬身上还穿着红色的旗袍,显然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还没来得及回去换衣服。陈默看着她单薄的身子,说,冷吗?

    素芬点了点头。

    那你回去睡吧,不要感冒了。他关心地说。

    素芬笑了一笑,说,我们几个人一起在外面租房住的,这个时候,铁门已经锁了,再说,这个时候回去……

    陈默就不再说话了,想了很久,突然把被子揭开了一半,说,素芬,上来吧,别冻坏了。

    素芬吓了一跳,说,不!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不是坏人。陈默发誓一般地说。

    我不!

    那你就到卫生间去,回避一下。陈默说。素芬疑惑地看着他,听话地走进卫生间里了。陈默急忙起来,用最快的时间穿好衣裤,然后说,好了,出来吧。

    素芬犹犹豫豫地出来了,见他穿戴整齐,疑惑地问,你起来了。陈默走过去,说,好妹妹,你睡一会儿吧,要不然,你真会感冒的。

    我不!素芬说。

    你信不过我?陈默问。

    没有。

    那就上床去睡吧,真的要冻出病了。

    她犹豫了一下,突然用发炀的眼睛深深地看着陈默,说,那你不许对我怎么的。

    我发誓。

    她红着脸笑了,说,你也去卫生间。

    陈默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床上了,红色的旗袍挂在一边。素芬用被子严严实实地盖着自己,身上却抖得更加厉害了。她微笑着眯缝着眼睛,牙齿不由自主地轻轻叩打着,发出叮叮的响声。陈默走过去,为她掖好了被子。

    你说过不许动我的。她睁开了眼睛,用一种受惊吓的目光看着他,声音发着抖说。陈默拼命抑制着一浪浪涌上来的柔情和欲望,无限怜爱地轻轻为她掖好被角,睡吧,我守着你。

    不许看我。她又娇羞地提出了要求。你看我我睡不着。

    闭上眼睛,你就看不到我看你了。陈默说,她果然闭上了眼睛。也许是放了心,也许是太困了,不一会儿,她的呼吸平静下来,闭着的眼睛微微笑着,进入了梦乡。

    陈默激荡不已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最终波平浪静。他看着沉入梦乡的素芬,心里只有无限的怜爱,看得出来,这个顶多十九岁的女孩对他,有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情感依赖。也许,是服侍了母亲十多天的缘故,让她感觉到他和她之间的距离更近了;也许,作为一个打工妹,在这灯酒绿的城市里她更多感受到的是生活的严酷,世态的炎凉,陈默那声真诚的谢谢感动了她,让她感受到了难得的平等。这个女孩,现在毫无戒备地在他面前睡熟了,这也让他在本能的欲望平静后感受到自己的崇高,同时,这种崇高感感动着他自己,几乎就要让他掉下泪来。

    不知不觉地,陈默又伏在床边上睡了过去。一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睁开眼,他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被子,素芬正坐在床的一边静静地看着他。见他醒来,她的眼睛慌乱地回避着他的目光,说,对不起。

    陈默为了不让她窘迫,装着很懵懂地说,我什么时候又睡着了呀,看来昨晚醉得太厉害了。

    她却慌乱地说,你睡吧,我要走了,你桌上有一个信封,我给你塞在枕头下了。

    陈默连忙到枕头下一摸,果然摸出一个牛皮信封来,信封上红色黑体字印的是酉县人民政府。陈默就恍然记起昨晚上的事来了,把信封打开,抽出一沓红色的百元钞票来,大概有五千块。

    他们给的,陈默笑着说,说是给我拜年。

    这些事你也让我知道?素芬说,很感动的样子,似乎陈默把别人拜年的事告诉她,她就是他最信任的人了。

    陈默觉得,素芬看起来单纯,其实还是知道一些事的,陈默怕吓着她,就说,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现在,下级单位给上级领导拜年都已经很正常了,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素芬说着,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对他一笑,说,真想有你这样一个哥哥。

    陈默还要说什么,门已经轻轻地关上了,那一声轻微沉闷的关门声似乎响在他的心里。陈默突然有了一个冲动,把这个女孩当作自己亲妹妹的冲动。他家里只有兄弟二人,从小他和陈良就羡慕别人的妹妹,他要让素芬成为自己的妹妹,呵护她,爱她,一辈子去关照她。

    素芬走后,陈默从信封里把那沓钞票抽出来,数了一下,一共五千元,心里不禁怦然而动。下级给上级领导拜年的事,都已经风行二十多年了,几乎都成了官场里人所共知的潜规则,原来只不过是拿一些土特产,后来就发展到给钱给银行卡。而且,下级给上级拜年,都已经成为各机关单位正常的公务活动了,给什么人拜年,金额多少,都是有说法的,有的甚至还经过集体研究决定的。一般来说,像他这样的小秘书,还没有资格享受县里的拜年,李一光这样做,无疑是在感谢他的引荐,表示自己不忘故人的一份心了。陈默知道,今天在座的人中,怕除黄彪和老七之外,估计每人都会有这样一个红包,连沈小艳都不会落下。

    在房间里又休息了一会儿,下楼吃早饭。李一光他们已经走了,只叫老七留话说是不打扰陈主任休息了。可能是知道昨天晚上素芬一整夜都在陈默房里,老七看着陈默的目光都有些暧昧,让陈默心里很不舒服,却又无从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