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爱民出门之时,韩立诚刚走到门口。由于担心闹出事来,他的脚步不慢,任爱民正气急败坏的要找吕德昌评理,速度更快,两人不偏不倚,恰巧撞在了一处。

    “唉哟,谁这么不长眼睛,赶着去投胎呀!”任爱民怒声大骂道。

    往日遇到这种情况,任爱民绝不会张口就骂,这会他正在气头上,又被撞的生疼,自不会和对方客气了。

    韩立诚刚想道歉,任爱民却已张口骂上了,这让他很是不爽,当即怒声道:“任主任,你怎么一张口就骂人呀?”

    任爱民本以为撞上的是党政办的人,这才肆无忌惮的开骂,想不到撞上的却是副乡长韩立诚。骂人确实不对,按说任爱民就算不道歉,打个招呼总是应该的,不过这会他正在气头上,想其低头谈何容易。

    “你们都看我老人家好欺负是吧,行,你们都给我等着!”任爱民说完这话后,便快步跑向了楼梯口走去。

    韩立诚见状,轻摇了两下头,并没有和任爱民计较,心里暗想道,算了,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总不至于再咬回来吧!

    “韩乡长,怎么是你?”周倚翠上前两步道,“算了,这老货疯了,别和他计较!”

    周倚翠这会也正在气头上,若在往日,她绝不会说不出老货这个词来的。

    “我没事,对了,周主任,你怎么会招惹上他的?”韩立诚问道。

    韩立诚和任爱民接触不多,但一眼便看出,这是个本就无用之人,却又偏偏怕被人小瞧,整天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有点类似于大文豪契科夫笔下的《套中人》。这样人不搭理他便完了,没必要和其较真。

    听到韩立诚的关切之语后,周倚翠的心里一暖,低声说道:“没事,昨天,我让小王将捷达车的钥匙送过来了,这不,他今天就来兴师问罪了。”

    韩立诚在这之前,便听老肖说起过,上次他去赴沈艳玫之约时,任爱民便因车的事和周倚翠闹过了,没想到这事竟还没完买了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科级干部是没有配车的,姓任的莫非老糊涂了?”韩立诚低声说道。

    周倚翠被韩立诚的话逗乐了,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低声说道:“他老糊涂倒不至于,无非是想出风头,找点优越感呗!”

    周倚翠本就是三沟乡出了名的美人,虽不施粉黛,却有种天然去雕饰之美,情难自禁之下的娇笑,看得韩立诚有种失魂落魄之感。

    在韩立诚和周倚翠小声低语之时,任爱民快步走进了书记办公室,气呼呼的冲着吕德昌道:“书记,现在一个个小年轻的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根本就不把我们这些老人放在眼里,你该好好管一管了!”

    吕德昌此刻正在动脑筋思考如何解决拿下辛武能的问题,并未留意任爱民进来,听到他的话后,吃了一惊,蹙着眉问道:“老任呀,你这怎么了,吃了枪药了?”

    别看任爱民在周倚翠、韩立诚面前牛叉的不行,到了吕德昌这儿,他只有低头挨训的份了。

    听到这话后,任爱民才注意到书记大人的脸色不好,难怪说话这么冲了,不过既然已经开了口,他便没有半途而退的道理。

    “书记,你有所不知,我都快被周倚翠和韩立诚给气死了!”任爱民说番开场白之后,便如开机关枪一般将他和周、韩两人结怨的经过说了出来。

    吕德昌听完任爱民的话后,心里暗想道,这本就是你的不对,怎么还怪到别人头上去了?

    “老任呀,就为这点小事,你至于如此蹬鼻子上脸的吗?你要是实在想要坐车的话,那就坐我的吧!”吕德昌黑着脸说道。

    任爱民听到这话后,脸上流露出几分尴尬之色,费力的挤出一句话道:“我倒不是想坐车,而是现在的年青人实在是太那啥了,这才……”

    吕德昌实在没有再听任爱民唠叨下去的兴趣了,冲其挥了挥手道:“行了,老任,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先这样吧,我还有两份文件要看一下呢!”

    任爱民在吕德昌这儿碰了一鼻子灰,悻悻的出门而去。

    吕德昌偏袒周倚翠,任爱民能理解,除李文海是他手下的得力干将外,周倚翠还是其二儿媳的亲姐姐,但吕德昌帮助韩立诚,便让其无法理解了。

    从之前的党委会上,任爱民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吕德昌不待见韩立诚,否则,便不会让他分管几近于无的工商企业了。本着坐山观虎斗的想法,任爱民还刻意挑动韩立诚向渔业公司下手,怎么转眼间,就风云突变了?

    回到办公室以后,任爱民颓废的躺在沙发上,小声的念叨着:“不是我不明白,只是世界变化快!”

    就在韩立诚和周倚翠低头轻笑之时,李文海突然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在这之前,李文海便听到任爱民在党政办里发飙,他犹豫了片刻,最终没有出来。三沟乡的人都知道,捷达是任为民的心肝宝贝,妻子硬是要夺人所爱,老任不发火才怪呢!

    当听到门外安静下来以后,李文海知道任为民走了,这才想过去看看情况。谁知一出门便看见妻子正在和韩立诚埋头低笑,脸顿时便黑了下来。

    看到李文海后,韩立诚这才意识到他和周倚翠之间的表现有点那啥了,连忙开口道:“周主任,你先忙着,我过去了。”

    说完这话后,又冲着李文海轻点了一下头,便抬脚往办公室走去。

    李文海走进党政办后,对周倚翠说道:“倚翠,你怎么把老任的车给收了,这不是没事找事,来,把钥匙给我!”

    周倚翠和任爱民狠置了一番闲气,刚从韩立诚这儿得到了些许开解,丈夫便阴沉着脸教训起她来了。

    “凭什么给你?我这么做有什么错?捷达车什么时候成了他任为民的私人财产了?”周倚翠怒声质问道。

    李文海没想到妻子的反应如此强烈,压低声音说道:“倚翠,你发什么神经,小点声,不怕别人听见呀?”

    李文海说到这儿,意识到话说的有点重了,又补充道:“他都多大年龄了,你和他较什么劲呀?”

    “我就和他较劲,我就发神经了,你给我出去!”周倚翠怒声对李文海说道。

    李文海虽不清楚妻子为何生这么大气,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会他别想从其手中拿到车钥匙,再待下去只会坏事,甚至有可能吵起来。

    “我先回去了,你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李文海说完,转身便出了党政办。

    李文海刚走到门口,身后便传来嘭的一声闷响,周倚翠用力将门关上了。

    关上门以后,周倚翠轻轻倚在门后,两行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流了下来。

    为局外人的韩立诚能理解她,而丈夫,不光没说一句安慰之语,反倒责怪她,还要将车钥匙给任爱民送去,这让周倚翠怎么想接受不了。

    周倚翠心里很清楚,李文海不想得罪任爱民,主要怕其在他升任乡长时站出来阻扰。

    每当想起这事,周倚翠便觉得李文海既可悲又可怜。吕德昌所谓提拔他做乡长,只不过是一张永远都不会实现的空头支票。他偏偏还煞有介事的不停努力,处处严格要求自己,仿佛乡长之位指日可待似的。

    周倚翠想到这儿,无精打采的走回到办公桌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头脑里好像飞进了无数只小蜜蜂一般,嗡嗡乱叫了不停,最终,疲倦的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