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说,这样的事情不能仅凭分析,如果这事让方刚听到,你们俩的矛盾肯定会进一步激化,我的意见是这样,不利于团结的话你再不要在别人面前说,同时你也要从自身找找原因,因为我也早听到人说你和伍向明关系特殊。我想听听你的真心话,你和他究竟有没有感情方面的事情,如果有,也不是什么坏事,如果没有,我们就不怕别人乱说。

  这个问题让她难以回答,和伍向明的事,就像一团乱麻塞入胸膛,特别是夜深人静,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大床上,这团乱麻就折磨得她辗转反侧。理智地想,伍向明比她小五六岁,这是一个无法逾越的障碍,但感情却难以让她理智,特别是那双黑眼睛高鼻梁组成的冷峻面孔,就像一条勾魂的绳索,牵着她使她徒劳地挣扎却无法摆脱。要命的是她判断不出他是不是一时的冲动,如果他面前再有一位年轻的姑娘,他是否还会爱她。离过婚的女人对婚姻就不能不更加慎重。从人们对这件事的看法来看,她和他的接触人们是认为不合适的,甚至是不道德的,否则也不会有如此的流言飞语。单身女人真难。柳南哭了。她擦把眼泪说,我也说不清,我心里特别难受。

  主任四十多岁,比柳南大不了多少,也许他是主任,他以长者的口气说,有一点我不得不提醒你,伍向明来自边远的基层,对城市女人可能有一种崇拜和好奇,再者你还不老。女人老得快,现在的社会越来越向男权化方向发展,男人找女人容易了,当你老了的时候,问题就可能相当麻烦。

  柳南担心的正是这些。她心里更加难受,她什么也不想再说。

  回到教研室,一份教学任务通知书摆在桌上,伍向明说是教务处派人送来的,说动物遗传课情况有点变化,教学任务也做了些调整。柳南敏感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细看,果然授课教师变成了方刚,讲课日期从明天就开始,授课时数也增加到每周十个学时。开学到现在只有一个多月,柳南粗略地算算,方刚把这门课讲到放假,评教授所缺的课时数就凑够了。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强盗行为,他们根本就没把我柳南放在眼里。按正常程序,教学安排要由教研室报到系里,再由系里报到教务处,然后由教务处下达教学通知书,现在不经过基层同意就中途撤换教师,简直是欺人太甚。愤怒让她顾不得多想,她愤然拨通教务处长的电话,质问这是为什么。处长说他不知道有这事,让她问问教务科。再拨通教务科长,科长说根据教学情况,教务部门有权对教学作出调整。柳南问为什么,科长说原因不好说,最好还是不说。在柳南的追问下,科长才说这要从你自身来找原因,你应该想想你是否能够胜任这门课的教学,比如上学期考试有百分之二十几的学生不及格,这是为什么?

  柳南无力地扔下了电话。她清楚,方刚不仅活动通了各路关节,成功地夺走了她的课,还在她的身上寻到一个致命的攻击点,他只需轻轻的一击,就将对手置于死地。上学期有许多学生不及格,这使她认为这门课越来越显得重要,便有意给学生加点压力,将考题出得难了一些,没想到这竟成了对手攻击的靶子。她不由得想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柳南无力地坐下。过去,她一直看不起方刚,在方刚面前,她从来都是感到骄傲和自豪,现在看来,他是那么强大,她远远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他需要,他轻轻地一动,她就会变得四分五裂。她从没感到自己是那样渺小,那样不堪一击。一种孤独和无助,紧紧地压迫着全身,她全身趴到桌上,再也无力去动一动。

  也许什么时候停了电,昨天放到冰箱里的菜和饭发出了阵阵酸味。柳南拉开卫生间门,将剩饭一下都倒进便池,然后扔下碗,上床蒙头躺了。

  她找了校领导,领导几乎一个腔调,说这事归教务部门管,他们这样安排也许有他们的道理,你还是再和他们商量商量。这样的结果让她心寒。没离婚时,丈夫在外事处兼任翻译,虽然没什么权,但里里外外的事都打点得有条不紊,什么大事都不用她来操心,结婚时,别人都在单身宿舍结,他却要到了这套一室一厨还带个小厕所的房子。现在,再没有一个人来为她说话,为她分忧。柳南伸出头环视屋子,屋子很小,但她仍感到空空荡荡,了无生气。

  天完全黑了下来,窗外该亮的灯都亮了起来,灯光照进屋里,灰暗阴沉,如同荒冢。她突然有种倾诉的强烈欲望。她翻身找到丁放的电话号码,拨通了丁放的手机,她开口便说,你立即来我这里一趟,马上就来。

  丁放竟没听出她的声音,犹豫一下问:你是哪位?柳南说,看来你的情人不少,我是你的N号情人柳南,如果你还能记起我是谁,请马上来一趟。

  丁放一下笑出了声,又很快打住笑,问,出什么事了?柳南说,没事,只有等你马上来这件事。

  丁放说他正在和人谈话,等一会儿去行不行?柳南说,不行,迟一分钟来我就没一点事了。说完放了电话。

  柳南拉亮灯,屋子里很乱。这阵子整天忙实验,屋子已经很久没有好好收拾一下了。柳南简单打扫一下,便不想再动。她和丁放是同系不同班的同学,在学校时,她对丁放并没有印象,这可能是他太普通的缘故。毕业后丁放分到了省农委,现在是某厅的一个处长。进一步认识丁放纯属偶然。那年有个县要搞一个发展规划,柳南作为畜牧方面的专家被请去论证,在论证会上就碰到了丁放。因丁放是手握扶贫项目的官员,自然就受到了县官的宠爱,里里外外都围着他转。丁放当着众人的面说他和柳南是老同学,老同窗,并时不时对柳南表现出过分的亲热,使得县官们也不得不对柳南格外照顾,让柳南明显地有一种夫贵妻荣的感觉。最后一天柳南和丁放都喝了不少酒,丁放坚持要亲自把柳南扶回住宿的房间。其实柳南并不醉,走路也很稳当。丁放也很清醒,他关死了门又坐了不走。胡拉乱扯几句,丁放便提出要求,并急不可耐地一下将她抱住,迅速卷起了她的衣服,然后将毛茸茸的嘴拱在了她的胸上。她本能地反抗,但很快,那种久违了的感觉袭遍全身,她不由自主浑身无力,反抗也变成了主动迎合。过后,她哭了,这倒不是后悔,是感到委屈,在不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就敢动手,显然是对她重视不足,至少没把她这个副教授放在眼里。后来丁放又讨好纠缠过几次,让她都不明白的是,她每次基本都满足了他。

  丁放进门时很小心,进来四处看看没有别人,又看看柳南没有恶意,一下高兴了。丁放说,我现在特别激动。见柳南凄然一笑,丁放一下将柳南抱起,紧紧地抱在怀里,久久不愿放下,说,我知道我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终有一天会认识到我。柳南说,我今天心情特别不好,我就想和你说说话,你把我放下,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丁放把柳南放倒在床上。柳南坐起来说,我近几天心里烦透了,就想找个人倾诉倾诉,你今天只是我的一个倾诉对象,你还是坐下,认真听我来说。

  丁放上床盘腿坐在她面前,等待着她诉说。此时的柳南却一下没有了诉说的心情,她原以为她会抱着他大哭一场,把心里的委屈全部倒出,可现在却一点找不到那种感觉。她只好平淡地叙说了这些天的事情。

  丁放说,我还以为遇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这种事放到我们官场,再普通不过了。你之所以感到难以接受,是你一直生活在真空里。以前没人和你斗,原因是你本来是个弱者,现在你不一样了,现在你将要成功,将要变成一个强者,在你面前已经有了巨大的利益,这些当然要有人和你去争,这很正常。你应对的办法就是毛主席的方针,针锋相对,寸土必争。当然,争斗的结果不外乎三种:胜利,失败,有胜有败。不管是哪一种结果,你都应该坦然接受,因为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所以你只能坦然。

  柳南觉得这话不疼不痒,远不如帮着骂方刚一阵解决问题,但骂又能怎么样。见她不语,丁放说,咱们这么坐着谈话我感到不舒服,腿都坐麻了,不如咱们躺了,我想搂着你慢慢说。

  也罢,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这么远把人家请来了,当然不能让人家失望,她只好顺从地躺了。他把她搂在怀里,就没有了说话的欲望,兴趣不可遏止地转移到了她的身体上。她也不想再听他说什么,自己也不想再说。只好由他。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手,每一个动作都让她满意无比。漫长的过程让她欲死欲活,直到她没有一丝力气。事毕重新躺下,他这才要集中精力完成说话。他环视一遍狭小的屋子说,现在你也算有成就的副教授了,你应该向学校要一套像样的房子,因为有些事你自己不要求,别人也不会记得你。

  学校近几年盖的房不少,副教授以上都有了像样的新房,但她是单身,单身能住上套房已经不错。柳南不想解释,也不想说话。丁放重新把她搂入怀中,又说,我知道一个弱女子一个人过不容易,我也一直在关心着你的事,一直想给你介绍一个,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想法?

  柳南觉得这话还中听,她需要同情和安慰。丁放说,我们厅的厅长去年死了老婆,他人很不错,大学文化,年龄也不算大,五十刚出头,很有风度,给你介绍一下怎么样?

  这些年给她介绍的对象不少,官员学者老板,有婚史的无婚史的,但还没有人介绍过五十几岁的,这让她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难道我已经很老了吗?她又一次感到了他对她的轻视,也许当了官都这样,都有一副居高临下的眼光。更让她难受的是他要用自己的情人来巴结他的厅长。柳南冷笑一声说,我看你拍马屁也拍不到点子上,你们厅长五十多岁了,他其实更需要一个保姆,我觉得我给他当保姆更合适,至于老婆,你还是给他介绍一个年龄更小的,最好是十七八的,就像我一样,我就找了一个大男孩,还是个童男子。

  丁放呵呵笑,说,我的南南,也只有我能对你讲实话,我的话你就权当和你开玩笑。嫁什么样的男人好,这要看你怎么认识这个问题,如果你需要一个坚实的胸膛,强有力的靠山,那你就嫁他的社会地位。五十出头,正是男人最辉煌的时候,五十出头能当上厅长,全省也就那么几个,而五十几岁的厅长又没了老婆,全省可能也只有这一个,可以这么说,童男子易得,单身厅长难求。对这一点,人们早做了精辟的总结:干得好不如嫁得好,如果你嫁了厅长,你想想看吧,你还会烦恼什么?

  柳南觉得丁放完完全全变成了一个老江湖,她不敢想象自己怎么去整天侍候一个半老头子,她盯着他说,你的意思是说我是一个不能自立的弱女子,需要傍大款才能生存,你是不是这种想法?

  丁放说,错了,大错特错了,你是一个知识女性,而且是一个美貌高雅的知识女性,高雅的知识女性追求什么?不就是追求一个宽松的环境和心灵的自由吗,嫁一个厅长,房子位子票子,要什么有什么,够宽松的了吧,至于心灵,有一位厅长给你撑着,你想想,有什么东西能够使你不自由,你想要天上的星星,他肯定会爬下为你撑着,你想打败你的敌人,只要你说出丈夫的职务,你的敌人就会自己趴下,你说你还要什么样的自由?有了这样的生活,你这辈子还追求什么?

  柳南说,你再别说了,你说的这些和我风马牛不相及,我就追求我的研究工作,实验研究是我生命的一个重要部分,只有不断地实验,不断地成功,我才能得到快乐,否则你把我供到神台上,我也觉得生活没一点意思。

  完了完了,丁放说,你这辈子彻底完了,既然不想享受荣华富贵,那就只能去做你的实验了,也好,那么我们就说说你的实验研究。既然研究是你生命的一部分,那么你的研究已经取得了突破,也就是说你的生命已经开出了美丽的花朵,接下来就是采摘果实。和这么丰硕的果实相比,被别人抢去几节课,被别人排挤评不上教授,等等等等,又算得了什么?我刚才就想了,你应该加紧研究这种精液疫苗的工厂化生产方法,研究成功了,那你就是上帝,学校不办厂,我给你找合作对象,保证你要什么条件对方答应什么条件,你要在什么地方办厂就在什么地方办厂,哪里会有什么烦恼。

  合作办厂是个不错的主意,丁放说得对,只要研究完全成功了,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她的心一下开朗了。没想到丁放如此幽默,绕来绕去还真的编织出了一个人生指南,这个指南彻底解开了她心里的疙瘩。她一下彻底改变了对他的看法。她一下搂紧了他,在他脸上猛亲几口,说,真是士别三日需刮目相看,想不到你还有如此的大智若愚,我想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为厅长。我今天就聘你为特别顾问,人生导师,如果学校不批准办厂,就由你来负责寻找合作对象,把厂建起来,你看怎么样?

  两人谈一阵研究和办厂的事,丁放又问柳南是不是真有一个童男子。柳南红了脸,本不想说,又觉得说出来好,就当丁放是亲哥,说出来让他分析分析。她把和伍向明的事细说了一遍。

  丁放这次严肃了脸,想一阵说,这个问题我觉得你要慎重,我觉得是这样的,他来自底层,现在是学生,还没有多大的见识,他崇拜你,爱慕你,很正常。我虽然没见过他,但我觉得他是个不安分有雄心的人,以后他发展了,壮大了,见多识广了,你却老了,这时候很可能要出现麻烦。你不是个甘为人下逆来顺受的人,也不是个没有自尊能够承受两次婚姻打击的人。第一次婚姻是他远走异国,情有可原,第二次很可能会是被人彻底抛弃,你肯定不能承受这种打击。

  别人都这么认为,也许别人看得更客观冷静,看来这事确实不太合适。柳南心里不由一阵酸楚,她什么也不想再说。

  在实验室,疫苗菌要用新鲜牛犊血来培养,如果工厂化生产,这样的成本就很高,必须找一种替代品。现成的思路有两种,一种是用成年牛血,用一种廉价的办法将成牛血中携带的病菌杀死,使其成为无杂菌血;另一种是彻底抛开牛血,实验出一种人工配合液替代。前一种办法可能要简单,成功的把握也大,后一种办法要复杂一些,能否成功还很难说。经过再三考虑,柳南决定高起点研究,分析化验牛血中起作用的营养成分,然后仿制出这种成分作为培养液。把自己的想法和伍向明说了,她要伍向明好好想想,也拿出一个实验方案。

  柳南深知实验思路的重要性,如果思路不对,就会南辕北辙,将时间和经费耗尽而一无所获。让柳南不满意的是,伍向明根本不去独立思考问题,只知附和她的意思,一直没提出一个像样的思路。也许是他没有执著地去想,也许是他有自卑感,觉得自己的知识和能力有限。伍向明从图书馆查资料回到实验室后,柳南严肃地问他为什么。伍向明站在她面前红了脸,一句话不说。在她的追问下,他突然转身,打开办公桌抽屉,拿出几页打印纸,一把塞到她的怀里,然后又急忙将门关死,背靠了门紧张地看着她。

  柳南看了几行,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封向她求爱的情书。她的心猛地跳到了嗓子眼。看眼伍向明,他除了紧张,眼里还有一种真诚的期望。他喘了粗气变了调说,我这些天脑子里很乱,啥事都没法干,你能给我个答复,不管是好是坏,我也就心安了。

  柳南镇定一下往下看。信写得很真诚,文笔也不错,字里行间透出小青年的热情和初谈恋爱的稚嫩。她的思绪很快飞到了信外。他多次说过他的情况。大学毕业后,他分到了畜牧局,没想到畜牧局又把他分到了一个更偏远的戈壁牧场当兽医。他形容说,我立即就傻了,立即就想到了“忽剌剌大厦将倾,昏惨惨黄泉路尽”。到了场里,场长给我一匹马,说哪个牧点牲畜病了就到哪个牧点去。马由我骑也由我放养,每天牵了这马放牧半天才能吃饱。我实际成了个放牧员,也就是这时,我下定决心要考研究生。这样的经历,他当然没机会谈情说爱。这么说我是他的初恋。初恋是刻骨铭心的,一般来说也是没有功利的。可是别人的话也不能不考虑,毕竟大了五六岁啊。当她睁开眼睛时,伍向明半跪在面前,一手扶了她坐的椅背,一手搭在她的腿上,双眼深情地注视着她。他说,南姐,你是不是怕别人说闲话,怕影响对你的提拔?

  影响提拔?她一下不知这话从何说起。他见她迷茫,说,你还不知道?最近人们都在说你马上就要当系副主任了。

  这些天她已把副主任的事彻底放下,再没去想它。她说,我怕?我现在什么都不怕,我就怕我老了你还年轻,怕那时的我和你极不相称。

  伍向明说,南姐,你根本不用怕,你老了,我还能背动你,正好我来背你。

  柳南的心一下酥了化了。她一把将他的头揽到怀里,呢喃着说,我的宝贝,姐答应你,但咱们彼此还不是很了解,我想过了,咱们先在一起生活一段时间,充分了解和考虑一下,如果不合适,也不会有什么矛盾和麻烦。

  中午她带他回去一起做饭吃,上楼时,她突然一阵发慌。单元里住的都是本校职工,其中一家还是一个系的。她不由得加快了上楼的步伐,想和他拉开一点距离。进了屋,她的情绪一下很是低落。自然想到了和前夫的恋爱。那时两人走到一起,不但不怕,好像很有一种骄傲,从没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做饭时,伍向明要和她一块做,她不由得看眼对面。对面是一模一样的另一栋楼,两栋楼距离很近,对面的一举一动看得很清。好像对面的人家已经注意她了,她不由得又一阵慌乱,感觉就像偷情养汉。不行。她扔下手里的菜对他说,我们不做了,咱们到饭馆去吃。

  几天来对培养液的化验分析,基本搞清了疫苗菌生长所需的营养成分,这些成分并不特殊,完全可以从廉价的植物果实中提取,然后进行工业化生产。柳南打电话把这一消息告诉丁放,说工业化生产没一点问题,但学校方面是否同意建厂仍没有答复,她要丁放尽快寻找一个合作伙伴。丁放和柳南开几句玩笑后,正经地说,像这样的高技术项目,寻找合作伙伴没一点问题,如果你决定搞合作,生物制品厂就是最好的合作对象。但有一个问题,你的研究属于职务发明,产权归学校所有,是否合作生产要由学校来决定,我的想法是我们暂时不考虑产权,先寻找一个合作单位,造出一个声势,如果学校仍不理睬,我们就真的合作生产,如果学校出面干涉,或自己生产,或卖专利给人家生产,你都达到了目的,你的科研成果转化成了生产。

  产权的事柳南倒没有想到,丁放社会知识丰富,他的话不会有错。看来还有点麻烦。不过丁放想的也对,咱们的目的就是将研究成果尽快转化成生产,不管由谁建厂,能生产出合格的产品就行。柳南说,你是我的代理人,你办事我放心,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第二天丁放就打来电话,说已和生物制品厂达成了意向,明天上午九点正式谈判,他要柳南把发表的论文和科研成果鉴定等都带上。丁放提高声音说,明天一早你就在家里等着,厂长用奔驰车去接你,不过你不要太高兴,先说说事成之后怎么谢我。

  柳南小声说,人都被你占了,还说要怎么谢。

  八点刚过,丁放果然领着厂长来接。柳南早在楼下等着,她认不出车是不是奔驰,但看起来确实华贵漂亮。介绍时,丁放特意强调来接的是正厂长,一把手。上了车,柳南就忐忑不安。晚上半晚没有睡着,怎么考虑都觉得这事不妥。她查了有关书籍,科研成果的产权确实归单位所有,这样个人就没有资格和人家谈判。她当时就打电话把担心告诉了丁放,丁放还是老话,要她不要怕,沉住气,保证有好戏。她不知道丁放是怎么和对方说的,估计对方也可能是一般地谈谈。没想到一把手亲自来接。丁放也把事情闹得太大了。丁放看出了柳南的不安,说,柳教授,你以为你是普通老百姓呀,你的大名早上了厂里的红名单,你以为咱们生物厂是干啥的,简直就是美国的中央情报局,别说你的大名,就连你穿开裆裤到现在干了些什么,他们都清清楚楚,特别是你的研究,早在人家的注意之中,我一提到你想合作,人家立即决定出四个字:全力以赴。不信你问厂长。

  厂长笑了笑对柳南说,没有他说得那么夸张,不过你发表的论文我们早注意到了,也知道你的一些研究情况,你完全搞成功的消息,还是丁处长给我们提供的。

  更没想到的是到了厂里,厂里的职工早已列队欢迎,队列从厂门一直排到办公楼门。柳南一下感到有点晕,头脑一片空白,接着就直想流泪。不由得想到学校对她的冷遇,心里又涌上许多感慨。

  却并没有隆重的谈判场面,将门关上,屋里只有厂长书记柳南丁放四人。厂长开门见山地说,我们的目的,就是想把柳教授请到我们厂里来工作,来当总工程师,当研究所的所长,所以今天没有什么谈判,只有柳教授提条件谈要求,只要柳教授提出的,我们厂能够办到的,我们决不说一个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