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年关。朱大云结束了宣传部最后一天的工作,赶到了父母家里过年。
乡村过年很热闹,杀猪宰鸡捞鱼,搞得很是隆重。家家户户都挂满了腊肉腊鸡腊鸭,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油香味。
吴淑芳带着朱天亮也回到了朱家村。
大概有一个月没有见到儿子了,朱大云发现小家伙长得真是太快啦,能跑会跳,还会不停地学人家说话。
朱天亮说话总是两个字两个字地说,朱大云有时候听不懂,但更多的时候是被儿子逗得笑翻了。
朱大云问朱天亮:“宝宝叫什么名字啊?”
朱天亮说:“宝宝朱天亮啊!”
这样两个字一顿一顿地说,朱大云听得愣愣的,明白之后就笑得几乎要在地上打滚了。
儿子要吃花生,可是他自己又拨不开,于是就拿着花生放到朱大云手里,说:“爸爸拨,宝宝吃。”
朱大云这句听得很清楚,高兴坏了,连忙给儿子拨花生吃。
儿子把花生放在嘴里使劲嚼着,边吃边说:“好吃的豆豆。”
朱天亮说“花生”很拗口,就把所有圆圆的能吃的都叫“豆豆”。吃花生的时候,朱天亮还要坐到爷爷的大摇椅上去,边爬上去边说:“宝宝坐摇摇椅啊!”
看着这么可爱的儿子,朱大云就觉得自己应该对吴淑芳好一点,再怎么说,这个女人除了文化不高,其他各方面还是挺不错的,尤其是对他的父母,非常孝顺。
朱大云借调到县委宣传部后,吴淑芳还一直住在黄麻镇辅导站的宿舍里。除了那儿的房子,他们一无所有。吴淑芳不愿意回到朱家村,她说如果辅导站要把房子收回去,她就留在娘家和她妈妈一起住。
朱大云不希望吴淑芳整天和她妈在一起,怕她受她妈妈的影响太多,变得很势力很庸俗。辅导站虽然没有说要把房子收回去,但是你人走了,还占着人家的房源,这样毕竟是不太好。而且辅导站本来房子就不宽裕,这样时间久了,别的职工会有想法。
所以朱大云决定年后把吴淑芳和儿子一起接到县城,重新租个房子,一家人在一起,也能经常享受宝贝儿子带来的快乐。
过完初五,朱大云就要上班了。
他在县委附近重新租了一套二居室的小房子,房子外面有个小小的院子,可以晒到阳光,很适合儿子玩耍。就是因为这个小院子,朱大云才租下了这个看上去比较老旧的房子。
布置好了,朱大云把吴淑芳母子接到了县城,吴淑芳这个乡村女人便正式开始了作为余河县城一员的生活。
朱大云很忙,每天早出晚归的,吴淑芳在县城也没有同学朋友,显得很孤独。于是每天就带着朱天亮到童乐园去玩,那儿是孩子们的天堂。朱天亮最喜欢去童乐园荡秋千和坐摇摇车。
上午,阳光很好,吴淑芳又带着朱天亮到童乐园去玩。
朱天亮看到秋千架就一个劲儿地往那儿跑。他快要跑到秋千旁边的时候,没想到一个比他大点儿的小孩抢先了一步,先坐上了秋千架,然后大声喊道:“奶奶,奶奶,快来帮我推啊!”
在不远处的老妇人赶紧跑了过来,笑嘻嘻地说:“子安跑得真快啊,奶奶都跟不上了!好,坐稳了,奶奶开始推了啊!”
秋千随着老妇人的推动开始高高地荡了起来,坐在上面的小孩咯咯地笑个不停!
朱天亮看着别人玩得那么开心,也想要上去。
他拉着吴淑芳的手说:“妈妈,宝宝坐!宝宝坐!”
“好,宝宝坐,宝宝等一会儿再坐,等小哥哥下来我们再坐,好吧?”吴淑芳蹲下来,抱着朱天亮说。朱天亮一副羡慕的神情,眼睛随着秋千的摆动转悠着。
玩了好一会儿,小男孩才恋恋不舍地下来了。看到后面有人要坐,他又重新坐了上去,似乎不想给朱天亮玩。
“子安乖,让弟弟玩一会儿,我们去坐摇摇车,好吧?”妇人说道。
小男孩有些不情愿地下来了。
吴淑芳抱着朱天亮走了过去。
当两个人正面相对的时候,吴淑芳惊呆了!
那个老妇人手里抱着的小男孩长得和朱天亮十分相似!简直就是双胞胎似的!那个大嘴巴大鼻子大脑门,简直是一模一样!
天啊,天下竟然会有这么奇怪的事情!不是同一个父母生的孩子,居然长得这么像!
老妇人看着吴淑芳手里的朱天亮,再看看自己抱着的宝贝孙子,也睁大了眼睛!真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孩子?如果被人看见,一定会认为是奶奶和妈妈带着一对双胞胎在玩呢?
老妇人有些吃惊地看着吴淑芳手里的朱天亮,似乎想停下来说些什么。可是怀里的孩子一个劲儿地要去坐摇摇车。老妇人只好赶紧往摇摇车那边走去了。
吴淑芳的眼睛追随了他们的背影,心中也是觉得奇怪,怎么会这么像呢?
“妈妈,摇啊摇……”朱天亮奶声奶气地说道。
“哦,好,坐好了啊,妈妈开始摇了……”吴淑芳轻轻地推动秋千架,眼睛却还在刚才那个孩子身上跟随着,但是一转眼的功夫,又不知他们跑到哪个角落里去玩了。
晚上,朱大云回家吃饭。
吴淑芳在给朱天亮喂饭吃,总想着白天那神奇的一幕。
她忍不住对朱大云说:“大云啊,今天我碰到一件事,觉得很奇怪。”
“什么事?”朱大云嘴里含着一口饭,混沌不清地说。
“今天我在童乐园,碰到一个小男孩,长得和我们家天亮简直一模一样!你说奇怪吧?”
“谁?”朱大云停止了嘴里的动作,盯着吴淑芳问道。
“我不知道他是谁,就是一个小男孩,比天亮大半岁左右,长得和天亮简直是一模一样。”
“长得一样?”朱大云边吃菜边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你看那么多人长得像明星,模仿起来也几乎是一模一样啊!没什么奇怪的,再说,这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朱大云轻描淡写地说。
明星模仿秀,吴淑芳也看过,有的人确实是长得很像。比如有个人长得很像刘德华,模仿刘德华的一举一动,模仿刘德华的发型和穿着,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人,连刘德华自己都说像。嗯,确实也是没什么奇怪的。
吴淑芳本来就是个想法简单的人,再想想朱大云说得有道理,觉得这世界上长得像的人确实很多,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吃完饭陪儿子玩了一会儿,朱大云便坐在书桌前写稿子,可是耳朵边却总是回响着吴淑芳的话:有个小男孩和天亮长得很像!简直一模一样!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难道是……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朱大云的笔在稿纸上胡乱地画着,一圈又一圈的,那一个个黑色的漩涡似乎在不断地扩大扩大,把他整个人吞噬进去……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朱大云似乎又回到了他和杜秀青的最后一次缠绵。
他清楚地记得,那次她几乎是哭喊着叫他“体外,体外”,可是他却报复性地扯着他,把种子全部种在了她的地里……难道,她真的是带着自己的种子嫁给了别人,然后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想到这里,朱大云似乎突然间又清醒了,眼前的黑色的漩涡消失了,看着自己的笔下,清晰地出现了几个字“杜秀青,杜秀青”,原来下意识里,他的笔在不停地写着这三个字……
他气得呼啦一下就把那页稿纸撕得稀巴烂!真他妈没出息,都三年多了,还想她干嘛!就算是她带着你的种子嫁给了别人,你又能怎样?朱大云啊朱大云,你被她伤害得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去想她……
他把稿纸撕碎,然后狠狠地揉捏成一团,用力地扔向了角落里的纸篓里!让他妈的见鬼去吧!
朱大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完成今天的采访任务,明天就要交稿了。可是,脑子里却是乱成了一锅粥,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于是,他索性趴到床上去,早早闭上眼睛,希望睡过一觉就能把这个该死的女人彻底从心中抹去……
可是无论他如何强迫自己,那个女人的影子却总是在眼前飘荡,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夜。凌晨想到要交稿子,匆匆忙忙爬了起来,伏案开始奋笔疾书……
王建才年后就开始为自己的新位置而处心积虑地四处联络着。最近听说黄书记要动几个人,听说安平镇要换人,听说画眉镇也要换人……好像活土匪这次的动作会比较大。王建才希望借此机会能为自己换个好一点的镇,最好是回县城。可是余家埠镇的位置,很多人盯着,这个肥缺不是那么容易能到手的。如果这个不行,那就争取去哪个局里面当个局长,总之是能回县城才好。
这么多年在乡镇干,真是越干越难干啊,现在的干群矛盾,几乎是一触即发。
王建才最怕的就是抓计划生育,这是头号头痛的事情,每年为这个工作都要白很多头发,搞得不好被挂黄牌,一切努力都白费了。而且那些超生专业户经常会闹到办公室去,真是让你焦头烂额!唉!还有每年收农业税也是让人头大的事。
农民一年忙到头,辛辛苦苦在土里刨食,到头来交完农业税,有些家庭甚至连买油的钱都没有了,很多孩子因为家庭贫困而辍学,真是看着就让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