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见此情景心想,这样一来,暗杀名单上的那五人岂能轻易下手?早知如此,何必在这离乱纷纷中,将妻儿老母送去香港呢?再看毛人凤那架式,直接派来了徐远举,不是明显地已不信任自己吗?当然,这也表明,暗杀杨杰的任务,确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郁闷彷徨中,沈醉将徐远举接到了他家中。
徐远举迫不及待地关上门,凑到沈醉跟前,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单,用食指往上一点,“老沈,先不说这些。你看看,杨杰可排在第一呢。我来时,毛局长指示我,到昆明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抓捕杨杰。快,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行动。”
“你总得洗漱一下。”
“还洗哪样?”徐远举不耐烦地摆摆手,“去晚了,让他跑了,不要说你、我,就是毛局长到了总裁那里也要喝杯杯茶,交不了差。老沈,干系重大,我带来的那些人都在外面候着。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沈醉机械地应过后,忙随徐远举向杨杰家扑去。
可是,当他们破门而入时,除了一个佣人,杨家已然人去屋空。
徐远举一把拎过那佣人,扼住他的脖子,凶神恶煞地问道:“杨先生去哪里了?”
那佣人半天回不过劲,满脸憋得青紫,好不容易才挣脱开来战战兢兢答道:“我是干活的,不晓得杨先生去了哪里。他给我留了点钱,让我为他看好家。”
“他什么时候走的?”
“前天,呵!不,昨天,连小姑娘都带走了,他没说去哪里,我一个干活的也不好问。长官,我真的不晓得,饶了我吧!”
徐远举颓然垂下头,心有不甘,又欲上前盘问那佣人。沈醉将他拉到一边:“他一个下人,问不出什么结果的。我们再等一等,杨杰家的情况都在我的掌控中,过一会儿,有人会送上门来。也许他们知道。”
果然,不多一会儿,暗杀名单上的陈复光教授急切地闯了进来,他是来找杨杰商量对策的,沈醉迎上前,命人堵在门口,似笑非笑,“陈教授找杨先生吧,我们也在找他,既然来了,大家一起等。徐站长,这位是陈复光教授。”
“主动送上门来了。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徐远举讪笑一声,显然明白了陈复光的身份,他一挥手,便将陈复光和那下人带回了只有沈醉一人的沈家。
沈醉在一家老小去了香港后,已将楼下一间会客室改成了刑讯室。禀承毛人凤的旨意,他用下作手段秘密抓捕了一批人,关在楼下,并私设公堂,动用酷刑,企图获得一些有价值的情报。
陈复光和那下人被带到楼上会客室后,徐远举奸笑着不停地绕着二人踱步戏逼,楼下则传来受刑者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声声惨叫。
经过一阵折腾,徐远举、沈醉终于获知,杨杰已于当日下午3点去了香港,正是徐远举下飞机时,杨杰乘坐的飞机则刚刚起飞。机票是由一个名叫朱健飞的人用化名代买的,送往机场也由朱健飞的汽车亲自接送。为安全计,杨杰躲在了汽车后备箱里,所以连监视的特务都没发现。
徐远举一听,气急败坏,“咋个会从我们眼皮底下溜走?杨杰这一走,如何向局座交待。”
沈醉垂下头,默不出声。
重庆山洞林园。蒋介石愤怒地冲着毛人凤咆哮道:“真是一群饭桶。我早说过,我的好学生都死光啦。一个杨杰,我让你们如此兴师动众,居然制裁不到。毛局长,你马上去昆明,亲自动手,不可假手他人。一定要把杨杰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蹊跷之事呀,卢永衡刚下飞机,那杨杰就上了飞机。”
毛人凤挺直了肥胖的腰杆,立在蒋介石跟前,如就炮烙。捱过这一关后,回到驻地,他恨得牙巴格格作响,立即带上军统的“书生杀手”周养浩飞往了昆明。
踏入沈醉家门,毛人凤就将在蒋介石跟前受的气,一股脑地发泄到了沈醉头上,“我看你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从前,你家人在昆明不方便动手,可他们走了,你怎么还不动手?放人一马,疏漏一时,以致于留下今日祸端,让列位同志辛苦劳神。沈同志,你不问心无愧吗?好歹你也是军统的老人。戴老板生前不常夸你,有勇有谋,前途无量吗?我看你是朽木不可雕,山中顽石不成器,你辜负了戴老板,也辜负了总裁,辜负了党国对你的信任。”
沈醉立于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毛人凤发泄完后,似有不甘,又亲自带上沈醉、周养浩、徐远举等大小特务公然闯入杨家,翻个底朝天,将书刊、信札、日记等起获了一大箱抬回了沈家。
五华山上硕大而考究的一栋西式洋楼里。卢汉如坐针毡。“九九整肃”,毛人凤等已抓捕了大批仁人志士,幸亏杨杰跑得快,不然定无活路可言。自己原本是中共公布的43名战犯之一,如今又添了新债,共产党那边能说得过去?如果绑上蒋介石的战车,自己又只能作无谓的陪葬。卢汉觉得自己已被弄得里外不是人,既不愿陪蒋,又不能见容于共产党。以眼下情形而言,起义反蒋时机尚不成熟,他一直采取“戒急用忍,寻机待发”的态度,准备把火色看老点,再作动议。
不料,表兄兼老长官、前云南军阀、国民党军事参议院院长龙云却在香港公开通电,愤怒声讨蒋介石的暴徒行径,指出国民党必将败亡,惟有与共产党组成联合政府才是惟一出路。许是为了虚张声势,龙云居然对记者发表谈话,称云南卢汉已接他的忠告,不日将举行起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