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于三叔叫过自己的三个孩子,老大是个男孩,十几岁了,老二是女孩,八九岁的样子,老三是个男孩,拖着鼻涕,五六岁的样子。于三叔就说:芍药哇,不瞒你说,我和你三婶本来还打算再生一个的,现在不生了,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你放心,有我孩子吃干的,就不让你的孩子吃稀的。

    柳秋莎面对着乡亲的热情豪迈,她还能说什么呢?来之前,她让邱云飞带上了相机,此时,她抱起孩子,站在于三叔家门口,让邱云飞认认真真地给自己和女儿留了一张影。在以后的岁月中,这张照片一直伴随着她。

    后来,于三叔又带着柳秋莎和邱云飞来到了柳秋莎父母坟前。当年,父母是于三叔等乡亲帮着掩埋的。此时,父母的坟前被当地政府立了块碑,上面写着:“抗联烈士”几个字,坟头已是荒草凄凄了。

    柳秋莎跪下了,邱云飞也跪下了。

    柳秋莎说:爹,娘,芍药来看你们来了。

    说到这便说不下去了,她痛哭流涕,她此时也只能用痛哭来表达她此时此刻的心情。

    于三叔说:芍药你就好好地哭一回吧,当年有日本人要抓你,大声哭一回都不能,哭吧,哭吧,把爹妈哭醒了,看看现在的芍药,完了你好上路。

    柳秋莎在父母坟前,伤心欲绝地痛哭了一回。

    接下来,她和于三叔一家人告别了。

    三婶抱着邱柳北,刚开始孩子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她还和三个孩子玩了一会儿,此时看到妈妈要走了,把自己扔下了,她受不了了,扯开嗓子哭了起来。她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给那邱云飞身上,她没有爸爸时,一切都过得好好的,现在有了爸爸,她的日子就全变了。于是,她就一边哭一边喊着,我不要爸爸,妈妈你带我走,别不管我,我听话。

    以前,柳秋莎曾威胁女儿,不听话就不要她了。此时的邱柳北多么希望母亲能把她带走哇。女儿起初的哭叫,让她停下了脚步,她泪眼朦胧地回望着女儿,于三叔挥着手说:走吧,别回头,几天就好了。

    柳秋莎掉转头,果真没再回一次头。她迈着大步向前走去,后面跟着邱云飞。

    在辽沈战役打响前,部队并不那么紧张。邱云飞还有时间到医院里看望柳秋莎。

    柳秋莎送走了孩子,果然是一身轻松了,人们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生死不怕的抗联游击队员的身影。她想,自己没有牵挂了,可以和男人一样,带着一个排,或者一个连去冲锋陷阵。只有打仗,她才觉得踏实,在医院,或者像邱云飞那样,拿个相机拿个笔什么的,她一律觉得那是吃闲饭的表现。送走邱柳北回到医院后,她曾找过马院长,马院长也是从延安来的,这是一个心慈面善的老同志,什么事都不急不躁的样子。

    柳秋莎找到马院长就说:我要去部队,去打仗。

    马院长就睁大眼睛望着她。她又说:医院这活谁都能干,多一个少一个,我看都差不多。

    马院长说:医院我说了算,打仗的事不归我管,要是有部队要你,我放人。

    柳秋莎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最后她就想到了胡一百。当初没有胡一百,她都不会第一批开赴东北。她想,自己和胡一百是有共同语言的,当初没有同意和胡一百结婚,那是另外一回事,打仗又是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