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这两段文章来作一比较,似乎“长陵功德碑”述成祖当时的态度,假仁假义,不甚可信;而《成祖实录》较为“亲切真实”其实不然,我认为仁宗述父比宣宗述祖较为接近真实。除却假冒为善的态度不论,在“长陵功德碑”中,至少让后世知道了四件事:

 第一,成祖入驻金川门后,曾有文件致建文帝。

 第二“大圈圈中的小圈圈”的皇城已闭,不纳成祖,如果他一定要入宫,就非用武力不可,而成祖不愿这样做,因为怕激起忠臣义民更深的反感。

 第三,宫内火起,成祖曾派兵驰救。

 第四,在仁宗即位之初,天下尚对成祖的篡夺不满,所以仁宗御制长陵碑文,不能不以谦卑的语气,婉转解释。

 到了宣宗朝,大家对成祖的恶感比较淡了,而碑文中的语气,显得有些低声下气、做贼心虚,并且有些事实亦显然不符,如所谓“奸臣苍黄”这句话就已证明不实,原来“靖难”师起所指的“奸臣”只不过齐泰、黄子澄等人,连方孝孺都不在内;而齐、黄二人,城陷之日不独不在御前,且不在京城,然则“闭皇城门不内”虽为事实,而“奸臣苍黄”、“胁建文帝自焚”这两句话,却无着落。因此宣宗要在“实录”中“改正”

 历朝凡先帝有失德,子孙要瞒天下人耳目,辄以在“实录”中动手脚为主要手段,但作伪者心劳力绌,真相是无论如何湮没不干净的。且不说有许多私人笔记可作旁证,即以前后修改痕迹来看,亦足资为事实的判断,加以“长陵功德碑”和《成祖实录》对勘,诚所谓“越描越黑”试作简单分析如下:

 第一,宣宗要表示建文帝亦有投降之心,所以有“欲出迎”之语。

 第二,宣宗要表示群臣离心,多以为天命有归,纷纷投诚,所以说“左右悉散,唯内侍数人而已”

 第三,因为无人为他引见成祖,所以自焚;“我何面目相见”之叹,是要表示建文帝自觉所谓“忠臣”急难之时,各奔前程,弃而不顾,可见自己知人不明,还有什么面目见人?

 第四“长陵碑”中有个大漏洞,即对建文帝的“尸首”没有交代,因而宣宗补上一笔。此“中使”是成祖的太监,自然不会欺主,则所出建文帝之“尸”可见绝不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