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知礼 蔡景历 刘师知 谢岐

 赵知礼,字齐旦,天水陇西人也。父孝穆,梁候官令。知礼涉猎文史,善隶书。 高祖之讨元景仲也,或荐之,引为记室参军。知礼为文赡速,每占授军书,下笔便 就,率皆称旨。由是恒侍左右,深被委任,当时计划,莫不预焉。知礼亦多所献替。 高祖平侯景,军至白茅湾,上表于梁元帝及与王僧辩论述军事,其文并知礼所制。

 侯景平,授中书侍郎,封始平县子,邑三百户。高祖为司空,以为从事中郎。 高祖入辅,迁给事黄门侍郎,兼卫尉卿。高祖受命,迁通直散骑常侍,直殿省。寻 迁散骑常侍,守太府卿,权知领军事。天嘉元年,进爵为伯,增邑通前七百户。王 琳平,授持节、督吴州诸军事、明威将军、吴州刺史。

 知礼沈静有谋谟,每军国大事,世祖辄令玺书问之。秩满,为明威将军、太子 右卫率。迁右卫将军,领前军将军。六年卒,时年四十七。诏赠侍中,谥曰忠。子 允恭嗣。

 蔡景历,字茂世,济阳考城人也。祖点,梁尚书左民侍郎。父大同,轻车岳阳 王记室参军,掌京邑行选。景历少俊爽,有孝行。家贫好学,善尺牍,工草隶。解 褐诸王府佐,出为海阳令,为政有能名。侯景乱,梁简文帝为景所幽,景历与南康 嗣王萧会理谋,欲挟简文出奔,事泄见执,贼党王伟保护之,获免。因客游京口。 侯景平,高祖镇硃方,素闻其名,以书要之。景历对使人答书,笔不停缀,文不重 改。曰:

 蒙降札书,曲垂引逮,伏览循回,载深欣畅。窃以世求名骏,行地能致千里, 时爱奇宝,照车遂有径寸。但《云》、《咸》斯奏,自辍《巴渝》,杞梓方雕,岂 盼樗枥。仰惟明将军使君侯节下,英才挺茂,雄姿秀拔,运属时艰,志匡多难,振 衡岳而绥五岭,涤赣源而澄九派,带甲十万,强弩数千,誓勤王之师,总义夫之力, 鲸鲵式剪,役不逾时,氛雾廓清,士无血刃。虽汉诛禄、产,举朝实赖绛侯,晋讨 约、峻,中外一资陶牧,比事论功,彼奚足算。加以抗威兗服,冠盖通于北门,整 旆徐方,咏歌溢于东道,能使边亭卧鼓,行旅露宿,巷不拾遗,市无异价,洋洋乎 功德政化,旷古未俦,谅非肤浅所能殚述。是以天下之人,向风慕义,接踵披衿, 杂遝而至矣。或帝室英贤,贵游令望,齐、楚秀异,荆、吴岐嶷。武夫则猛气纷纭, 雄心四据,陆拔山岳,水断虬龙,六钧之弓,左右驰射,万人之剑,短兵交接,攻 垒若文鸯,焚舰如黄盖,百战百胜,貔貅为群。文人则通儒博识,英才伟器,雕丽 晖焕,摛掞绚藻,子云不能抗其笔,元瑜无以高其记,尺翰驰而聊城下,清谈奋而 嬴军却。复有三河辩客,改哀乐于须臾,六奇谋士,断变反于倏忽。治民如子贱, 践境有成,折狱如仲由,片辞从理。直言如毛遂,能厉主威,衔使若相如,不辱君 命。怀忠抱义,感恩徇己,诚断黄金,精贯白日,海内雄贤,牢笼斯备。明将军彻 鞍下马,推案止食,申爵以荣之,筑馆以安之,轻财重气,卑躬厚士,盛矣哉!盛 矣哉!

 抑又闻之,战国将相,咸推引宾游,中代岳牧,并盛延僚友,济济多士,所以 成将军之贵。但量能校实,称才任使,员行方止,各尽其宜,受委责成,谁不毕力。 至如走贱,亡庸人耳。秋冬读书,终惭专学,刀笔为吏,竟阙异等。衡门衰素,无 所闻达,薄宦轻资,焉能远大。自阳九遘屯,天步艰阻,同彼贵仕,溺于巨寇,亟 邻危殆,备践薄冰。今王道中兴,殷忧启运,获存微命,足为幸甚,方欢饮啄,是 谓来苏。然皇銮未反,宛、洛芜旷,四壁固三军之馀,长夏无半菽之产,遨游故人, 聊为借贷,属此乐土,洵美忘归。窃服高义,暂谒门下,明将军降以颜色,二三士 友假其馀论,菅蒯不弃,折简赐留,欲以鸡鹜厕鸳鸿于池沼,将移瓦砾参金碧之声 价。昔折胁游秦,忽逢盼采,檐簦入赵,便致留连,今虽羁旅,方之非匹,樊林之 贲,何用克堪。但眇眇纤萝,凭乔松以自耸,蠢蠢轻蚋,托骖尾而远骛。窃不自涯, 愿备下走,且为腹背之毛,脱充鸣吠之数,增荣改观,为幸已多。海不厌深,山不 让高,敢布心腹,惟将军览焉。

 高祖得书,甚加钦赏。仍更赐书报答,即日板征北府中记室参军,仍领记室。

 衡阳献王昌时为吴兴郡,昌年尚少,吴兴王之乡里,父老故人,尊卑有数,高 祖恐昌年少,接对乖礼,乃遣景历辅之。承圣中,授通直散骑侍郎,还掌府记室。 高祖将讨王僧辩,独与侯安都等数人谋之,景历弗之知也。部分既毕,召令草檄, 景历援笔立成,辞义感激,事皆称旨。僧辩诛,高祖辅政,除从事中郎,掌记室如 故。绍泰元年,迁给事黄门侍郎,兼掌相府记室。高祖受禅,迁秘书监,中书通事 舍人,掌诏诰。永定二年,坐妻弟刘淹诈受周宝安饷马,为御史中丞沈炯所劾,降 为中书侍郎,舍人如故。

 三年,高祖崩,时外有强寇,世祖镇于南皖,朝无重臣,宣后呼景历及江大权、 杜棱定议,乃秘不发丧,疾召世祖。景历躬共宦者及内人,密营敛服。时既暑热, 须治梓宫,恐斤斧之声或闻于外,仍以蜡为秘器。文书诏诰,依旧宣行。世祖即位, 复为秘书监,舍人如故。以定策功,封新豊县子,邑四百户。累迁散骑常侍。世祖 诛侯安都,景历劝成其事。天嘉三年,以功迁太子左卫率,进爵为侯,增邑百户, 常侍、舍人如故。六年,坐妻兄刘洽依倚景历权势,前后奸讹,并受欧阳武威饷绢 百匹,免官。

 废帝即位,起为镇东鄱阳王谘议参军,兼太府卿。华皎反,以景历为武胜将军、 吴明彻军司。皎平,明彻于军中辄戮安成内史杨文通,又受降人马仗有不分明,景 历又坐不能匡正,被收付治。久之,获宥,起为镇东鄱阳王谘议参军。

 高宗即位,迁宣惠豫章王长史,带会稽郡守,行东扬州府事。秩满,迁戎昭将 军、宣毅长沙王长史、寻阳太守,行江州府事,以疾辞,遂不行。入为通直散骑常 侍、中书通事舍人,掌诏诰,仍复封邑。迁太子左卫率,常侍、舍人如故。

 太建五年,都督吴明彻北伐,所向克捷,与周将梁士彦战于吕梁,大破之,斩 获万计,方欲进图彭城。是时高宗锐意河南,以为指麾可定,景历谏称师老将骄, 不宜过穷远略。高宗恶其沮众,大怒,犹以朝廷旧臣,不深罪责,出为宣远将军、 豫章内史。未行,为飞章所劾,以在省之日,赃污狼藉,帝令有司按问,景历但承 其半。于是御史中丞宗元饶奏曰:“臣闻士之行己,忠以事上,廉以持身,苟违斯 道,刑兹罔赦。谨按宣远将军、豫章内史新豊县开国侯景历,因藉多幸,豫奉兴王, 皇运权舆,颇参缔构。天嘉之世,赃贿狼藉,圣恩录用,许以更鸣,裂壤崇阶,不 远斯复。不能改节自励,以报曲成,遂乃专擅贪污,彰于远近,一则已甚,其可再 乎?宜置刑书,以明秋宪。臣等参议,以见事免景历所居官,下鸿胪削爵土。谨奉 白简以闻。”诏曰“可。”于是徙居会稽。及吴明彻败,帝思景历前言,即日追还, 复以为征南鄱阳王谘议参军。数日,迁员外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复本封爵,入 守度支尚书。旧式拜官在午后,景历拜日,适值舆驾幸玄武观,在位皆侍宴,帝恐 景历不豫,特令早拜,其见重如此。

 是岁,以疾卒官,时年六十。赠太常卿,谥曰敬。十三年,改葬,重赠中领军。 祯明元年,配享高祖庙庭。二年,舆驾亲幸其宅,重赠景历侍中、中抚将军,谥曰 忠敬,给鼓吹一部,并于墓所立碑。

 景历属文,不尚雕靡,而长于叙事,应机敏速,为当世所称。有文集三十卷。

 刘师知,沛国相人也。家世素族。祖奚之,齐晋安王谘议参军,淮南太守,有 能政,齐武帝手诏频褒赏。父景彦,梁尚书左丞、司农卿。师知好学,有当世才。 博涉书史,工文笔,善仪体,台阁故事,多所详悉。梁世历王府参军。绍泰初,高 祖入辅,以师知为中书舍人,掌诏诰。是时兵乱之后,礼仪多阙,高祖为丞相及加 九锡并受禅,其仪注并师知所定焉。高祖受命,仍为舍人。性疏简,与物多忤,虽 位宦不迁,而委任甚重,其所献替,皆有弘益。

 及高祖崩,六日成服,朝臣共议大行皇帝灵座侠御人所服衣服吉凶之制,博士 沈文阿议,宜服吉服。师知议云:“既称成服,本备丧礼,灵筵服物,皆悉缟素。 今虽无大行侠御官事,按梁昭明太子薨,成服侠侍之官,悉著縗斩,唯著铠不异, 此即可拟。愚谓六日成服,侠灵座须服縗绖。”中书舍人蔡景历亦云:“虽不悉准, 按山陵有凶吉羽仪,成服唯凶无吉,文武侠御,不容独鸣玉珥貂,情礼二三,理宜 縗斩”中书舍人江德藻、谢岐等并同师知议。文阿重议云“检晋、宋《山陵仪》: ‘灵舆梓宫降殿,各侍中奏。’又《成服仪》称:‘灵舆梓宫容侠御官及香橙。’ 又检《灵舆梓宫进止仪》称:‘直灵侠御吉服,在吉卤簿中。’又云:‘梓宫侠御 衰服,在凶卤簿中。’是则在殿吉凶两侠御也。”时以二议不同,乃启取左丞徐陵 决断。陵云:“梓宫祔山陵,灵筵祔宗庙,有此分判,便验吉凶。按山陵卤簿吉部 伍中,公卿以下导引者,爰及武贲、鼓吹、执盖、奉车,并是吉服,岂容侠御独为 縗鸑邪?断可知矣。若言公卿胥吏并服縗苴,此与梓宫部伍有何差别?若言文物并 吉,司事者凶,岂容衽绖而奉华盖,縗衣而升玉辂邪?同博士议。”师知又议曰: “左丞引梓宫祔山陵,灵延祔宗庙,必有吉凶二部,成服不容上凶,博士犹执前断, 终是山陵之礼。若龙驾启殡,銮舆兼设,吉凶之仪,由来本备,准之成服,愚有未 安。夫丧礼之制,自天子达。按王文宪《丧服明记》云:‘官品第三,侍灵人二十。 官品第四,下达士礼,侍灵之数,并有十人。皆白布袴褶,著白绢帽。内丧女侍数 如外,而著齐縗。或问内外侍灵是同,何忽縗服有异?答云,若依君臣之礼,则外 侍斩,内侍齐。顷世多故,礼随事省。诸侯以下,臣吏盖微,至于侍奉,多出义附, 君臣之节不全,縗冠之费实阙,所以因其常服,止变帽而已。妇人侍者,皆是卑隶, 君妾之道既纯,服章所以备矣。’皇朝之典,犹自不然,以此而推,是知服斩。彼 有侍灵,则犹侠御,既著白帽,理无彤服。且梁昭明《仪注》,今则见存,二文显 证,差为成准。且礼出人情,可得消息。凡人有丧,既陈延几,繐帷灵屏,变其常 仪,芦箔草庐,即其凶礼。堂室之内,亲宾具来,齐斩麻缌,差池哭次,玄冠不吊, 莫非素服。岂见门生故吏,绡縠间趋,左姬右姜,红紫相糅?况四海遏密,率土之 情是同,三军缟素,为服之制斯一。逐使千门旦启,非涂垩于彤闱,百僚戾止,变 服粗于硃AX,而耀金在列,鸣玉节行,求之怀抱,固为未惬,准以礼经,弥无前 事。岂可成服之仪,譬以山陵之礼?葬既始终已毕,故有吉凶之仪,所谓成服,本 成丧礼,百司外内,皆变吉容,侠御独不,何谓成服?若灵无侠御则已,有则必应 縗服。”谢岐议曰:“灵延祔宗庙,梓宫祔山陵,实如左丞议。但山陵卤簿,备有 吉凶,从灵舆者仪服无变,从梓宫者皆服苴縗。爰至士礼,悉同此制,此自是山陵 之仪,非关成服。今谓梓宫灵扆,共在西阶,称为成服,亦无卤簿,直是爰自胥吏, 上至王公,四海之内,必备縗绖,案梁昭明太子薨,略是成例,岂容凡百士庶,悉 皆服重,而侍中至于武卫,最是近官,反鸣玉纡青,与平吉不异?左丞既推以山陵 事,愚意或谓与成服有殊。若尔日侠御,文武不异,维侍灵之人,主书、宣传、齐 干、应敕,悉应不改。”蔡景历又议云:“侠御之官,本出五百,尔日备服居庐, 仍于本省,引上登殿,岂应变服貂玉、若别摄馀官,以充簪珥,则尔日便有不成服 者。山陵自有吉凶二议,成服凶而不吉,犹依前议,同刘舍人。”德藻又议云: “愚谓祖葬之辰,始终永毕,达官有追赠,须表恩荣,有吉卤簿,恐由此义,私家 放斅,因以成俗。上服本变吉为凶,理不应犹袭纨绮。刘舍人引王卫军《丧仪》及 检梁昭明故事,此明据已审,博士、左丞乃各尽事衷,既未取证,须更询详,宜谘 八座、詹事、太常、中丞及中庶诸通袁枢、张种、周弘正、弘让、沈炯、孔奂。” 时八座以下,并请:“案群议,斟酌旧仪,梁昭明太子《丧成服仪注》,明文见存, 足为准的。成服日,侍官理不容犹从吉礼。其葬礼分吉,自是山陵之时,非关成服 之日。愚谓刘舍人议,于事为允。”陵重答云:“老病属纩,不能多说,古人争议, 多成怨府,傅玄见尤于晋代,王商取陷于汉朝,谨自三缄,敬同高命。若万一不死, 犹得展言,庶与朝贤更申扬搉。”文阿犹执所见,众议不能决,乃具录二议奏闻, 从师知议。

 寻迁鸿胪卿,舍人如故。天嘉元年,坐事免。初,世祖敕师知撰《起居注》, 自永定二年秋至天嘉元年冬,为十卷。起为中书舍人,复掌诏诰。天康元年,世祖 不豫,师知与尚书仆射到仲举等入侍医药。世祖崩,预受顾命。及高宗为尚书令, 入辅,光大元年,师知与仲举等遣舍人殷不佞矫诏令高宗还东府,事觉,于北狱赐 死。

 谢岐,会稽山阴人也。父达,梁太学博士。岐少机警,好学,见称于梁世。为 尚书金部郎,山阴令。侯景乱,岐流寓东阳。景平,依于张彪。彪在吴郡及会稽, 庶事一以委之。彪每征讨,恒留岐监郡,知后事。彪败,高祖引岐参预机密,以为 兼尚书右丞。时军旅屡兴,粮储多阙,岐所在干理,深被知遇。永定元年,为给事 黄门侍郎、中书舍人,兼右丞如故。天嘉二年卒,赠通直散骑常侍。

 岐弟峤,笃学,为世通儒。

 史臣曰:高祖开基创业,克定祸乱,武猛固其立功,文翰亦乃展力。赵知礼、 蔡景历早识攀附,预缔构之臣焉。刘师知博涉多通,而暗于机变,虽欲存乎节义, 终陷极刑,斯不智矣。

 译文

 赵知礼字齐旦,天水郡陇西人。父亲趟孝穆,梁代候官令。

 赵知礼涉猎文史,擅长隶书。高祖讨伐元景仲时,有人推荐他,被引为记室参军。赵知礼撰文迅捷,每次授写军书,下笔便成,且都能符合旨意。由此他常侍于左右,深受信任,当时的计策谋划,他无不参预其中。趟知礼也较多静言进谏。高祖平定侯景,军队进到白茅湾,奏表给梁元帝,并与王僧辩论述军事,逭些奏书文章都由赵知礼所写。

 平定侯景后,赵知礼被授予中书侍郎,封始平县子,食邑三百户。高祖任司空,赵知礼被任命为从事中郎。高祖入辅王室,赵知礼改任给事黄门侍郎,兼卫尉卿。高祖受命,赵知礼改任通直散骑常侍,值殿省。不久改任散骑常侍,守太府卿,权知领军事。天嘉元年,赵知礼进爵为伯,增邑到七百户。王琳被平定,授赵知礼持节、督吴州诸军事、明威将军、吴州刺史。

 赵知礼沉静有谋略,每有军国大事,世担就会下玺书问他。任期满,任明威将军、太子右卫率。改任右卫将军,领前军将军。丢台六年死,其时四十七岁。皇上下韶赠侍中,谧号为盅。儿子赵垒苤继嗣。

 蔡景历,字茂世,济阳考城人。祖父蔡点,梁尚书左民侍郎。父亲基去回,轻车垦腥王记室参军,掌管京城行选。

 蔡景历少时英俊豪爽,有孝顺行为。家境贫困,但好学,擅长写信札,工于草书隶书。出仕为诸王府佐,出任海阳令,为政有能干之名。侯景叛乱,梁简文帝被侯景所幽禁,蔡景历同南康嗣王萧会理谋划,想挟持简文帝出逃,结果事情泄露,被扣执,贼党王伟保护他,使他得以获免。于是他便客游京口。侯景之乱平定,高祖镇守朱方,素闻蔡景历之名,便写信邀请他。蔡景历当着高祖使者的面即回信,下笔不停,只字不改。信裹说:幸蒙赐我书信,委曲垂问引进之事,我反复拜读,深感欢欣舒畅。我私下以为,世上求名马,此马要能行千里,时人爱奇宝,此宝要能光照车而明车轮的直径尺寸。但是《云》、《咸》曲奏,《巴渝》曲自然停止,杞梓这样的优质木材已雕,难道还会要樗欐那样不能成材的树木。敬仰您英明将军使君侯节下,英才挺茂,雄姿秀拔,运筹于艰难时世,志在匡合多难的天下,振兴衡、岳,安抚五岭,荡涤泼源,澄清九派,带兵甲十万,强弓手数千,宣誓为王事效力的军队,汇总勇义之夫的力量,剪除凶恶,行役不超时,廓清氛雾,士兵不血刃。虽然汉朝诛杀吕禄、吕产两人,举朝上下是依赖绛侯,晋朝讨伐祖约、苏峻两人,裹外都靠了陶牧,按事论功,他们如何足道。加上抗威兖国,声誉通于北门,出兵征战徐地,凯歌充溢于束道,能使边亭息鼓,军队露宿,道不拾遣,市无异价,洋洋啊功德政绩教化,此乃旷古未有、无人可匹比,衹是非我肤浅之辈所能尽述。所以天下之人,向往风化而敬慕义气,相继随从袒露衣襟,众人纷杂而来了。有帝室中的英贤,贵族中的令望,齐、楚之地的秀异之才,荆、吴之地的聪慧之人。武夫则猛气纷纭,雄心据四方,陆地可拔山岳,水中可断蛟龙,强 力之弓,左右驰射,万人之剑,短兵交接,攻打堡垒犹如文鸯,焚烧船舰如同黄盖,百战百胜,可与猛兽为群。文人乃通儒博识,英才伟器,雕饰华丽光彩焕发,执笔为文词藻绚丽,子云不能与其文笔相比,元瑜的文章没有他的水平高,他的书信传布可使聊城下,他的清谈昂奋可使嬴军退。又有三河辩客,即刻间可改哀乐,六奇谋士,短时内可判断变反。治理百姓犹如子贱,入境便有成,判决狱案如同仲由,片言只语即能服理。率直而言如同毛遂,能使主人之威更为严厉,接受使命犹如相如,决不会有辱君命。怀忠抱义,感恩徇己,忠诚可断黄金,精诚可贯日月,海内的英雄贤士,都已聚合完备。英明的将军卸鞍下马,推桌停食,申理爵位而使他们荣耀,建筑馆合以使他们安定,轻财富,重节气,谦恭厚待将士,将一定兴盛一定兴盛!

 又听说,战国将相,都推举引荐宾客从游,中代的封疆大吏,同时广泛延请幕僚朋友,使人才济济,从而成就了将军的显贵。祇要能量才核实,按才能派任职位,方圆行止,各尽其所能,受委任责其成,谁会不毕尽其力。至于我这微贱之人,衹不过是一庸人而已。秋冬时读书,终惭祇是专学,刀笔为吏,毕竟缺少异等条件。隐居陋屋布衣素食,无所闻达,鄙薄官宦,看轻资产,怎么可能前程远大。自从厄运屯聚,天子举步艰难,同那些贵族仕宦一样,几乎溺命于巨寇之手,极为危险,全如同踩在薄冰之上。如今王道中兴,隐忧去除,开启运命,获存微命,实足为幸运,方能欢饮啄食,如同招致复苏。然而皇车未返,宛、洛荒芜空旷,四围固然有三军之余,漫长的夏天却无半点粮食之产,到远方朋友处一游,暂时借贷一些,居此乐土,实在美而忘归。我私怀高义,暂时拜谒将军门下,明将军您赐我以厚遇,一些士友假以余论,不弃鄙草,下书简赐留我,要把鶸骛留在鸳鸯鸿雁所居的池塘,把瓦砾移为如同金碧的声价。昔Et虞卿曲胁游秦国,忽逢有人盼采,远行进入赵国,便留连不去,今我虽也在羁旅之中,然而与虞卿无法相比,藩篱之林中的龟,再怎么动也没用。但是,渺渺纤细的藤萝,可以凭藉高大的乔松而自耸,蠢蠢欲动的小蚋虫,可以藉托骏马的尾巴而远行。我不自量力,愿为足下之走卒,且成为腹背之毛,聊充鸣吠之数,增加荣光而有所改观,那就够荣幸了。海不会厌深,山不会让高,敢向您吐露心腹之言,恭请将军一览。高祖获得书信,倍加钦佩赞赏。于是又赐书信报答,当授为征北府中记室参军,仍领记室。

 衡阳献王陈昌此时为吴兴郡太守,陈昌年纪还小,吴兴是王的乡里,父老及朋友,都尊卑有别,高祖恐怕陈昌年纪小,接人待物上有失礼节,于是派蔡景历辅助他。承圣年中,授蔡景历通直散骑侍郎,仍掌府记室。高祖将要讨伐王僧辩,祇与侯安都等几人谋划,蔡景历不知此事。策划部署完毕,召蔡景历起草檄文,他提笔即成,辞义感人激奋,所述皆能符合旨意。王僧辩被杀,直祖辅政,蔡景历任从事中郎,掌记室照旧。叁睦元年,改任给事黄门侍郎,兼掌相府记室。高祖受禅,蔡景历改任秘书监,中书通事舍人,掌韶诰。丞定二年,因妻弟塑瞳诈受眉宜圭饷马事牵连,被御史中丞沈炯弹劾,降职为中书侍郎,舍人照旧。

 丞室三年,直担崩,其时外有强寇,世祖镇守在直照,朝廷没有重臣,宣后召蔡景历及江大举、丝蕉定议,决定秘而不发丧,迅速召世祖还朝。蔡景历亲自与宦官及宫女秘密准备殡殓之服。其时天气已经很热,必须治办棺材,恐怕斧凿之声会传到外面,于是以蜡为秘器。文书诏诰,仍照旧宣读发布。世祖登位,蔡景历又为秘书监,舍人依旧。由于定策有功,封蔡景历新丰题王,食邑四百户。又改任散骑常侍。世祖杀堡堂都,基墓历劝成其事。天嘉三年,因功改任太子左卫率,进爵为侯,增邑百户,常侍、舍人照旧。天嘉六年,因妻兄刘洽依仗他的权势前后奸淫讹诈等事牵连,同时又接受欧阳武威饷绢百匹,被免去官职。

 废帝登位,起用蔡景历为镇束鄱阳王谘议参军,兼太舟卿。华皎反叛,命蔡景历为武胜将军、吴明彻军司。华皎被平定,吴明彻在军中擅自杀了安成内史杨文通,同时受降人马匹兵器不分明,蔡景历又因不能将这些事匡正而受连累,被收禁治罪。好久以后,才获宽赦,起用为镇束鄱阳王谘议参军。

 高宗登位,改任宣惠豫章王长史,兼带会稽郡太守,行东扬州府事。任期满,改任戎昭将军、宣毅长沙王长史、寻阳太守,行江州府事,因疾病辞却,便不行。后入朝为通直散骑常侍、中书通事舍人,掌韶诰,仍恢复封邑。又改任太子左卫率,常侍、舍人照旧。

 太建五年,都督吴明彻北伐,所向披靡,与北周将领梁士彦战于吕梁,大败之,斩首俘获万计,正欲进军囤谋彭城。此时高宗锐意进取河南,以为军旗指向即可平定,蔡景历进谏,说军队疲劳,将领骄傲,不宜过分图远谋。高宗憎恶他沮丧众人之心,大怒,但还是看在他是朝廷旧臣,不深究罪责,让他出为宣速将军、豫章内史。尚未行,被匿名诬告文书弹劾,告他在官署之时,贪污受贿,名声不检,高宗命令有司按察查问,蔡景历祇承认其中一半。于是御史中丞宗元饶上奏道:“臣听说士之行事,以忠事上,以廉律身,如果违背此道,刑罚加于身而不能赦免。现宣远将军、豫章内史新丰县开国侯蔡景历,凭多幸机遇,参与兴王,有关皇运权舆大事,他颇多参与营造。天嘉之时,他贪污受贿名声不检,圣上恩准录用,允许他改弦更鸣,封邑高阶,不久又恢复原样。但他不能改节自励,以报答曲成之恩,仍然专擅贪污,名播远近,一次已足够了,难道还可再次吗?宜置以刑书,以明宪章法律。臣等参议,以所见事免去蔡景历的所居官,交付鸿胪,削去爵土。谨恭奉奏章听闻。”高宗下诏“可”于是蔡景历移居会稽。到吴明彻失败,高宗想到蔡景历此前所说,当日追传他回还,又任他为征南鄱阳王谘议参军。数日后,改任员外散骑常侍,兼御史中丞,恢复原先的封爵,入为守度支尚书。旧式拜官一般在午后,蔡景历拜官那天,正值高宗驾临玄武观,在位诸官都侍奉陪宴,高宗怕蔡景历不能参加,特命令他提早拜官,足见高宗对他的看重。

 此年,蔡景历因疾病死于官任上,其时六十岁。赠太常卿,谧号敬。太建十三年,改葬,重赠中领军。祯明元年,配享高祖庙庭。祯明二年,皇帝亲自驾临其宅第,重赠蔡景历侍中、中抚将军,谧号忠敬,赐给鼓吹一部,并在墓所立下碑石。

 蔡景历撰文,不崇尚雕凿华丽,而长于叙事,应对机敏神速,为当世所称道。有文集三十卷传世。

 刘师知,沛国相人。家庭世代为普通氏族。祖父刘奚之,北齐晋安王谘议参军,淮南太守,能于政事,齐武帝亲下韶书多次赞赏褒扬他。父亲刘景彦,梁代尚书左丞、司农卿。

 刘师知好学,有当世之才。博览书生,工于文笔,善于仪礼体制,台合中的种种过往之事,他都十分了解。梁代任王府参军。绍泰初年,高祖入朝为辅,命刘师知为中书舍人,掌诏诰。此时正是兵乱之后,礼仪多阙失,高祖为丞相,加九锡,并受禅,礼仪注意事项等都由刘师知所定。高祖受命,刘师知仍为舍人。刘师知性格粗疏简略,与事物多逮逆,虽然官位不改,但所受委任很重,他所作静言进谏,都很有裨益。

 到直担崩,六日成服,朝廷大臣们共同商议大行皇帝灵位侠御人所穿衣服吉凶的制度,博士边塞因提议,应穿吉服。刘面翅提议说:“既然称成服,本是备丧礼,灵位筵席上所穿衣服,都该是白色丧服。今日虽然没有大行侠御官的事,但按照凿伐昭明太子薨,成服侍御之官,全都穿丧服,惟独穿锁甲的人不同,这就可以参照。我认为六成服,侍御灵位的人必须穿丧服。”中书舍人蔡景历也说:“虽然没有明确的准则,但按照山陵有凶吉的仪礼,成服惟凶无吉,文武侠御者,不容许独穿佩有玉珥的貂服,情礼如此,理应穿丧服。”中书舍人江德藻、谢岐等都赞同刘师知的提议。沈文阿又提议说:“翻阅晋、宋时的《山陵仪》载:‘灵车棺材降临殿上,各侍中奏。’又《成服仪》称:‘灵车棺材容许侠御官及香橙。,又翻阅《灵舆梓宫进止仪》称:‘值灵侠御穿吉服,在吉仪仗队中。又载:‘棺材侠御穿丧服,在凶仪仗队中。’造就是在殿有吉凶两侠御的规矩。”此时因为双方提议不同,便启请左丞徐陵决断。徐陵说:“棺材拊于山陵,灵位筵席拊于宗庙,有此分别判断,便可验之以吉凶。按《山陵卤簿》吉部伍中,公卿以下导引的人,带及武贲、鼓吹、执盖、奉车,都是吉服,哪容许侠御独穿丧服?此便断然可知了。若说公卿胥吏都穿丧服,造与棺材的部曲行伍者有什么区别?如说文物都要吉,而司事的人凶,难道容许穿丧服而奉帝王伞盖,穿丧服而升帝王之车吗?我赞同博士的提议。”刘师知又提议说:“左丞相引棺材拊于山陵,灵位筵席拊于宗庙,必然有吉凶二部,成服不容上凶,博士还是坚持以前的决断,终究是山陵之礼。如果龙驾出殡,皇车兼设,吉凶的礼仪,本来就已具备了,以成服为准,我有所不安。丧礼的制度,白天子已达。按王文宪《丧服明记》载:‘官品第三,侍灵人二十。官品第四,下达士礼,侍灵之数,并有十人。他们都是穿白布衣服,戴白绢帽。内丧女侍数目同外侍一样,而都穿缉边缝齐的丧服。有人间内外侍灵者都一样,为何丧服有差异?答道,如按君臣之礼,那么外侍是丧服不缝衣旁和下边,内侍是丧服缉边缝齐。近来世道多变,礼仪便随事而省。诸侯以下的臣吏都微不足道,至于侍奉,多出于义附,君臣的礼节不全,丧帽的费用实缺,所以便因袭常服,衹是变换帽子而已。妇人的侍者,都是卑微的奴隶,君妾的道既然纯正,穿衣服的章法也就具备了。’皇朝的典章,还有不同,以此类推,可以知道是穿不缝衣旁和下边的丧服。那儿有侍灵者,就犹如侠御,既戴白帽,照理不会穿朱红色的衣服。而且梁代昭明《仪注》,现在还见存,二文均有显证,差不多可成为准则。况且礼出于人情,可以得到消息。凡人有丧事,既陈设了筵席机制,摆了总帷与灵屏,变化原来的常规礼仪,用芦箔与草庐,即是凶礼。堂室之内,亲人与宾客都来了,穿各种形式的丧服,哭的次序不齐,黑色冠者不吊,无不是丧服。哪有见门生旧吏,穿丝绸服装而来,左是姬右是妾,红色与紫色相糅合?何况四海之内为皇帝驾崩,普遍的情感是相同的,三军服丧,穿丧服之制应是一致的。于是使千门早晨开启,不涂白粉于红色宫闱,百官来到,变穿粗服为大红官袍,且队列中金光闪耀,佩戴的玉饰发声而行,此种情状求之于怀抱,固然不合心意,准之以礼经,从无此等事。怎么可以拿成服之仪,来譬之以山陵之礼?葬礼的过程既然已结束,所以有吉凶的仪礼之别,所谓成服,本是成丧礼,百司外与内,都变为吉容,侠御独独不这样,哪裹可说是成服?如灵位没有侠御就算了,有侠御就必须穿丧服。”谢岐提议说:“灵位筵席拊于宗庙,棺材拊于山陵,实如左丞相所议。但是,山陵仪仗队,都有吉凶之分,从灵车的人仪服不变,从棺材的人都穿丧服。至于士礼,全同于此种制度,这自然是山陵的仪礼,与成服没有关系。今天说棺材灵屏,都在西阶,称为成服,也没有仪仗队,应当是从小官到王公,四海之内都必须备丧服。像梁代昭明太子薨,即是现成的例子,哪能容许士人庶民都穿重丧之服,而侍中到武卫,尤其是近官,倒反而穿佩玉饰的华丽服装,与平时的吉礼无异?左丞相既然推之以山陵的事,我以为或许是说与成服不一样。如果当天侠御同文武百官不一样,那么侍灵的人,主书、宣传、齐干、应敕的人,都应不改。”蔡景历又提议说:“侠御宫,本出五百,当天穿戴好丧服待于屋中,仍在本省被引上登殿,岂可改变成穿貂玉之服?如另外兼摄其他官,从而佩戴簪珥之饰,那么当日便有不成服的人了。山陵自有吉凶二议,成服凶而不吉,还是应按照前议,我赞同刘盒人的意见。”丝堕趸又提议说:“我认为祖葬的时辰,其始终已经完毕,达官有追赠,须表以恩荣,有吉仪仗队,恐怕即由此义,私家都模仿学之,因而成了习俗。上服本是变吉为凶,理不应还穿绸缎服装。刘舍人引用王卫军《丧仪》和梁伐昭明太子故事,这明显的证据已足以审视,博士、左丞相是各尽自己的衷心,既然没有什么取证,就应再详细问询,可向八座、詹事、太常、中丞及中庶诸通袁枢、张种、周弘正、至递、边堕、壬速咨询。”此时八座以下同时请求:“按照大家所议,斟酌参考旧仪,梁昭塱主王《丧成服仪注》,明文现存,足可为准。成服那天,侍官理不该仍从吉礼。那些葬礼分吉,自是在山陵之时,不关成服。我们以为刘盒厶的提议,适合于此事。”徐陵又答道:“我年老病重,不能多说,古人有争议,多成怨家,傅宝在置伐受指责,王直在龃被陷害,我自应闭,恭敬听从高命。如我万一不死,还得申言,希望与朝廷贤人再次伸张商榷。”沈文阿也还坚执己见,众人之议无法决断,于是只好详绿双方之议上奏,最后依从刘师知的提议。

 不久改任鸿胪卿,舍人照旧。天嘉元年,因事牵连被免职。当初,世担命型魉翅撰写《起居注》,自丞童二年秋到丢台元年冬,共十卷。被起用为中书舍人,又掌韶诰。天康元年,世祖不适,刘师知与尚书仆射型倥垒等人入宫侍服医药。世担崩,他预受顾命。到高宗为尚书令,入宫辅助,丝太元年,刘翅迦舆到乸!等派舍人垦丕堡伪颁韶书命产塞回还塞卢,事情被发觉,刘师知在北狱被赐死。

 泌,会稽郡业人。父亲腿,龇太学博士。

 谢些少年机警,好学,被称誉于梁代。任尚书金部郎,旦壁令。{谴叛乱时,谢岐流寓于束匮。腿被平定,泌依附于曲。锤在及盒擅,各种事务一并委之于谢岐。张彪每次征讨,常留谢岐监督郡内,知后方之事。张彪败,高祖引谢岐参预机密,任命他为兼尚书右丞。其时军事行动屡次兴发,粮食储备多缺,谢岐处处妥善办理,深受赏识。永定元年,任给事黄门侍郎、中书舍人,兼右丞照旧。天嘉二年去世,赠通直散骑常侍。

 谢岐弟谢崤,专心好学,是当世的通儒。

 史臣曰:直担开创基业,平定祸乱,勇猛武将固然立了功,文翰之人也出了不少力。赵翅搂、墓基历很早即知攀附,是参预营造之臣。型面知博涉广通,却不识机变,虽想存名于节义,却最终陷于极刑,此乃不聪明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