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大王又有所不知,我是光着身子过来投奔你的,你又不给我发工资,我不利用职务之便收点黑钱,怎么能活得下去?我贪污的钱还在我这里,如果大王您觉得我的计策不被你所用,请你连钱和官印一起没收,并且准许我辞职!
以上记录是二千多年前,世界上最经典的的政治贪污犯和政治流氓的精彩对话。更精彩的是,陈平这几话消除了刘邦的怒气,刘邦不但不削陈平官职,反而厚厚赏赐他,甚至还提陈平为大军总保护官(护军中尉)。
护军中尉和护军只差两个字,但是对陈平和周勃等人来说,这是胜利者和失败者的标志,更是周勃和灌婴悔之晚矣的心痛文字。搞来搞去,不但搞不掉对手,竟然还成了对手的嫁衣裳,这还不算失败那又是什么呢?
周勃真是欲哭无泪。
陈平,你狠,你牛,你厉害。我服了你,总行了吧。
三、夏天的葬礼
对于刘邦来说,这个夏天是冰火两重天。四月彭城败战,五月反袭击成功,六月,他又拔掉了一个死敌,这个人就是天下第一守城王章邯先生。
章邯死守废丘已足足十个月之久,这对于火烧眉急的硬兵围城时势来说,这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废丘,西周之故都,时称犬丘,后秦统一六国被废掉,故又称废丘。可以这么说,废丘是一座曾有着无限光荣和骄傲的岁月,然而沧海桑田,岁月无情,它已沦落到了一个再无举足轻重的废都。
项羽当初封章邯为雍王定都废丘,不知他有没有想过要用这座废都把章邯囚成一个废人。如果项羽真这么想的话,他终于在生之年看到了这一天,但使章邯变成一个废人的不是项羽,而是刘邦属下赫赫有名的韩信大将军。
章邯是个真男人,但不是个真英雄。凡真男人都瞧不起假男人,韩信就是章邯眼中的假男人,章邯之所以给韩信贯这个称号,是因为他听到韩信那个胯下之辱的故事。尽管韩信暗渡陈仓,击败章邯,章邯本人对韩信仍然不改称谓,所以当韩信再次屯兵废丘城下时,章邯对他是嗤之以鼻的。
但章邯之所以守住废丘,不全赖于他的守城之术,还得赖废丘城下环城走的护城河。城中有城,城外有墙,墙下有河,有河必有桥,这是古中国城市的一个基本特色。
韩信整天在废丘城外琢磨攻城之计,章邯却还在城上蔑视韩信,这一幕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章邯打魏咎攻临济城的诗人意景: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魏咎曾经无情地装饰了章邯的梦,如今韩信也准备用章邯来装饰他的军事梦想,完成韩信这个梦的不是一轮明月,正是废丘城下这条宽阔的护城河。
苍天似乎早看出韩信的计谋,为章邯伤心地掉下了送葬的大雨。天泪也不能改变韩信的初衷,他决定引水灌章邯,把他淹死在城里。
这真是一个天才的想象,当倾盆大雨从山上直奔而下流入了废丘下的白水河时,韩信立即命令樊哙把下游堵住,无处可流的白水河突然摇身一变,一半河水像一条疯狗一样狂咬着古老的城墙,一半河水像老鼠发灾一样全部钻进了城内,章邯的末日到了。章邯一生征战无数守城有术,学过枪战,学过火战,就是没学过水战,如果想学大禹治水,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老子说,水是世界上最柔弱之物,水利万物而不争。然而水也是世界最无情之物,它温顺如女子,发狠如毒妇,如果汉军登城可以把他砍下来,废丘城又无下水道,你又如何把它砍得断?
完了,完了,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章邯,你还是乖乖地出城投降吧。
韩信你就得了吧,我就是死,也不会成全你的胯下之辱。于是,章邯很男人的拔出剑,往脖子一割,自杀殉城。
滔滔河水,鲜血无情,漂亮的口号永远遮不住人性自卑的流露,章邯自以为真男人真英雄,他当初率领二十几万秦兵向项羽投降时,有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是真男人还是假男人?
其实,要客观评价章邯和韩信两个人,章邯能屈不能伸,他只能算是真男人假英雄;而韩信能屈能伸,不愧为真男人和真英雄。
光荣与骄傲都不再重要了。让章邯这场夏天的葬礼也为天下无辜死去的人送行吧,让夏天的雨水快快洗净大地的鲜血吧,让新一轮的太阳灿烂地谱照天下,这或许才是真英雄们最光荣最骄傲最伟大的事业!
但路漫漫其修远兮,阳光之道是何其遥远,杀戮之后非鲜花,前面等待着刘邦和韩信的,将是更加残烈的杀戮和流血!
同月,刘邦立刘盈为太子,大郝罪人。
然而,接二连三的喜事并没有带刘邦带来好运,时逢关中大饥,一场可怕的饥饿像蝗虫铺天盖地席卷而来,一时关中米价暴涨,人人相食,尸横遍野。
这是千百年来,中国百姓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惨象。这是战争带来的直接伤害,更是大分裂大混乱时代所带来的必然结果。黎民多渴望国家统一,百业废兴,安居乐业,但渺渺苍生如蚁行道路,一阵风都经不住吹,又何来改造历史命运的力量?
改造历史的力量,永远是集中性地体现在诸侯们身上,除了老天爷外,他们是百姓唯一可以寄托的人。百姓相对于诸侯或者皇帝,就好像孩子之于父母,然而天下父母爱子之多,诸侯爱民之少,百姓对于诸侯们的奢想,就好像羊对狼的寄生,有哪群羊是与狼和平共处一生一世的?正所谓乱世,乱的也不是你个人的事,苟活乱世如同鬼神上身,不当牛鬼,就当蛇神,都是一路的悲惨货色。
好了,不用发牢骚了,牢骚永远不能解决根本性问题,还是让我们勇敢地回到现实当中来吧。
面对无情的大饥荒,刘邦和萧何就像一对可怜的父母,只好鼓励自家的孩子逃跑,逃到那汉中及蜀中的天府之国。
刘邦这个建议是绝对正确的,尽管巴蜀山高水远,但亦有他的好处,那高高耸入云端的山峰及惊险的悬崖峭壁,像一个天然屏障阻住了战火向西南燃烧,从而保住了西南天空的纯净和土地的安宁。
既然如此,那就逃吧,像猴子一样逃往深山老林一样逃去,愿生生世世不愿再回到这战火漫天的中原大地。
八月,仲秋,刘邦又要准备离开关中。父亲远行,母亲守家,刘邦命令萧何好好守护关中处理家务,并照顾好太子刘盈。刘邦此次东向是要与项羽争锋天下,要打向江东,必先把家门口的挡路石敲掉,他就是反复无常的魏王豹。
说魏王豹反复无常一点都不过分,五个月前,刘邦亲自出兵搞定他,他投降后答应带兵和刘邦一起进入彭城。彭城之战后,魏王豹向刘邦请假探亲,理由是要回家探望身患重病的母亲。刘邦准假,没想到魏王豹一回到到自己的地盘平阳首府(今山西临汾市),竟然突然变脸向项羽投降。
真是恨铁不成钢,刘邦只不过受了点挫罢了,你魏王豹有必要这般绝情绝义吗?
换成项羽,对魏王豹这种货色,只就拳脚交加了。但是刘邦有如大病初愈,如果不是逼于无奈,那也不能说想打就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