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说,愤怒出诗人。这话如果用在战场上,我们也可以这么说,愤怒出虎将。双军对阵,如果两军势力相当,一个有准备而来的肯定打不过一个敢拼老命的家伙,陈馀和张耳也又不是窝囊废,两个打你一个,不信搞不过你李良。

 这场战打得太解恨了,李良一直被陈馀和张耳追着打。李良像只丧家之犬无处可逃,只好逃到章邯那里搬救兵了,所谓兵不厌诈,秦军只凭一封假信,还真的让李良假戏真做了秦的走狗。

 现在回头看看,章邯之所以要打赵国跟李良无不有关系。章邯是秦军老大,手下摆不平的只要他出来一切都摆平。这次张耳和赵王歇被死死地围在巨鹿城内,陈馀逃到常山收了几万乱兵回驻巨鹿城外也不敢动。张耳无不绝望地昂望苍天长叹,难道老天果真要灭赵国乎?

 二、愤怒的英雄

 其实,陷于绝望之中的张耳,还不至于到了叫天天不应的地步。他数次向诸侯请兵时,诸侯也在积极响中。特别是楚怀王,他正在纠集一支精锐部队去救赵。

 项梁死后,楚怀王芈心如困兽出笼,摘下了傀儡称号,真正实现了人生的第一次掌权。当初替田荣出使到楚国途中遇见宋义的齐使者尊号高陵君,名显,姓氏已不可考,人称高陵君显。当初他听宋义一番赶路迟则避祸的高论后,心里半信半疑地晃悠着到楚国,发现事情果然不出宋义所料。好险呀,幸亏了宋义一句话,不然早陪项梁升天去了。当高陵君显听说楚怀王芈心调兵遣将北上救赵,他怀着报答宋义的心去向芈心推荐宋义。

 高陵君显对芈心说道:“宋义出使去齐国途中,我恰好也出使来楚国。半路上宋义遇见我对我说项梁不久必败,没过多久,项梁果然被章邯击败。双方还没交战就看到失败的征兆,这才是真正掌握兵法的军事专家。您如果要重新选拔救楚国大将军,我认为可以考虑一下宋义”

 这广告不是吹出来的,人证俱在,芈心听得心里暗暗称奇,既然如此,就把宋义召回来考核一下吧。所谓考核就是面试一问一答,类似刘备和诸葛亮的隆中对。芈心亲自当主考官,与宋义席地而谈,内容为当今天下军事大计。没有人知道他们谈话细节,只知道芈心与宋义交谈了一席话之后,他心情大悦,立即任命宋义为楚军总司令(上将军),项羽为副司令(次将),范增为参谋(末将)。其他部队一切将领也都归宋义领导,号为“卿子冠军”

 卿子是公子哥的意思,是一种尊号。宋义为上将军,全军中级别最高,所以又称冠军。可以用一句话来解释,宋义率领的这支队伍是全军最厉害的军队,楚军全军最厉害的部队都拉去救赵了,可见芈心志在必得。

 宋义才干如何估且不论,芈心此举可谓用心良苦。在过去的岁月之中,他一直活在项梁的阴影之下。如今项梁死了,他要拿出毕生的政治资本豪赌一把证明给诸侯看,我芈心不是无能的王,我和你们一样,不但有着扫合天下的雄心壮志,还有着坚强如铁的战斗意志,更有着气吞山河的王者之气。我,楚怀王,将是无坚不摧的王!

 在芈心看来,宋义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时刻站在宋义的背后,宋义的灵魂就是芈心的灵魂,宋义的命运代表着芈心的命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成败荣辱只在此一举,宋义,我这一生就交给你了。

 公元前207年,十月,冬。又是新的一年。

 宋义率军出发了。芈心站在彭城之上,望着宋义远去的背影久久无法平静。他仿佛听到了宋义那自信十足的承诺:楚王,我办事,您放心。

 楚王不只要承诺,更要看结果。将军一路珍重,我且等你的好消息。

 楚王留步,我决不辜负您的一翻厚望。

 宋义向芈心挥一挥衣袖,雄纠纠气昂昂地向北挺进。楚军行至安阳(山东省曹县),宋义让军队就地驻扎听侯命令。此时,安阳离巨鹿直线距离只有二百四十公里。全军做好最后的准备,士兵们都相信,决战的时刻就要来了。

 然而,宋义迟迟不发指令,这真是一件让人抓狂的事。此时,张耳在城里被逼得就差没叫宋义为干爹了。宋将军啊宋将军,我叫你一声大哥,行行好赶快发兵好吗?您再不发兵恐怕章邯那狗日的连我骨头都不放过了。

 那头的张耳欲哭无泪,这头的宋义悠然自得。楚军诸将士兵真搞不懂宋义到底想干什么,外面那个冷风在吼,里面那个人不动,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士兵们衣服不够穿,粮食不够吃,将军再不发兵恐怕士兵们要全冻成鱼干了。然而宋义仍然再等,没人知道他在等什么。

 等待真是一道难熬的汤,我在这头,君在那头。这一等,四十六日就过去了。

 项羽愤怒了。项羽愤怒不只是宋义的优柔寡断,而且还有那个别有用心的芈心同志。之前,芈心与诸将约定,先入关中者为王。项羽主动要求和刘邦一起西进击秦,要去报秦朝杀伯父项梁血仇。可是芈心与几个老将军交换意见后,一致得出决定:项羽残虐,曾坑杀过襄城全城父母,不宜西进。刘邦仁厚,咸阳城正处在胡二世水深火热的煎熬中,或许刘邦能给他们带来福音,还是让他去吧。

 好了,有好处让刘邦一个人去。我想出头你就说开会讨论,你任命宋义为上将军时跟谁开过会,又跟谁交换过意见?现在宋义牢牢控制我,还美名其曰救赵。救赵就救赵,为什么一个多月过去了还一点动静都没有,这难道不是故意拖延时间让我后刘邦入关中封不了王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芈心该死,宋义该死,一切挡我路者通通该死!

 愤怒的项羽便去找宋义说道:“将军如此消极怠战是不行的,赵国都快被章邯逼疯了,我们现在应该珍惜时间引兵渡过黄河,楚军与赵军里应外合,秦军一定顶不住攻击。”

 宋义被气冲冲的项羽也击怒了。他对项羽说道:“你懂个屁。秦赵相争,秦胜兵则疲,我就乘他疲惫的时候打过去。秦败国则无救,我就击鼓西征一举灭了秦朝。小朋友,这招叫以逸待劳,坐收渔翁之利,懂不?我和你比,冲锋斩敌,我不如你。运筹帷幄,你不如我。你还是回去吧,以后别再跟我吱吱歪歪”

 志满意得的宋义把狂妄自大的项羽灰溜溜地打发了回去,他立即又在军中颁布了一条铁令:凡是贪婪凶狠,桀骜不驯,不服从命令者,杀无郝。这条律令明显就是冲着项羽来的。项羽呀,你还是乖一点好,你伯父项梁狂傲自大不听我的劝才送命的,如今楚国不能再断送在你意气用事的手上。

 这是什么逻辑?项梁一意孤行葬命,凭什么说我项羽也是一意孤行,只要结果未见分晓,你就不能说项羽是意气用事吱吱歪歪。

 将高一级压死人,项羽暂时忍了。忍耐不等于被驯服。在这个黑暗的时代,不在反抗中奋起,就在反抗中灭亡。宋义,天生你是我项羽的绊脚石,上天还欠我一个杀你的机会。如果天赐良机,我让你宋家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