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12月中旬,根据中共中央和八路军总政治部的指示,聂荣臻发布了开展对敌政治攻势的训令。各部按训令要求,派出30多个武装宣传队,
训令要求各部像上次宣传攻势那样,派出武装工作队,深入日军占领区,散发宣传品,召开群众大会,还可以继续利用关系,召开伪军、伪政权组织人员及其家属的座谈会,宣传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军陷于孤立必败的境地,晓以中华民族不屈不挠抵抗外侵的历史传统,以动员敌占区人民,和被胁从的伪军政人员,发扬爱国主义精神,同仇敌忾,帮助边区军民的对敌斗争。
这两次政治攻势,声势浩大,拉开了向“敌后之敌后”挺进的序幕。各部先后派出由几十名到上百名武装人员组成的武装工作队60多支,在人民群众的帮助掩护下,顺利越过敌人的封锁线,携带数以百万计的宣传品,针对不同对象进行工作。如对日军的宣传品,都是由“在华日本人反战同盟晋察冀支部(由日军被俘人员中的进步分子组成)”“华北朝鲜独立同盟边区分盟”“朝鲜义勇军”的成员设计拟制的。
他们深知日军内情,宣传品内容丰富多彩,针对性强。如传单先说一些贺年、祝贺樱花节的话,然后再说别的道理;慰问袋除宣传品以外,还装有日本国内的招生广告、“通行证”、边区产的土特产品等。宣传品是用日文写的,日军都看得懂。
他们有的还成功地在堡垒附近与日军进行了樱花节联欢会。所有这些,都程度不同地引起了日军士兵及一些下层军官的思乡厌战情绪。对伪军政人员,武工队通过关系,召开多种形式的座谈会,或用喊话筒对伪军据点喊话,告诉宣传品放在什么地方,要他们去取。大部分伪军政人员不敢反抗,有的伪军还与工作队员对话对歌,叫今后多告诉他们一些好消息。
在火线喊话方面,反战组织协助八路军、新四军的敌工部门展开政治喊话攻势。
下面便是两次成功的政治喊话:
一次是一天夜里,八路军武工队包围了大城至任丘公路上的吕公堡据点,里面驻着日军的1个班和伪军1个连。
反战同盟成员松山把电话线接到了据点的电话线上,开始与据点内的日军军曹通话:
“佐佐木先生吗,我是你的朋友松山,现在是反战同盟的战士”。听着电话中传来的流利日语,据点内的佐佐木军曹有些不知所措:“你不是日本人吧?听说八路军恨死了日本人,战场上抓住活的就杀掉。日本军人怎么会替八路军来打日本皇军?你为什么不割腹自杀?”
“我原是一名日本军人,在战斗中被八路军俘虏。八路军没有杀害我,相反还受到了他们的尊重。经过他们的教育,我现在觉醒了,参加了反战同盟。”
“原来你已经参加了八路军,是敌人。”
佐佐木惊恐之下,摔掉了电话。隔了一会儿,电话又摇响了。佐佐木有些犹豫。有心不接,万一不是反战同盟呢?况且由于不接电话而被反战同盟割断电话线的情况也早有耳闻,于是硬着头皮又拿起电话。
“不要惊慌,不要害怕,请安心听我讲,我不是你们的敌人,是朋友,我有很多家乡的消息告诉你们……”
“你不要讲了,我们不听,我们马上出发与你们作战。”据点打出了1发红色和1发绿色信号弹,这是和其他据点联系的信号。接着,据点内的歪把子机枪也盲目叫了起来。
“喂喂,佐佐木先生,不要枉费心机,别的据点和你们一样,统统被八路军包围了。要打恐怕你不是对手,八路军的一个团已经把你们和其他据点包围了,请算一算你有多少兵力,你非打不可,就请先摸一摸自己的脑袋。今天我们是和你们谈心的,是向你们报告国内消息的,是来和你们交朋友的,是给你们送慰问袋来的。我们保证不攻击你们,请安静地听我讲吧……”
第二天,佐佐木果然派人在指定地点取走了慰问袋的宣传品。
还有一次是日本人觉醒联盟冀鲁豫支部前线工作队对日军的军官分遣队开展的政治宣传战。9月的一天夜晚,工作队在八路军343旅政治部李仁主任指挥的4500多名八路军的警戒下,在晚9点多钟从李家庄出发。淡淡的月光映照在黝黑色的田地和路旁的柳叶上。部队走了5公里,进了游击区,离目的地只有两公里了。部队决定在前一站玉村村口休息。由于八路军的到来,村公所立刻热闹了。李仁把觉醒联盟冀鲁豫支部的主要成员水野靖夫领到村公所休息室,他说:“水野同志,在这休息一会儿,让村干部给我们介绍一下最近的情况。侦察员刚刚派出去。”
村长知道工作队的工作后十分高兴,他拿出花生和地瓜招待他们,同时仔细地向他们介绍敌情。碉堡里的兵力有清水少尉等25人,已知有重机枪1挺、轻机枪两挺。在这之前,工作队给清水少尉写过信,向他介绍了日本人觉醒联盟和八路军的性质。休息时,李主任与干部研究了时间,联系方法和敌情等,又把写有“告日本士兵书”“到日本人觉醒联盟这里来!”和印有流行歌曲的传单和小旗5种百十多份分发给战士,还决定把写有口号的3块牌立在田地里。一切准备就绪。
出发了,八路军韩排长率领的轻机枪两个分队25人担任直接警戒跟着工作队。各连警戒周围随时准备战斗。前哨连已进入村子,他们负责控制碉堡正面。工作队利用洼地接近敌前30米处,可以见到碉堡的火光。月光下还能看清树叶往地下落。
“喂,陈家村分遣队的各位同胞,我们是日本人觉醒联盟。”木村的第一句话,消失在寂寞的村子里。于是听到从眼前的碉堡中出来上屋顶的军鞋声,一会儿又见到哨兵影子。
“什么,什么?你是谁?”
“我们是日本人觉醒联盟!”
“……”
“大家都在吧?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了。我们向附近的老乡打听你们的生活情况,很想念你们,今晚来说说话。”
“什么觉醒联盟,是日本人吗?”
“是的,我叫水野,听清楚了吗?请你叫一下清水少尉先生。”
“好,明白了,水野君,你稍等一下!”
碉堡里立刻吵嚷起来,对工作队的突然出现好似很惊慌。
“喂!陈家村分遣队的各位战友,对不起,打扰你们了。今天我们不是来打仗的,我们是来跟大家谈话的。”
不一会儿,碉堡上面的人影满满的,工作队在警惕他们开枪。
“清水少尉先生,我们是前些天在信上约好的日本人觉醒联盟盟员,绝不会向你们开枪的。我们静下来互相交流些消息不好吗?八路军也来了不少,宣传队他们也来了。”
“水野君,我懂了。要不开枪就放心了。我是清水少尉。村里的老乡已把前几天的那封信交给我了,谢谢。今晚你又辛苦了。信写得相当好,令人感动啊!可你们为什么到八路军那边去了?”
“我是丸山部队的河上上等兵。在半年前的寒村战斗中,部队被八路军包围,我右肩左腿负了贯穿枪伤,流了很多血跑不动了,让部队给丢弃了。最后在神志不清时当了八路军的俘虏,我被送到野战医院,经过3个月的治疗已经痊愈,现在参加了觉醒联盟。”
正在这时,另一个人问了一句:“我是山口槽长,你们的家是哪里的?”
“静下。”森下回答说。
“各位,我叫森下,你们每天警备够辛苦的啊!能外出吗?”
“外出……这儿是前线。每天总是关在碉堡里,实在可怜哟,我们这些士兵……”
又是清水少尉的声音:“只要战争不结束,就没有自由。有什么为难的事常来商量商量吧!”
“谢谢,不过没有什么。”
“偶尔能见到姑娘吗?”
“不,一个也见不到。听说中队长那家伙在城里每天讨便宜,抱女人。你们怎么样?”回答的是刚才那个叫山口槽长的声音,随着他的声音,可以听到士兵们的笑声和喊叫声。
“水野君,你们那里有中国姑娘吧。也给我们弄几个,求求你了!”
“不,中国姑娘有倒是有,不过都是我们的好朋友。大家都是作为朋友相互照顾的。你们到解放区来看一看,好吗!”
“谢谢,那里也许搞得不错吧!”
因为有清水少尉在身边,士兵们谁也不说了。
“这次来的时候,带来姑娘们的情书了。就是给你们各位的。”
“啊!真的吗?”这次好像是士兵的声音。
水野靖夫转换话题,谈起自己的生活情况。
“我们同八路军生活在一起,八路军把我们当做兄弟,对我们非常亲。日军长官说什么八路军是野蛮人。而他们却把俘虏扒光砍头,在鼻子上穿孔,通一根铁丝,当动物耍弄,等等。他们抢夺粮食和金钱,强奸妇女,过着奢侈的生活。你们总要留着最后一发子弹,为了自杀用的是吧。他们在胡说八道,我们可以证明,八路军没有把我们当做俘虏,而是当做兄弟,当做国际友人看待。他们的行动确实令人感动啊!”
“我们的生活是真正自由的,每天的安排都由大家商量决定,有时写传单、出报纸,有时举办时事研究会。我们有许多日文书,可以自由地学习。还能同八路军战士一起娱乐、打棒球等。衣服和伙食都享受连长一级的待遇。”
这时,清水少尉打断水野的话:“那么,大家不想念家乡吗?以后不打算回日本吗?”
水野靖夫回答说:“我们和你们一样,家里都有父母妻子,兄弟姐妹们也都在盼望着我们的归来。没有这场战争,一家人完全可以享受天伦之乐,可……有人骂我们是卖国贼,可我们是日本人,我们爱家乡,热爱祖国,所以才反对战争的。我们并没有把日本人当做敌人。尽早回日本,好让家里人更放心,难道不是这样吗?”
“……”
“各位,为了早日返回日本,同我们携起手来,反对日本军部发动的侵略战争吧!”
碉堡里无人回答。水野靖夫感到话说得有点儿生硬,于是就改变了话题。
“各位,时间不早了,今天就谈到这儿吧,唱唱歌好不好!”
“好,同意。”
“大家都听过最近的流行歌曲吧。我们不怕你们笑话,给你们唱一个。实际上,我们是井底之蛙,什么也不懂啊!”
“哈哈……行啊!请唱一支吧。你们觉醒联盟的人还真有两下子!”
“不,我们不行啊!”
“别客气,就请吧!”士兵们鼓起掌来。
木村说:“那么,就献丑了。”
家被烧光,高粱枯黄,
爸爸被驱赶到疆场上。
妈妈呀,我过着漂流的生活,
抱着胡琴来回游荡,
在陌生的他乡小镇上流浪流浪!
“嘿!唱得好,再来一个!胜太郎也要相形见绌了!”
“可这回该你们了呀!”
碉堡里唱了起来:
月下站岗在战壕,
远离故乡日难熬。
跃出战壕问家信,
无奈只托夜空鸟。
清晨出门母亲面,
浮想联翩热泪掉。
……
接着木村吹起了口琴,双方都在鼓掌。水野靖夫也唱了一支歌:
寒冷的夜啊,
难熬的仗,
盼望回故乡。
快停战争,
回到双亲孩子的身旁。(旅笠旅行赞歌)
“清水少尉先生,八路军的宣传队还有一个合唱哪!”
“八路军的宣传队?欢迎欢迎,是哪支歌?”
“开始唱《跟着中国共产党》,这是现在军队和群众中流行的歌曲。然后是一首日本歌曲。”
“真的吗?还能唱日本歌曲?”
4个宣传队员在木村的口琴伴奏下唱了起来:
中国共产党,
你是灯塔,照耀着黎明前的黑暗。
你是舵手,掌握着航行的方向。
我们永远跟着你,
人类一定得解放。
……
碉堡里鸦雀无声地听着。
不一会儿,唱起了日本歌曲《过山冈》:
“过山冈噢,晴朗清澈的天空……”
“好,唱得好!”
“是你们教的吗?唱得真好啊……”
水野靖夫说:“各位,八路军的李主任有话跟大家说,可以吗?”
“想说什么?请讲吧。”
水野靖夫当翻译,老李用汉语讲起来。
“日本兄弟们,我代表八路军讲几句话。对今晚愉快的歌咏赛,我从心眼里感到高兴。我们的敌人不是你们大家,而是日本的军阀和财阀。衷心希望与大家携起手来,为着中日两国人民幸福一天的到来,结束这场战争。祝愿你们能尽早安全无恙地返回日本。怎么样?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可以给我们写信,让附近的老乡捎来。”
话讲完了,附近的田地和通向日军中队本部的公路两旁立了不少传单小旗,在碉堡的前方也立了标语牌,上面写着“家里正等待你们回去哪!”
工作队与八路军正要撤离,清水少尉说:“你们撤离后,我们要扫射机枪,请你们谅解。”
这是为了明天向中队本部报告“击败了敌人的袭击”。
“下一次再早一点来,我们想听一听国际新闻!”
“各位,谢谢了。祝大家晚安!”
就这样,工作队最后离开了。这时表已指到了凌晨1点钟。在他们撤离后,很远处传来一阵机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