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的此次“扫荡”采取了东西夹击、稳步推进的战术。
西线日军于1939年1月上旬从石家庄、邢台、邯郸、大名等据点出动,开始向东平推,占领一地,烧杀一处,然后留置守备部队,建立伪政权,军事与政治手段相结合,招法凶狠毒辣。
东线日军于2月初从泊头、德州、聊城等据点向西进攻,与西线日军成夹击之势。
这期间,第129师的5个作战集团,用一些小部队袭扰、迟滞日军,取得了一定效果。但至2月9日,日军主力仍占据了冀南中心区的各个县城。
刘、徐、邓沉着地指挥部队转至外围后,认真研究了形势,一致认为,不给日军一个沉重的打击,就不能彻底粉碎敌人的“扫荡”。
1月21日,刘、徐、邓及各集团负责人在第129师师部共同商讨反“扫荡”的作战问题。早就憋不住火的陈赓建议:
“鬼子在平原作战气焰非常嚣张,仗着它有汽车和机枪、小炮,一发现八路军的部队就追,特别是受袭后更是穷追不舍,我看可以利用它这个特点搞个伏击。”
“这个想法很好。”刘伯承欣然赞同,“鬼子是势利的东西,这是日本法西斯狂妄独尊的必然表现。他根本看不起我们,受了袭击当然就不服气,急于报复。日军大本营不是说要利用我们退避的心理,奋勇进击,穷追而消灭吗?是可以用伏击打它一个冷不防,但关键是地形要选好。”
经过研究,大家决定把伏击地点定在威县以南的香城固。
威县是南宫以南的一个县城。日军占领威县后,继续向北进攻,威县成了日军的一个重要补给点,由第10师团40联队一部驻守。当时其周围仅有少量日军,广大乡村仍然被掌握在抗日力量的手中。以威县之敌为歼击对象非常理想。
2月4日,陈赓率部进驻香城固。副旅长韩东山和旅参谋长周希汉对香城固周围的地形进行了勘察,发现香城固西北一带的沙滩是个理想的伏击战场:一条要干涸的河道在香城固穿过,河道两边是大片的灌木、草丛,公路就修在河道里。香城固西侧不远处有一道几十米高、1000多米长的沙岗,岗边有个叫张家庄的村庄。东北1.5公里外的庄头村,地势也是隆起的,与西边的张家庄遥遥相对。不难看出,这是一个两边高、中间低的地形,是平原地带比较难得的伏击战场。
当韩、周向陈赓、王新亭汇报了敌情和香城固西北一带的地形后,陈赓连声说:“好,好!香城固西北一带的沙滩确实是一个很理想的袋形伏击阵地,而威县守敌恰好可作为我诱击之对象。”王新亭也支持陈赓的决定。
在组织各团干部秘密察看了那里的地形、地貌后,陈赓做了战斗部署:第344旅688团团长韦杰率领该团第1营在香城固担任正面阻击任务,团主力进至张家庄担任从西向东的侧击任务;补充团位于庄头村一线,担任从东向西的侧击任务;新1团以一个营钳制曲周之敌,防止其增援,团主力于马落堡地区担任切断敌之退路的任务;骑兵连为诱敌部队。
部署完这个口袋阵后,陈赓对几位团领导说:“你们各团派出一部分部队,在2月7日、8日、9日,连续3天袭击威县县城,要千方百计诱敌出城。”
2月9日晚,战斗准备开始了。第386旅的干部、战士在香城固西北老沙河西岸一带,展开了一场构筑工事的紧张战斗。附近几个村的民兵模范班和老百姓也前来助战。他们按照工事构筑方案,筑成一道2500米长的菱形战壕。壕边移栽了一丛丛红柳树,把阵地隐蔽得严严实实。天快亮时,这个口袋阵神不知、鬼不觉地筑成了。
周希汉对阵地仔细检查了一遍后,即命令部队进入阵地,迅速做好战斗准备。这时,香城固区区长郝立顺跑来报告:100多名参战群众、5个向导、7个掩护伤员的堡垒户,还有30副担架,都准备好了。真可谓万事俱备,只等着鬼子来送死了。
威县城的日军连续两天受到袭击。他们自知威县的位置非同寻常,所以开始紧闭城门,并不追击。谁知9日晚上,八路军再次架起云梯攻城,日军被搞得心烦意乱。第二天早上,又见城南草场村一带战马奔驰,尘土飞扬,他们判断八路军主力很可能就在鼻子底下,于是决计出城报复。
上午,驻威县的日军第40联队补充大队一部和安田步兵加强中队,分乘9辆汽车,拖着一门山炮,载着两门92步兵炮,组成快速部队,像饿狼一样扑了过来。八路军骑兵连且战且退,诱敌步步深入。下午2时许,骑兵连在第什营村突然集中火力进行阻击,当场击伤敌补充大队长,击毙其翻译官和向导。当敌人跳下车组织还击时,骑兵连又故意撤离阵地。敌人被激怒了,随即爬上汽车,紧追不放。骑兵连行至耿家庄时,突然隐蔽起来,不一会儿又从香城固东南1公里外的康洼村出现,同时向敌猛烈射击。日军立即指挥汽车队离开公路,直扑骑兵连。骑兵连一看牵住了敌人,迅速朝预设伏击圈——香城固大沙河一带奔去,日军紧跟着进了伏击圈。
当敌人全部进入伏击圈,到达香城固村北街口时,埋伏在那里的688团立即给敌人以迎头痛击,击毁了头一辆汽车。敌人遭此突然袭击,慌忙组织兵力反击。日军安田中队长拿起望远镜一看,发现东、西、北三面什么动静也没有,只有正南面在阻击,就命令部队继续向正南八路军阵地冲击。然而,两次冲锋都被打了回去。狡猾的安田便分出一股兵力,由东向南,企图抄八路军的后路。但这股敌人刚接近庄头村,就被埋伏在那里的补充团两个营堵了回去,并被迫西窜。安田见东、南两面都遭到突然阻击,断定中了埋伏,便想突围逃命。这时,西、南、东三面各参战部队一齐开火,猛烈堵击、侧击敌人。敌人掉头向北突围。
这一面是伏击圈的入口,地势低,无法预先构筑隐蔽工事,也无法事先设伏。因此,当时决定待战斗打响后,由隐蔽在马落堡附近的新1团抢占。然而,由于敌人突然回窜,给新1团运动到北面抢占阵地造成很大困难。
情况相当紧急。如果不马上扎住北面这个袋口,敌人就将突围出去,使伏击计划落空。在这紧急时刻,许世友带领新1团2营冲了上去。当敌人的先头部队刚刚踏上大沙滩北坡时,新1团的战士们突然从西北冲上坡岗,冒着密集的子弹,向敌人猛烈射击,截断了敌人的退路,并将其团团围在大沙滩的中心——凹形洼地。
这是个椭圆形的沙窝,日军汽车大部分陷入沙窝,开不动了。有几辆开得动的汽车也被2营用集束手榴弹炸坏。安田惊恐万状,即令部队下车,重新组织兵力向新1团阵地冲击。敌人以重火力向新1团阵地猛烈轰击,炮火压得人抬不起头来,炸起的沙尘迷得人连眼也睁不开。新1团指战员沉着应战。
新1团是个新团,从建团到参加这次战斗才6个月。这样一支新部队要在地形不利且无工事的情况下,阻击日军两个加强中队的猛扑,确实是很艰难的。周希汉不断给新1团团长丁思林打电话,询问战斗情况,并再三要他注意许副旅长的安全。激战中,许世友一直冲在前面。为了他的安全,丁思林让警卫员把他拉回了指挥所,自己带着部队继续阻击敌人。
敌人的炮火停止了,百余名日本士兵端着刺刀冲了上来。周希汉回忆说:“那时候,我们缺乏弹药,像这样的战斗,每人也只发十几发子弹,经过消耗,剩下的已不多了。但是,我们的战士硬是用手榴弹、刺刀迫使敌人丢下20多具尸体败退下去。”
从16时30分左右直到傍晚,敌人发起了4次冲锋,都未能突破“口袋”口。于是,日军朝新1团阵地投掷了毒瓦斯弹。阵地上有很多八路军中毒,但干部、战士们坚持战斗,牢牢地守住了阵地。许世友深为新1团指战员们英勇战斗的精神所感动,后来他对别人说:“新1团从团长、政委到每一个战士,个个都是好样的。”战斗结束后不久,新1团被八路军总部授予“模范朱德青年团”的光荣称号。
安田见难以突围,便发出一串串红色信号弹求援,并命令日军再次向新1团东侧阵地冲来。在那里阻敌的6连弹药已经用尽,连长徐则贵、指导员刘子模率领全连端起刺刀,与冲上来的日军展开了肉搏,打退了敌人。
夜幕徐徐降临。敌人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口袋阵内乱蹦乱跳。
这时,陈赓和王新亭从师部赶了回来,聚歼敌人的时机成熟了。只听一阵冲锋号响,突击队和武装群众跃出阵地,端着刺刀,从四面八方冲向敌人……
到深夜12时许,战斗进入尾声。后半夜,一辆漏网的汽车逃到第什营村时,被群众发现包围,生俘了司机,烧毁了汽车。骑兵排打扫战场时,在一个沙坡后边找到5个负伤的敌人,其中一个举刀朝排长砍去,排长翻身下马,挥刀将其拦腰砍死,其余日军全部被俘。后来从俘虏口中得知,那个被砍死的就是安田中队长。拂晓,一个侥幸逃脱的日本兵,在葛村碰上两个拾粪的老乡,两个操起粪叉同敌搏斗,将这个日本兵打死。这件事后来被编成“两把粪叉战东洋”的故事。
此战,共毙敌200余名,生俘8名,毁掉汽车9辆,缴获山炮1门、92步兵炮2门、迫击炮1门、长短枪数10支、弹药1部,八路军伤亡50人。陈赓在日记中写道:“这次战斗是我进入平原地的第一次得意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