椭圆形办公室是美国总统进行繁重工作的地方。这间特大型屋子位于白宫西侧后面,天花板直至地板的落地大门正对着玫瑰园。总统办公桌正在U形屋子的后部。这间办公室没有让杜鲁门畏首畏尾。在他占用这间屋子之初,他就在办公桌上放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责无旁贷。”

星期一上午9时,这个“责任”就是麦克阿瑟问题。布雷德利带了头,他报告说,参谋长联席会议一致认为麦克阿瑟应该解职。(布雷德利从来没有表示过自己的观点,也没有人问起他。在春季晚些时候举行的参院听证会上,他说他已经“以不表示反对,表明了赞成”。)哪儿都没有犹豫踟蹰。马歇尔希望麦克阿瑟下台;艾奇逊和哈里曼“非常强调”他应该撤职;未等每一位顾问都表态,杜鲁门就透露他已经下了决心。在看到麦克阿瑟3月24日声明之后,杜鲁门很快就决定了,这位将军必须撤职。

讨论转向如何用最有效的方式来告诉麦克阿瑟他已被解职。艾奇逊认为,“通过军方渠道来发送通知是不明智的,这将让他的司令部里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他是在事先不知道的情况下被解职的。这对麦克阿瑟将军将是一种奇耻大辱。……”

事有凑巧,陆军部长弗兰克·佩斯正在远东视察,而且这一天他正好在朝鲜。杜鲁门命令把撤职通知发给佩斯,他将于4月12日上午10时(华盛顿时间4月11日晚10时)在东京美国大使馆麦克阿瑟家中当面递交给他。这里牵涉到两套消息:一套是致麦克阿瑟、李奇微和詹姆斯·范佛里特将军的正式军事调动命令,范佛里特将军将接替李奇微出任第8集团军司令;另一套是白宫新闻秘书约瑟夫·肖特将准备的公开解释性声明,一俟麦克阿瑟得到他已解职的通知时即公开发表。

4月10日星期二下午大约3时,杜鲁门收到并签署了解职令。他把解职令交给艾奇逊,让他发给正在釜山的约翰·穆乔大使,并指示他递交给正同李奇微一起在前线的佩斯部长。有关此事的每一个人都宣誓要严守秘密。出于明显的政治原因和公共关系原因,如果一位深孚众望的战地司令官必须解职,那么其礼仪也必须恰如其分。

由于无法追究的过失,政府的计划破产了。国务院向釜山发出的电报使用的是商业电报设备。由于线路出了毛病,第一份致佩斯部长的电报根本就没有送达。当时东京的一个消息提供者告诉《芝加哥论坛报》说,麦克阿瑟将要被解职了。这家报纸驻华盛顿记者沃尔特·特罗安着手来负责这个报道。“敏感部位的一些试探暴露了白宫的意图。”他写道。他让《芝加哥论坛报》驻五角大楼记者劳埃德·诺曼在那里核实这一消息。“我开始准备去对付约瑟夫·肖特,”特罗安写道,“但是没有什么好对付的,因为肖特——他人挺好,而且完全忠于杜鲁门——明显的惊慌失措证实了这一消息。”杜鲁门的助手小乔治·艾尔西承认,那天晚上在白宫是“存在着某种程度的惊慌。有些人担心麦克阿瑟可能会得到(解职的)风声……他可能会做出哗众取宠的姿态。有谣传说,他准备去一个全球性的广播电台。有的人怀疑他将发表一个收买人心的声明来辞职。白宫实际上已经是……我很抱歉这样说,惊慌失措了,因为怕他可能抢在前头”。

白宫不希望关于麦克阿瑟解职的第一条消息通过一家不甚友好的报纸发表出去,于是决定在4月11日凌晨1时公布这一消息。(具讽刺意味的是,《芝加哥论坛报》的爆料者对他的独家消息失去了信心,让报社撤下这条消息。这样,《芝加哥论坛报》的“抢先报道”就没能在白宫公告之前见报。)

约瑟夫·肖特散发了文件。第一份是杜鲁门的正式声明:他“深感遗憾地”得出结论,麦克阿瑟不能“全心全意地支持”美国和联合国的政策。基于美国宪法赋予他的责任和联合国特别委托他的责任,他免去了麦克阿瑟的职务,并任命马修·李奇微接替之。总统接着说:

对于国家政策的各种问题进行充分而热烈的讨论是我们这个自由民主国家的宪法制度不可缺少的因素。但是,各军事司令官必须遵守由我国法律与宪法所规定的方式下达给他们的政策和指示,这是一个基本的条件。在危急时期,这种考虑尤其必要。

杜鲁门承认,麦克阿瑟“作为我国最伟大的司令官之一的历史地位已经得到充分的确立”,国家应当感谢他的贡献。“因此,我为我对他不得不采取的行动,再次深表遗憾。”

这样,麦克阿瑟的解职就在深夜时分宣布了,尽管这并不是白宫的过错。而且其方式之匆忙紧张,使这一行动看起来更像是一桩有失体面的交易,而不是一位总统所做的决定,这位总统已决定坚定不移地反对一位军事巨人——这位巨人的声望(如果不是他的军阶的话)比杜鲁门领先整整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