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奥利弗·史密斯将军的话来说,联合国军向汉城的推进,“就是那种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的作战行动”。正如阿尔蒙德将军对史密斯所说,麦克阿瑟希望在9月25日夺取汉城,“那正好是北朝鲜入侵南朝鲜之后三个月”。阿尔蒙德提到,麦克阿瑟非常希望就此发表一份“公报”,而且陆战队应严格遵守他的时间表。
史密斯不希望使自己的部队受制于由公共关系决定的安排。“我告诉(阿尔蒙德)说,我不能就任何事情做出保证,那要看敌人怎么样了。我们会竭尽全力,尽快向前突进。”
然而,阿尔蒙德可不愿意受史密斯的干扰,尽管陆战队表示抗议,他仍打算实现麦克阿瑟的日程。9月19日联合国军抵达汉江南岸时,阿尔蒙德要史密斯“马上”渡江,显然是为了遵守麦克阿瑟的时间表。
如果允许陆战队在推进过程中肃清小股残敌,而不是向汉城急速推进,那么他们会非常轻松惬意。在阿尔法·鲍泽上校看来,陆军的将军们“深受欧洲式大兵团突击作战、席卷敌阵的战法的毒害”。陆军“未能理解这样一个事实,即遭到败绩的东方人并不会退出球赛。他不是德国人或意大利人,他不会跑到公路上举手投降。他会带上一袋大米和几发子弹,钻进洞里,一有机会就打死他能打死的任何人”。陆战队和陆军就北朝鲜游击队给后方和两翼造成的麻烦互相“恶语相向,争论不休”。
然而,阿尔蒙德和第10军的参谋人员却不能容忍对“大兵团突击作战”战略的任何延误和修改。比如说,陆战队希望从西面绕过汉城,然后从北向南进攻汉城,此举有利于阻止来自北朝鲜的增援。此外,陆战队估计,由于汉江上的桥梁都已被毁,因此在距离汉城几英里远的地方渡过汉江,比冒着首都守军的炮火渡江更为容易。但阿尔蒙德却下令从正面进攻。阿尔蒙德和史密斯还就架桥器材的供给问题争执不下。阿尔蒙德“总认为汉江上有五六座完好无损的桥梁,实际上根本没有”,鲍泽说。史密斯断然拒绝在没有坦克的支援下渡过汉江,他在这个问题上终于获得成功:陆战队不顾敌军的猛烈抵抗,设法用单节舟桥做成临时的摆渡船,把坦克运过了汉江。
陆战队从汉城南郊攻入汉城时遇到了北朝鲜的凶猛抵抗。大约1万名装备精良的新锐部队从北部急速赶来,依托地形构筑了坚固的工事,准备决一死战。陆战队的主力第5团的2500余人自仁川登陆后就在不停地战斗。阿尔蒙德见最后时限已经迫近,便直言不讳地警告史密斯:如果陆战队在24小时内不采取决定性的行动,他就要把进攻汉城的任务交给戴维·巴尔将军率领的陆军第7师,该师正在从第8集团军原有的地域向北推进。被激怒的史密斯在日记中写道,如果阿尔蒙德认为有必要驱赶陆战队上阵打仗,“那就表明他对陆战队的战斗素质一无所知”。
9月25日傍晚——这是麦克阿瑟要求夺回汉城的最后时限——南朝鲜的首都已经成为一片断壁残垣。为了摧毁坚固的防御阵地,联合国军向城市的建筑物和街道进行了猛烈的炮击和空袭。(鲍泽认为,如果允许陆战队像他们所希望的那样从北面进
命令说,联合国军的飞行员报告说,北朝鲜人正沿议政府以北的公路撤离汉城,并提供了其发现撤退部队地区的地图坐标。“你们现在就开始进攻,再重复一遍,现在就开始,竭尽全力实现你们的目标,以确保最大限度地摧毁敌军。阿尔蒙德,签字。”
电报使鲍泽迷惑不解。他立刻核对他的地图,在一盏汽灯闪烁不定的光线下凝神查看。电文所说的是北朝鲜人在汉城以北16英里的一个城镇北部运动;而他仍在汉城进行巷战的部队却报告说,北朝鲜人没有撤退。恰恰相反,他们看来是要决心与阵地共存亡。坐标也没有任何意义,那是指汉城至开城公路上的一个地方,几小时以前陆战7团还报告说,他们在那里仍遇到顽强的抵抗。正如陆战队史学家罗伯特·德布斯·海纳尔上校在关于汉城之战的记述中所指出的那样:“此战很大程度上表明了第10军司令部的效率——在发出一项至关重要的进攻命令时,竟未察觉其含有如此低级的错误。”
鲍泽是一位战斗经验丰富的军官,他认为这个命令是不可思议的。夜间进攻需要周密的协同和计划。这次突袭将在一座陌生城市里蜿蜒曲折、漆黑一团的街道中进行,而所有的路口都被水泥路障所阻塞。
鲍泽给第10军的作战军官约翰·奇尔斯上校打电话,他是阿尔蒙德的股肱部属。他们通过核对坐标很快就纠正了错误,但是当鲍泽要求重新考虑立即进攻的命令时,奇尔斯却拒不考虑。命令是阿尔蒙德下的,必须执行,陆战队必须立即进攻。
鲍泽急忙赶往史密斯将军的指挥帐篷,打断了他的C类口粮晚餐。史密斯摇摇头,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事,又打电话给阿尔蒙德的参谋长克拉克·拉夫纳少将。他对拉夫纳说,他在前线的部队没有发现北朝鲜推进的迹象,并提醒拉夫纳,盲目地把部队投入夜战不是可取之策。拉夫纳对此表示同情,但别无他择:阿尔蒙德亲自下达了命令,应该立即执行,不得延误。
当时,史密斯的士兵正遭受北朝鲜坦克和部队的反攻。他看着鲍泽,然后摇摇头说:“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把命令传达给陆战1团和5团。”但在传达命令时他又告诫说:“我命令,攻击时要小心协同,不要进行快速推进。”
进攻于9月26日凌晨1时45分左右开始,尽管事先有15分钟的炮火准备,但进攻立即遭到北朝鲜在10辆坦克支援下的300名步兵的猛烈反击。一名陆战队员把敌军反攻的疯狂程度与太平洋战争时日军自杀式冲锋相提并论。陆战队所能做的只是把榴弹炮和机关枪的致命火力倾入漆黑的城市,仅一个机枪组一晚上就打了3万发子弹。
拂晓时分,北朝鲜人退缩了,他们停止了进攻,在汉城街头留下几百具士兵尸体。刘易斯·普勒上校前来视察这场大屠杀。一名战地记者问普勒,他怎么看头一天晚上关于“敌军逃窜”的报告。他说:“我只知道那里有二三百人,他们哪里也逃窜不了,他们全死了。”
当天晚些时候,陆战队最高指挥部满怀反感地听说,夜战开始前几个小时,阿尔蒙德在午夜向媒体发表了一个公报,说汉城已告“解放”。当天晚些时候,麦克阿瑟也发表了他的声明:
在北朝鲜人发动突然进攻的三个月之后……第10军的战斗部队重新夺取了首都汉城。……汉城的解放是第10军部队协同作战的结果。……到9月25日14时(下午2时)为止,汉城的军事抵抗已被粉碎。……敌军已从该城向东北方向逃窜。
然而,就在同一天,部队却在汉城与顽强的守军进行逐屋巷战。“就算是汉城解放了,残存的北朝鲜人也不知道这件事。”一位美联社的记者写道。战斗又持续了三天。
但是麦克阿瑟并没有让现实情况妨碍他大出风头。对他说来,“真相”就是他在东京新闻发布会上的所言所语,而不是作战部队在战场上的实际境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