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鲜的坦克消失在南边以后,史密斯特遣部队迎来了一个短暂而平静的空隙,但布拉德福德·史密斯知道,无须多久,北朝鲜的步兵就会沿路而至。他的士兵们抓紧这短暂的喘息时间加修掩体,设法恢复被打断的通信线路,检查武器和弹药。大雨依然不停。“在这种鬼地方打仗。”一个二等兵低声骂道,无人与他争辩。

平静的时间未持续多久。大约11时,史密斯用望远镜环视地平线时,第一次发现了北朝鲜人在水原附近运动的迹象。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史密斯意识到一股令人胆寒的力量正在向他的人马压将过来,这使他不寒而栗:由卡车和徒步士兵组成的纵队拉得至少有6英里长,开路的是3辆坦克。(根据后来对俘虏的审讯,史密斯见到的是2个整团,即北朝鲜第4师的第16团和第18团共4000人。其中一份有关审问李学九上校的报告表明,当时北朝鲜人不知道,或者没有料到美国会参战。当他们知道时,平壤政府“大吃一惊”。)

史密斯现在是腹背受敌:他的先遣部队南面是他几乎无法迟滞、更谈不上摧毁的北朝鲜坦克纵队,现在他要试图去阻滞一支也许是10倍于己的军队。

在这个关头,任何缺乏战斗勇气的士兵完全有理由退却,但是史密斯十分清楚自己的任务:尽可能地迟滞北朝鲜人的推进并显示自己的力量,让它知道它的面前不是丢盔弃甲的韩国陆军,而是一个令人生畏的敌手。史密斯以赌徒那样紧张而又沉着的心情,注视着北朝鲜的行军纵队步步逼近。最后当车队进至不足1 000码时,史密斯便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狠狠地揍他们”。

开火的命令一下,迫击炮弹纷纷飞向车队,0.50口径的机枪子弹猛扫北朝鲜的行军纵队。卡车连连爆炸起火,北朝鲜士兵们纷纷跳车或被掀到公路上。仅仅几秒钟,猛烈的火力就使不可胜数的北朝鲜人丧命。

但北朝鲜人迅速地重新集结。3辆坦克冲向美军阵地,在距离炮兵阵地仅200至300码的地方用加农炮和机枪向山头阵地猛烈射击。指挥官们吼叫着把1000多名北朝鲜人赶出卡车和沟渠,沿着公路的东侧向山顶运动。其余的北朝鲜部队在距燃烧的车辆较远的卡车上待命。显然,他们认为防御者们会同战争初期的韩国部队一样,最终被击溃逃窜。

进攻的北朝鲜部队逐渐向美军阵地的两侧运动,迫使公路东侧的美军收缩防御圈。对方的迫击炮火力越来越密集。北朝鲜人顽强地向南运动,企图完全切断史密斯特遣部队的退路。

虽然美军士兵们首次参战,但是打得很顽强。一等兵维恩·马利根使用的机枪脚架被对方炮火击坏,他把枪管架在空弹药箱上继续射击。空弹药箱又被打坏,此时,6名北朝鲜士兵向他冲来。马利根用左小臂架着机枪射击,那6名士兵全部被击毙。

在日本时,雷蒙德·“博迪”·亚当斯中尉是团棒球队的投球手,此刻他投出了他生涯中至关重要的一掷。他把一枚手榴弹投到40码以外似乎是人力所不及的地方,径直落在北朝鲜的一个机枪阵地上,使其枪毁人亡。

两小时之后,史密斯认识到他的处境已经无可挽救,固守阵地意味着他的士兵必死无疑。他后来说:“当时已是毫无希望,伤亡惨重,联络中断,缺乏交通工具,弹药耗尽,北朝鲜人的坦克就在背后。在这种情况下,我面临抉择,何去何从?”

“与阵地共存亡,还是设法带领余部突围?我至多还能坚守一个小时,然后就会全军覆没。我选择了突围,希望保全性命,来日再战。”

史密斯于是遗弃了全部机械化装备,率领一小股部队设法扫清一条通道,以突出北朝鲜人的包围。史密斯的一名尉官拖着重伤的身体爬回阵地,碰到6名躺着不能动弹的士兵。其中一名士兵喊叫着:“少尉,我们该怎么办?”

这位尉官递给他一枚手榴弹说:“我最多只能为你做这个了。”

史密斯后来说:“这是这一类事情中最糟糕的了,伤员和垂死的士兵哀求着你帮助他们,但你没有法子帮助他们。”

在战场上遗弃伤员还违反美国的军事法规。如果士兵知道自己负伤后不会被弃之不顾,那么他们会更加英勇地作战。不幸的是,遗弃伤员的现象不仅仅发生在史密斯特遣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