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起飞了。吴鸢听到耳机里响起声音:“看,右上方是三架C47(运输机),要运送物资去江西。左上方是六架B24(远程轰炸机),将去福建方面执行任务。”

顺着耳机的提示看过去,平时在地面看起来体型庞大的飞机,这时就像小鸟在辽阔的天空中飞翔,而且很快便消失了。

一会儿,耳机又响了:“看地面。”

飞机已到达最前沿阵地的上空。低头俯瞰,资江、湘江有如腰带,山峦、村落则如玩具,在地面上行动的部队都仿佛是蚂蚁和蚕豆。地面上还摆着红白两色的布板,一幅上面为“川”字,一幅上面为“十”字,皆为地面部队的驻地符号。

越过前沿阵地,飞机径直进入了衡阳上空。虽然有几门日军的高射炮在对空射击,但全都鞭长莫及,三架“野马”毫不理会,继续往北驰骋。

“长沙到了!”耳机里话音刚落,机翼下面便出现了岳麓山和长沙市区。

“注意,马上要战斗了!”这句提示让大家的心情陡然紧张起来,不知道究竟遇到了什么危险情况。说时迟,那时快,飞机突然像离弦之箭一样向地面俯冲过去,之后,机身抖动,伴随着一阵巨响,地面冒出了浓烟。

原来飞机在投掷炸弹。紧接着,它像鲤鱼打挺一样,又开始直线上升,并来了一个侧身飞行。

这一上一下,侧身大转弯,都是轰炸中的基本规定动作,对飞行员来说已如家常便饭,但却让机内的观战人员受了活罪,众人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出发前吃的东西全呕在了毛巾上。

当飞机恢复平行飞行时,耳机内做出解释:“刚才是轰炸一列火车,经我轮流轰炸,已命中目标。现在将胜利返航。”

吴鸢定了一下神,果然发现地面上已经是浓烟一片。飞机不慌不忙地在被轰炸现场盘旋了一圈后,返身向西飞去。

和衡阳一样,长沙的日军也配备了高射炮,然而同样是无可奈何,吭吭哧哧发出的几炮倒更像是在为飞机送行。至于敌机,一路上根本就没有碰到过,实际上这时候日军战斗机中没有哪一种机型是“野马”的对手,即便碰上了,也不过是多一些被单方面屠杀的牺牲品而已。

“野马”飞往芷江机场。当临近机场上空时,指挥官发出指示:“现在跑道无空,请稍缓,听令在北跑道降落。”

在上空盘旋了三周,飞机才得以缓缓降落,说明整个机场已完全处于满负荷运作状态。

三名观战者在芷江休息了一天,听空军第四大队大队长唐闻天介绍一年来的作战情况。仅第四大队,这一年来已出动轰炸机、战斗机七百八十二架次,在空中击落日机六十一架,可能击落二十一架,击毁地面停放的日机一百一十架,可能击毁五十六架。

三人一回到安江,就将这次亲身经历的出征经过大肆渲染了一番,讲述者心情澎湃,眉飞色舞,听讲者啧啧称羡,点头不止。和其他新闻报道活动一样,它让整个大后方的人们处于激动和兴奋之中,加上何应钦已经报捷,重庆的大街小巷都出现了“庆祝湘西大捷”的大幅标语,锣鼓声、鞭炮声响彻云霄。

实际上这时候日军还没有被完全击垮,前线仍然战火纷飞,炮火轰鸣,日军几度向被第十一师封锁的洞口突围,企图杀出一条血路,只是均未能得逞而已。

邱维达向各兵团下达指示,要求加强包围圈的防御工事,严防日军乘夜间突围。今后各兵团的主要任务,就是将包围之敌分别割裂后一小块一小块地聚而歼之。

5月18日,被围困在雪峰山东麓的日军阵地大部分被空军炸毁,有日军躲藏或隐蔽的森林地带也不例外,林子里烈焰滚滚,烟雾迷漫,以致于飞行员观察时都出现了困难。

第二天,第七十四军的追击作战取得不小收获,江口、洞口一带的部分日军缴械投降。据日俘供称,他们被包围后,得不到粮弹补给,官兵已有三天没吃没喝,导致兵无斗志。除此之外,空军的连日轰炸,也令他们伤亡惨重。

与第七十四军一同进行追击的第一百军、第七十三军也先后包围了日军阵地,经派人劝降,缴械者日渐增多。

前线作战顺利,各级指挥官均喜形于色,认为胜利已唾手可得。6月20日,重庆各界代表亦携带慰劳品来到芷江,等待战局一结束,即前往第一线犒劳军队。

这时候的何应钦比重庆代表都心急。因为正在重庆召开的国民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将在6月21日结束,蒋介石电催他返回重庆,向大会作湘西会战的军事报告,王耀武也将作为新的中央委员出席大会。

何应钦和王耀武一商量,湘西会战的结果看来是赢定了,可问题前方战事仍未结束,既未结束,又怎么报捷呢?

6月20日深夜,王耀武把电话打到溆浦指挥所,让邱维达考虑一下,能不能“早日结束这场战争”。

邱维达一听,说你让我考虑几分钟再回答。